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結果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具體是怎樣的心情,彷彿心裡一塊大石懸起而又落下,此時也無法分辨,這個結果到底會帶來什麼。
李唯很細心,這件事情並沒有通過李拜天,抽的是李拜天爸爸的血樣,經鑑定,劉舒雨的那個孩子,和李家沒有直接血緣關係,確定不是李拜天的孩子。
這場笑話,果然越鬧越大。
我想起當初我問劉舒雨時,她信誓旦旦地說,孩子就是李拜天的。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已經自欺欺人入戲到一定的地步。在不能確定孩子到底是誰的之前,她來投靠李拜天,心裡做的又是怎樣的打算。
她明明知道,李家一定會做親子鑑定,她這是豁出去賭一把麼?
但孩子不是李拜天的,我心裡會替李拜天感到一點點輕鬆。這個生命對他的折磨,分量應該能稍微輕一些。
回到醫院,李唯還沒過來,李拜天也沒過來。
劉舒雨已經睡醒了,我透過玻璃窗看她的時候,我們兩個對視一眼,我沒打算進去。握着檔案袋,在外面坐着,劉舒雨腳步不穩地走出來。
我淡定地看着她,想說你還是別亂走,好好休息。但又不想說什麼,我對劉舒雨並沒有那麼多的關係,讓我假裝關心,我也裝不出來。
我只是看着她,劉舒雨看了看我,看了看我手裡的檔案袋。
我想把袋子收起來,她左右看一眼,問:“你拿的,是親子鑑定的報告?”
哎喲姑娘挺神的,這也讓她猜中了。我沒有回答,她朝我走近兩步,銜着絲微笑問,“可以讓我看看麼?”
我說:“不是,你先進去吧,一會兒李唯姐就回來了。”
劉舒雨卻有想直接奪我手裡報告的意思,我把手往後背了背,自然不准她動。劉舒雨拉了下我的胳膊,開病房的門,“我們進去說。”
我還是跟她進去了,念在她是個孕婦,纔剛生了兩天,不能在外面見風。
走進去,劉舒雨背對着我站在牀邊,她問:“結果你看了麼?”
劉舒雨果然不夠傻,猜得出來我手裡拿的什麼東西,也感覺得出來李拜天一家對她的態度,親子鑑定一定會做,而且從時間上算,今天就該是出結果的日子。
我也不想瞞她了,“看了。”我說。
她轉過頭來,半邊屁股坐在病牀上,沒看我,問:“意外麼?”
實話講,不太意外。因爲我潛意識裡,總覺得這個孩子不該是李拜天的,但也活該李拜天自己不爭氣,他當初要是不碰劉舒雨,根本就不可能有這麼個誤會。
我不想回答。我覺得這是他們李家和劉舒雨的事情,在李家拿到結果之前,我想攙和任何。所以我不會讓劉舒雨看報告,也不會告訴她孩子到底是誰的。
我說:“你想跟我說什麼?”
劉舒雨擡起頭來看我,眼睛裡噙着一汪眼淚,她求我,“周問雪,我孩子已經沒了,我什麼都不想要,我也不想拿李拜天怎麼樣,我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你能不能先不告訴他們,就幾天,再給我幾天時間,等我出月子?”
看來孩子是誰的,劉舒雨心裡是有數的,她這麼說,會讓我感覺,她是怕李拜天家裡知道真相以後,就連月子都不管她了,直接讓她滾蛋。
我說:“你放心吧,李拜天家裡不管,李拜天也不會不管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劉舒雨搖頭,有些激動,她說:“我求你,我求你好不好?”
