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黎華他媽的印象還挺好,主要是黎華自己去營造了這麼一種好的印象。以她媽這麼新潮的生活心態,我倒是不擔心以後會有太大的婆媳問題,現在主要的問題,大概還在我和黎華自己身上。
自從發現懷孕以後,我就給不出他好臉來看。很多人都有這個毛病,習慣性地推卸責任,我雖然知道,鬧出孩子來自己也有問題,但我就是忍不住要往黎華身上賴。
主要的原因是,打胎傷的是我自己的身體,又沒傷着他。
我們總是避開不談孩子的問題,我不想談,我想反正已經做好決定了,就不要再猶豫再改變了,變來變去太糟心了。
孩子可能有問題先不說,我畢竟現在還沒有畢業,還總拿自己當個孩子,我覺得就算生了,我可能也做不了一個稱職的好媽媽。而且我還捨不得眼前的理想。
孩子該有還是會有的。
我問黎華,“你媽對我是演員什麼看法?”
他之前提過一次,暗示他媽可能不希望找個演員兒媳婦。而黎華的回答是,“還沒跟她說。”
我心裡就冷笑了。我覺得我就是我,不管什麼樣子,做什麼工作,我還是我,他隱瞞我的工作,就有點否定我的意思。
但我也沒說什麼。
他媽買菜回來,就在廚房裡做飯,我問黎華我要不要去幫忙,純屬想在他媽那裡求個好印象。黎華說不用。
我確實也有點不想去,一來,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二來面對他媽多少我得覺得不自在。
飯做好以後,他媽也沒叫我們出去吃,而是直接讓黎華端到房間裡來,然後他媽吃完飯回自己的房間看電視。
黎華他媽做飯還挺好吃的,我比平常吃得多了點,吃飯的時候沒有想吐的感覺,吃完沒多久,又跑去廁所裡全吐掉了。這頓飯等於白吃。
我躺在黎華從小睡到大的牀上,想着那些穿着開襠褲的照片,又一次感覺我們的距離這麼近。而且好神奇,在我們都穿着開襠褲的時候,絕對沒有想過,世界上會有彼此,然後時間命運交錯,我們擰在一起了。
緣分吶緣分。
黎華他媽進來收拾碗筷的時候,我勉強地對他媽笑了一下,他媽也就對我笑一下,端着東西就出去了。當時黎華正坐在電腦前面打遊戲,他應該很久沒玩過遊戲了。
其實在他媽眼裡,我們都還只是孩子。
我在等着黎華上牀來陪我睡覺,可他一直在玩兒,我心裡就在念,破遊戲有那麼有意思麼!但其實就算黎華不打遊戲了,我們倆也沒毛線可說的,都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粘在一起能說的話都說光了。
按照醫生的吩咐,這兩天我得吃點藥,是爲手術做準備的。我也不瞭解這藥到底什麼功效。
我坐起來讓黎華給我把藥拿過來,藥就在電腦桌旁邊,他一順手就給我了。然後接着遊戲,看都沒怎麼看我。
我也不想理他了,摳出藥片來,試水的溫度。
準備吃的時候,黎華忽然說:“優優我媽想讓你把孩子留下。”
黎華不知道,在每一次我離開他的時候,都在等他的一句挽留。這次也一樣,如果他態度堅決地告訴我,把孩子生下來,以我這個喜歡被動選擇的性格,肯定按他的意思辦。
我手上吃藥的動作一頓,他把鍵盤推到桌子裡面,轉過頭來看我。
我說:“你呢?”
