崔明樓伸手將陸明薇扶起來,見馮家的人都已經自覺的都退到邊上去了,纔看着陸明薇問她:“你沒事吧?”
馮家的人都有些好奇,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這個裝神弄鬼嚇人的姑娘是誰,不過他們現在自己身上的事都還一大堆,也沒有心思去管別人的事了,便都散去了。
陸明薇拍了拍手搖頭,她倒是覺得馮天佑混賬,不過崔明樓剛纔那用力的幾巴掌也已經讓她消氣了。
這種混賬,哪怕是馮家不報官處置,也不可能會容忍他繼續囂張的,所以跟他也沒什麼可計較的。
她覺得有些冷,下意識攏了攏自己的披風。
因爲要裝鬼騙人,她的披風都是很薄的,此時被風一吹就飄動起來,像是隨時能被風給吹散,崔明樓立即便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來了,遞過去衝陸明薇挑了挑眉:“先穿上,風太大了,彆着涼。”
那些長明燈和點燃的燈塔此時都已經被下人們處置的差不多了,墳場剛纔還燈火通明,現在便顯得格外的寂靜和寥落。
陸明薇接過大氅披在身上,頓時覺得身體暖和了許多,站在原地看着那些東西都被清走,連裝着紙錢和那個紙人的火盆也都被拿走了,便輕聲嘆了一聲氣。
太荒謬了。
到頭來這個小姑娘竟然是被自己的親哥哥害死的,她還那麼小,分明還有無限的可能和人生,可是她已經沒有機會繼續體會了。
這一點實在令人難受,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許久都沒有說話。
崔明樓正跟馮堯說話:“你有什麼打算?”
馮堯看了一眼原先點燈的地方,忽然覺得嗓子有些疼又有些啞,閉了閉眼睛,半響才輕聲說:“等父親和族裡那邊知道了以後再說吧。”他拍了拍崔明樓的肩膀:“這次的事,謝了。”
他是真的感激崔明樓。
倒不是沒有法子解決這件事,馮夫人雖然口口聲聲要去報爲女兒報仇,但是其實家裡當家做主的也不是她,而馮大老爺是個耳清目明的人,只要腦子清醒的,就不會真的相信那些下人的話,覺得馮堯會做出這種事來。
只是如今崔明樓出手,事情的確是還未萌芽就已經被掐沒了,省了他許多事。
崔明樓擺擺手:“你也別一天到晚的做大善人了,馮天佑那個蠢貨是又蠢又毒,他死了活該,可若是家裡長輩們真的公平,也不會聽他一家之言,就認定你就是兇手了。你的前途又不是撿來的,這麼多年的寒窗苦讀,難道還真的拱手就送人不成?自己腦子放清醒些,這件事還沒完,你自己當心吧。”
正如他之前所說,馮天佑沒那個做局的本事。
他後面應該是有人指點的。
而這個人到底是馮家族裡的人,還是外頭的人,都很要緊,查出來才能安心。
這些馮堯都知道,不過崔明樓特意提點,他當然還是應了一聲。
場地也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馮夫人情緒太過激動已經在馬車裡暈了過去,馮管事忙小跑過來跟馮堯低聲稟報:“老夫人請您過去了。”
崔明樓也聽見了,點點頭對他說:“行了,你走吧,這兒的事交給我。”
馮堯也不跟他客氣,說一聲改天出來坐,便去看陸明薇,朝着陸明薇拱了拱手鄭重道謝。
陸明薇急忙起身躲避。
馮堯到底還是堅持道了謝,這才轉身朝着馬車大踏步走過去。
馮老夫人一直都在看着外頭的動靜,等到馮堯走到馬車邊上,她才示意嬤嬤放下了馬車簾子。
晚上原本是要做徹夜的道場的,按照規矩,第二天還得唱戲酬神,可出了這樣的事,後頭的事自然誰都沒功夫能顧得上了,馮家的車隊趕路,在城門口等到城門開了,便往裡頭遞了牌子,第一個進了城。
出城的時候氣氛僵硬,等到回城也沒好上半分,甚至還更差了,下人們一個個的都繃着一張臉,大氣都不敢出。
馮老夫人回了家,顧不得休息,先讓了馮堯到跟前,問他:“你是什麼打算?”
這一句也不知道是問的說怎麼處置馮天佑,還是其他的。
馮堯並沒有遮遮掩掩,實話實說的說:“也沒什麼打算,一切等族裡和父親商議了,聽父親的。”
這麼多年,馮夫人其實一直都不大喜歡馮堯,總說他是個不知道感恩的。
可其實馮老夫人冷眼旁觀,並不覺得馮堯當真是跟馮夫人說的那樣不堪。
現在聽見馮堯這麼說,更是垂下了眼:“你忍得下這口氣?”
馮堯已經非吳下阿蒙,現在已經是庶吉士,眼看着翰林院也對他十分重視,他的前程已經是肉眼可見的了,何況這次的事本身也就是馮天佑錯的離譜。
他其實大可藉着這件事表達不滿,甚至跟馮家要求更多。
可馮堯並沒有,馮老夫人看得出來,他也是真的沒這麼想。
馮堯挑了挑眉,並不諱言的說:“沒什麼忍不忍氣的說法,父親培養我,對我恩情深重,妹妹也是真心敬重我,當我是親兄長,我理應爲馮家考慮。”
這話說的很直白也很坦誠,馮老夫人一時有些無話可說。
原本她是準備了許多勸說的話,讓馮堯能夠將此事大事化小的,可現在馮堯自己都說讓馮大老爺和族裡商議之後決定,她的這些心思便全都成了白費功夫。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到底還是深深的看着他說:“這次的事,是那個畜生喪心病狂,你們太太”
她說的是馮夫人。
馮夫人偏聽偏信自己的兒子,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馮老夫人原本想說兩句馮夫人也是有過錯的,但是到底還是沒說,只是對馮堯說:“你能這樣想,真是超乎我的意料,你果然是個好的,其實真是那個混賬自己想不通了,他是拍馬也及不上你的。做這一切,不過就是在犯蠢罷了!”
犯蠢也就算了,還殺了自己的親妹妹,馮老夫人無法不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