說着就朝我身邊走,拉我的袖子,呈一副可憐兮兮乞求的姿態。當初人家說劉舒雨下跪求李拜天不要分手,我不信,現在她求我的這副樣子,讓我信了。
我以爲每個人都是要尊嚴的,但這時間上真的有些人,認爲一些東西比尊嚴重要。
我現在特別怕劉舒雨跪我,當然我也不是心軟的人,她跪我,該說的我也還是會說。這個結果,李拜天和他的家人有權利知道,不然人家多冤啊。
我保護着手裡的檔案當,往旁邊閃了閃,劉舒雨還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我。我說:“劉舒雨你這樣也沒用,該知道他們遲早要知道。做錯事情是要負責任的。”
劉舒雨就哭了,坐在病牀變,抹了下眼淚說,“可是他不給我負責,誰給我負責。周問雪,我也不想騙人啊,可是那個男人我找不到了,他騙我,沒人管我,我媽都不管我,我已經生過孩子了,我以後怎麼辦啊。”
哭得很可憐,哭得讓我有些心動。可道理還是那麼個道理,即便今天坐在我對面的人是王美麗,我的好朋友,事情該怎麼樣也還是怎麼樣。
我想安慰劉舒雨,但話可能說得不夠漂亮,我說:“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個男人有老婆孩子,你從一開始就不該招惹他。一個人有那麼難麼,你還這麼年輕,又這麼漂亮,做點什麼不能養活自己,會喜歡你的男孩兒也很多。”
劉舒雨接着哭,我也不知道跟她說什麼好了。
但是她不放棄,繼續哀求,“先別說行不行,我不會纏着你們不放,我只是想要點兒錢,拿到錢我馬上就走,周問雪,你就幫幫我吧……”
我不禁皺起眉頭,原來劉舒雨圖的是這個,我還是把她想得太簡單了。可她這個心思一說出來,我雖然也可憐她,但也念着那句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絕不贊同劉舒雨的這種想法,李拜天是跟她好過,睡過她,可在一起的時候,如果她只是想要錢,李拜天那幾年給她打過的錢,已經足夠償還她的付出。
而她又有什麼付出,這邊花着李拜天的錢,那邊忍受不了寂寞,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現在惹出自己解決不了的麻煩,再來賴在李拜天頭上,想再賴他一筆,這一來一去算過來,他們倆真能算是兩清了。
我非常劉舒雨,一個人,不管是你男人還是女人,別把生存的指望放在別人身上。錢是別人口袋裡的錢,給你是看得起你,不給你,那是人家應該的。年紀輕輕有手有腳,想要什麼自己去爭取啊,憑什麼不勞而獲。
可是我跟劉舒雨沒那麼熟,熟到我去規勸她,熟到她能聽得進去我的說教。劉舒雨又不是大傻子,那些大道理,我覺得她不是不懂,她就是做不到,也不想那麼做。
我只所了一句,“李拜天家的錢,也是人爸媽用腦子靠雙手經營來的,誰都很辛苦。”
說完我就走了,在病房外面守着,好在劉舒雨也沒出來亂跑,不知道自己在病房裡心思啥呢。隔那麼兩分鐘,我會隔着玻璃朝裡面看一眼,而她一直在默默地哭。
可憐,是可憐,但我幫不了她。
我把結果交給了李唯,李唯看着報告,笑得很荒唐,看了眼病房裡的劉舒雨,眼睛裡飄出一絲不屑。
似乎這個結果,大家都不意外,也是我們想要的結果。
但李家確實沒有馬上拋棄劉舒雨,幫她墊了住院的費用,請了個護工去照顧,這算是她和李拜天相好一場,李家幫她一個忙。
之後不管李唯還是李拜天爸媽,不會有人再關心她。
不能怪他們家絕情,只能說,沒人能忍受這種欺騙,如果他們知道了劉舒雨在病房裡跟我說過的話,估計心裡能跟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李拜天知道結果以後,也沒有再去過醫院,只是那天心情不好,看着我問,“我真的那麼好騙麼?”
哎,李拜天讓孫鵬騙,讓劉舒雨騙,不排除,也曾經讓別人小騙過。他一直以爲是重情義的,所以才相信朋友,相信昔日的戀人,但這些人,大約也都是吃定了他的脾氣,心軟,講義氣。
不騙你騙誰啊。
我覺得這麼說出來,太殘酷了,沒吱聲。
李拜天搖頭笑一下,自嘲,諷刺,無所謂。
沒兩天,我接到了北京那家公司的通知,匆匆參加第二次面試,這次來的就我一個人。這不能算一場面試,而是入職之前的工作交代,我從面試官的嘴裡知道,之所以在那些人中間選了這麼個不起眼的我,是因爲我走後門了。
李拜天的姐姐,幫我遞了封推薦信,那邊公司於是賣了這個面子。
這件事兒讓我心裡有點不大舒服,我長這麼大,還真沒正兒八經走過後門,於是我打算去找李拜天說道說道。
打電話給他,他說在忙,我聽着電話那頭的背景音,猜李拜天在工作室那邊忙,於是直接過去了。
過去的時候,在這裡遇到了劉舒雨。
李拜天確實在工作室這邊,工作室也裝修得差不多了,休息區連沙發都擺好了。李拜天就坐在沙發上,劉舒雨站在幾步外,可憐兮兮地對着他。
我的到來,沒有任何人阻攔,但我也沒靠得太近,在一個合適的距離看着。
桌子上隨便擺着兩萬塊錢,李拜天瞟劉舒雨一眼,“難爲你了,給我上了這麼一課,這就算我教學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