他垂了下眼睛,而後又擡眼很認真地看着我,“我不想給你壓力。”
他這句話其實可以理解出好幾層意思,但我心情不好,情緒是悲觀的,自然就朝着悲觀的方向理解了。
我理解成,黎華不想要,可是他又不想直說,直說了顯得他多沒擔當。
我沒說話,默默地把藥片吞了。
然後我重新鑽回被窩裡睡覺。黎華也沒抽出鍵盤來繼續遊戲,就倚在椅子上,看着電腦上與自己無關的,打打殺殺的畫面。屏幕已經是黑白色的了,遊戲裡的他已經死了。
後來他也到牀上來睡覺,輕輕地掀開被子鑽進來,輕輕地抱着我,我裝作已經睡着。
我和黎華差不多半個月沒見面,冷不丁這麼一抱,他還是會有點邪惡的念頭。我在他懷裡,能感覺到他忍耐着的慾望,心裡更加煩躁,我真討厭,討厭男人那個闖禍的玩意兒。
我背過身去,黎華也沒有追上來抱,只是一隻胳膊枕在我的脖子下面,在牀上躺成一個疲憊的大字。
我去手術了,黎華陪我去的,做的條件最好的那種,我確實也沒吃什麼苦。反正這兩天身體都虛弱,這會兒還虛不虛,我也感覺不出來了。
針也不用打,就開了些消炎補血的藥,黎華帶我回家。
我不知道男人怎麼看待爲自己打胎的女人,但女人對爲他打過胎的男人,肯定有點特別的看法。好像自己在這個男人身上,正兒八經地付出過一回。
我肚子裡的這個災難沒有了,事情就算過去了,我想我也該輕鬆起來了。黎華覺得特別對不起我,沒事兒就總想抱着我,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
他說:“優優我以後一定會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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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我鼻子一酸,不過沒哭。我只是感覺,爲什麼這麼迷茫呢,爲什麼這麼沒有指望的感覺。
我們到底怎麼了。
黎華他媽每天給我燉老母雞湯喝,人家手藝還好,燉得油而不膩。我反應很明顯,從孩子沒了以後,再也沒有過想吐的感覺,每天按時吃藥,養得還不錯,下面基本都沒流過血。
這樣過了一個星期,我跟他媽基本沒有交流,見面就是他媽進來送飯,然後把我們吃剩下的端走。
確實是個好媽媽。
我跟黎華說:“你不是說幫恬恬在你媽媽公司安排工作麼?我跟恬恬提過,她沒意見。”
黎華說:“嗯,行,我這就去跟我媽說一聲。”
然後黎華去找他媽談話了。我自己坐在房間裡,陷入了新的沉思。藍恬都要工作了,我呢,一直這麼呆在這個屋子裡,讓黎華和他媽照顧着?顯然不行,我總有不需要照顧的一天,他們母子倆也有自己的事情。
和恬恬一樣,去找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能養活自己就夠了?依然不行。
黎華家太有錢了,雖然現在還只是一般有錢,等過兩年他爺爺雙腿一蹬,黎華的身價就是幾十倍的往上漲。
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其實不是錢和男人和問題,而是環境的問題。他們能受到的誘惑太多,比如李拜天,都被誘惑得完全沒有想找個女人結婚生孩子的打算了。
黎華也是個男人,在村裡都能惹上個文鵑,在外面會招惹到的爛桃花更多。
我叢優,一個平凡的姑娘,除了一點點的姿色以外,哪有能栓得住他的資本。我沒有勇氣躺在這裡,做個依附他生存的豪門闊太太,我憑什麼,就憑黎華喜歡我?可他今天喜歡我,明天可能就不喜歡了。
我之所以這麼倔,一定要發展自己的事業,而且不能是太差的事業,還有個原因就是,我想配得上他。
黎華回來跟我說藍恬的事情交代好了,她媽身邊的助理懷了二胎,準備不幹了。
我說:“恬恬能行麼?”
黎華擺出讓我放心的姿態,“能行,就在我媽辦公室裡幫忙接接電話整理下資料什麼的,我媽這人愛亂跑,辦公室得有人看着。”
我也就放心了,黎華他媽這麼溫和的人,藍恬跟着她幹活,應該也不至於受委屈,而且黎華多少會把藍恬的情況跟她媽透露透露。他媽又是好心人,藍恬做事也細心,這麼安排挺合適。
然後我說:“我剛纔給經紀公司打電話了,讓我下週去面試。”
黎華皺眉,下意識走到我旁邊,“你這麼着急幹什麼,身體還沒養好呢。”
我微微不悅地說,“我的身體沒什麼問題。”
這也就是仗着年輕,身體經得起折騰。我覺得我現在挺好的,能吃能睡身上也有勁兒,沒黎華想的那麼誇張。
我說:“你和你媽都有自己的事兒,也不能一直圍着我打轉。我不着急,經紀公司也該急了,人家憑什麼一直等我,我是誰啊。”
黎華就不說話了,接了個電話,下樓去收了個快遞。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女人對包裹有天生的熱情,就直接去拆了包裝。
都是些吃的,準確的說差不多算是補品,土特產之類。我問黎華:“哪兒來的?”
他回了兩個字,“貴州。”
女人的敏感,促使我馬上去看了包裹外面的單子,雖然寄件人沒有寫自己的名字,但這一手漂亮的字,我曾經是有幸見過的。
我肚子裡的火蹭一下就竄上來了,揮手把這一大盒東西推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