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後也沒真讓這個小玲走人,只是嚇唬嚇唬她,她犯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不夠安生罷了。
這年頭招個願意在公司好好幹的人不多,尤其是幹業務,大多吃着東家惦記着西家,總顯得不夠穩定。
我推行了一套新的量化考覈標準,也就是在原標準上加強一些,最大的變動是,考覈名單裡包括李拜天本人。
“沒意見吧。”拿着新政策給李拜天簽字的時候,我站在旁邊問。
李拜天看啊看,點點頭,沒說什麼。
“對了,上次去總公司開會,下個年度的業績估算,我報了八千萬。”
李拜天手裡的筆一抖,扭頭瞪我,“你知道今年的業績總額是多少麼?”
我當然知道,雜七雜八加起來,也就五千萬。這什麼業績啊,拿出去能見人麼。我說:“你表哥那破公司,也報了六千萬呢,你總不能比他還少。”
李拜天看我,“那這三千萬業績上哪兒弄去?”
“你問我我問誰。”
李拜天摸了下額頭,“你讓我想想,想想……”
我就喜歡爲難李拜天,報八千萬我都是手軟了,李拜天這人就得鞭策着來,給他定的越高,拼勁兒越大,這就是軍令狀的作用。
轉眼又到了年底,李拜天的辦法想出來沒有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大家都挺忙的,爲了這個新量化考覈制度,在最後的關頭拼業績。
年底李拜天帶我去參加一場商業酒會,酒會上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當然也會有一些我的熟人。
李拜天常年混跡在這種社交場合之中,混得就是人脈。他的人脈之光,是我不曾想到的,這酒會上,差不多連酒保看見他,都能說得上兩句話。
我在這邊吃水果,李拜天站在我旁邊,小聲說,“你待會兒幫我個忙。”
“嗯?”我看着他。
“幫我得罪個人。”李拜天說。
我就不懂什麼意思了,李拜天給我指了人羣裡一個穿米白色晚禮服的女人,“就她。”
那個女人我不認識,長的還可以,身材也不錯,看着挺顯年輕,但從表情上看,估計得有三十上下了。氣質一般般。
李拜天遞一杯紅酒給我,“你想辦法把她裙子弄髒。”
我想起來今天我和李拜天過來的時候,他車上有一個禮盒,禮盒裡放的是一條女人的裙子,他當時還說讓我不要亂動,不是給我的。
我不悅地瞪他一眼,“李拜天你又泡妞!不去。”
李拜天推我一把,“正經事兒,放開點。”
我到底還是被他推出去了,端着紅酒裝不看路,這邊笑眯眯的盯着一個熟人要過去打招呼,那邊直接往女人的身上裝,乾脆把紅酒潑在她的屁股上。
女人一聲尖叫,回頭就跟我吵起來了。
李拜天說了,讓我得罪她,那我就不能道歉,只能扔了素質跟女人吵。我態度惡劣,說:“不好意思,我確實沒有看到你,我現在還有事情,可以失陪嗎?”
女人於是火了,“你必須給我道歉。”
“好,我給您道歉,對不起,”我的表情反正不是個道歉的表情,“現在我可以走了麼?”
“那我的衣服怎麼辦?”
我笑一下,“我倒是不介意把自己的衣服換給您,就是怕您穿不上。”
這女的看上去比我胖。
圍觀的人很多,女人氣得有些跳腳,但又不能真的跳,我素質差她也不好意思跟着素質差。
正打算不了了之的時候,李拜天緩緩走過來了,瞪着我說,“怎麼說話呢?”
我擡眼看他,怎麼說話,這不都是你教唆的麼。我端着胳膊不理他,李拜天命令我給這個女人道歉。
我瞪他一眼,李拜天也瞪我一眼,好吧好吧,我不知道你葫蘆裡賣什麼藥。勉強擠出笑臉來,我跟女人說對不起。
女人依然驕傲地拿着架子,李拜天笑呵呵地迎上去,“不好意思孫小姐,我女朋友沒見過世面,我替她給您道歉。”
那女人估計也不認識李拜天,只是有些狐疑地看上他。我覺得李拜天想色誘這個女人,是不大靠譜了,他長得不行。
女人,“算了算了,晦氣。”
李拜天急忙說自己車上有件衣服可以換,請這個女人跟自己一起去換衣服。然後又一個男人過來了,是個大老闆的樣子,得四五十歲了,問這個女人發生了什麼。
一來一去又說叨了一遍,老闆於是允許女人跟李拜天去換衣服,走的時候,幾個人齊刷刷把我瞪了一眼。
又找我當替罪羊,憑什麼啊。我去角落裡坐着,對這場酒會已經完全沒有興趣了。李拜天很長一段時間後纔回來,回來以後又去跟那個老闆說了好久地話,差不多酒會結束,纔在角落裡找到我。
“喲,沒看出來你現在還勾搭上人妻了?”我酸李拜天。
李拜天坐下,耐心地說,“那可不是人妻,那就是個小三。”
“你連人家的小三也挖?”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李拜天,“我想挖來着,這女人可難接近,爲了巴結她我容易麼?”
“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李拜天說,“這男的是XX出租車公司的董事長,出門從來不帶老婆,就這麼個情兒。我要弄他們下個年度的電子屏廣告。”
“他們的廣告不是包給一家公司做了麼?三年合同這才兩年過去。”我說。
李拜天對了下手指頭,“先認識,想想辦法。”
李拜天說這兩個人都特別難接近,他之前已經試過一些辦法了,但是沒有成功,最後就只剩下得罪人這一招了。平常登門拜訪的太多,這些人可能對其他人沒什麼印象,拖着拖着就沒消息了。
但是人是小心眼的,對於得罪過自己的人,印象能保留得時間長一些。先得罪着,讓他們記住,得罪了,就有了化解矛盾的機會,同時有接觸的機會,然後慢慢進行接下來的事情。
我說:“你真奸詐,不要臉。”
李拜天:“這個社會不要臉的人才有飯吃好麼?”
我哼了下鼻子,開始說教,“這個社會,不要臉是可以站住腳跟,但想穩穩站住,不要臉遠遠不夠。”
李拜天皺眉,“道理只有你懂似得。”
他站起來,伸出一隻手遞給我,“走吧?”
我不動。
“怎麼了?”關切的眼神。
“剛纔撞她的時候崴腳了。”我說。
李拜天左右看一眼,把背躬起來,“上來。”
“喂,都是人好不好。”
“揹出去還是抱出去,你自己選?”
呵呵呵,我乾笑,上了李拜天的背。李拜天貼着牆壁把我背出會場,慢悠悠地一直走一直走。
我想起了豬八戒背媳婦。
在後面問,“八千萬業績,你行麼?”
“當然行,男人不可以說不行。”他說着,把我往背上掂了一下,“你得有一百一。”
“背不動?”
“有點兒喘。”
“你得多運動,我這是在幫你。”我說。
李拜天搖搖頭,“你這是在坑我。”
我得意地笑笑,到了車子旁邊,他把我放在後座,然後去前面開車。開車之前活動了下手腕,怎麼着,至於麼,讓他背一下,手就受不了了?
剛纔我幫李拜天喝了不少酒,這會兒很困,就先歪着想先眯一會兒。路上沒幾輛車,他開得很順,開着開着接了個電話。
“優優。”他叫得很親切。
不知道那邊說了李拜天,李拜天笑着跟她說,“那你來北京,過完年就過來,我給你安排。有什麼啊,不就是一工作麼,我這空崗多了去了,唉,我缺一小秘書你來不來。”
聽李拜天說,優優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並且優優現在還失業了,在影視圈混不下去了。李拜天出手的機會可算來了,哎。
我抱着車裡的抱枕換了個姿勢,看着外面明明滅滅的夜色,剛纔還厚着臉皮大大方方地跟人家說我是他女朋友,他說謊話的時候,怎麼就能那麼自然呢。
“你別總跟我這麼客氣,哥是想幫你,一個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李拜天還在那邊勸。我覺得有點憋氣,把車牀搖下來,李拜天回頭看我一眼,“關上,冷。”
我這心忽然也冷了一下,默默地拽斷了脖子上這條李拜天送給我的項鍊。找個角落隨便扔了,此刻我心情不大好。
到了停車場,我從車上下來,大大方方地往電梯口走。
李拜天追上來,“你不是腳崴了麼?”
“沒有,好着呢。”
“你騙我?”
我就騙他怎麼了,他能使詐騙別人,還不行我騙騙他了。我黑着臉,說:“反正沒事了。”
李拜天似乎很動怒的樣子,在電梯口拉着我說,“你是不是騙我。”
“我就騙你了,多大點事兒啊。”
“不是你騙我幹嘛呀。”李拜天很急眼的樣子。
我瞪他一眼。
李拜天問我,“你好好說話不行。”
電梯來了,我走進去,李拜天低頭看我的腳,“你到底有事兒沒事兒?”
“沒事兒!”我不耐煩地衝他吼。
“你說話溫柔點行不行?”李拜天說。
我忽然怒了,“溫柔給你這樣的人看麼,不嫌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