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防備心這麼強,估計平時也沒少被人欺負,而且他的家境看起來很不好,那男人應該是他父親,也沒有勞動力的樣子。想到他這麼小就要承擔起家庭的重擔,不由地有點同情這孩子。
我跟他們說明了情況,說想借宿一夜。男人看起來和善一些,但也沒說什麼,只是觀察着我們。男孩則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大猴,大猴的樣子古怪一些,他顯然還是不信任我們。
我又趕緊說要不是我這幾位朋友都病倒了,外面氣溫又這麼低,也就不來打擾了。而且這附近我就看見這麼一戶人家,我朋友的病來的突然,我怕他們已經堅持不到下一家了。希望他們能幫幫忙。
男人顯然要比男孩客氣得多,“石頭,我看他們是真病了,就讓他們進來吧。”
“爹,你就去屋裡歇着吧,咱家都這樣了,就別管別人了!”男孩不耐煩把男人往屋裡推,然後就要把門關上。
這時樑子已經撐不住了,瞳孔放大,嘴脣發乾,葉辰和大猴也像喝醉了似的,兩人互相攙扶着,搖搖晃晃,眼看就要倒下了。
我趕緊推着門,快速從包裡拿出一沓子現金,塞到男孩手裡,又拿出幾根火腿腸和餅乾遞給了他,說讓我們避避風,住一晚就行,我不會給他們添亂。
男孩一看見火腿腸和餅乾,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忍不住嚥了咽口水。我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有戲了。
他猶豫了片刻,把錢揣進懷裡,這次總算給我們打開了門。然後又幫着我把樑子他們三人扶進了屋。
這爺倆幫着我把他們三個的揹包解下來,又在火炕上收拾出來鋪位,讓他們三人躺下休息。他們一躺到炕上就全都暈暈乎乎地睡着了,我一摸他們仨的額頭,熱的燙手。
男孩給我送來了一杯熱水,男人也趕緊把火炕燒熱。我從包裡翻出來退燒藥和消炎藥,掰着他們的下巴給餵了下去,只希望明天早上他們就都好了。
等把他們安置好之後,我看着這隻有兩間的小平房,破舊的桌椅,隨意堆放的瓶瓶罐罐,心想這爺倆的日子過得真的很寒酸,估計着孩子都沒學可上,盤算着走的時候不行就再給他們留點錢。
我發現一直沒有看見孩子的娘,就問男人孩子娘去哪了,他嘆了口氣,說,“哎,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去了趟北邊,回來後她生了場病,發了兩天燒就沒了。”
男人說到這兒,有點傷心,然後忙轉移話題,開始問我,他們三個的病是怎麼回事,我敷衍地說是白天趕路太累,出了一身汗可能是着涼了。
我說得輕描淡寫,但心裡非常清楚,他們三個的病絕對沒這麼簡答。
而且還有一點我想不通,按說我們四個吃過的東西,喝過的水都是一樣的,去過的地方也一樣,怎麼偏偏他們病倒了,我卻沒事呢?
我的確跟正常人的體質不一樣,但是大猴也不完全是正常人,怎麼他也病倒了?
懷着這麼一種忐忑的心情,我也漸漸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幾個小時,我被一陣嘩啦嘩啦的數錢聲吵醒了,一睜眼發現是那男人正拿着我給他們的那一沓錢數,數了一遍又一遍,一邊數還一邊唸叨,“當初要有這麼多錢,我肯定能治好你啊。”
我知道他說的應該是孩子的娘,我心裡也一陣酸楚,也是一家可憐的人,可能就差這幾千塊錢,一條命就沒有了。
我再一看錶,發現已經凌晨兩點鐘了,不止是他沒有睡,連小男孩也沒睡。
我就問他們怎麼都還不上來睡,男人笑了笑,低着頭說,“你們這不是睡着我們的炕呢嘛,反正我倆明天也不趕路,一夜不睡也沒事。”
我扭頭看了看這個大火炕,我們四個往上一躺,是佔了不少地方,但是這炕很大,再睡三個人也沒問題,況且他爺倆還都那麼瘦。
然後他又小聲嘟囔了一句,“你們放心睡吧,反正也睡不了幾晚上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非常怪異,聲音也很小,但還是讓我聽到了,聽那意思就好像我們都要死了似的,不過我估計他的意思是,反正我們也就在這兒睡一夜明天就走了,讓我們放心睡就好。
這麼想着,我已經下了炕,準備出門上個廁所,回來接着睡。不知怎的,我突然感覺頭皮一陣發緊,緊接着出了一身冷汗。
屋裡挺暖和,我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這時我看了一眼那小男孩,只見他手裡拿着我給他的火腿腸和一袋餅乾,一直看,也不打開吃。我就問他是不是捨不得吃,我這兒還有,可以再給他點。
他擡起頭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那是一種特別悲哀的表情。他的表情和眼神,讓我突然覺得這家人有點古怪,不太對勁,是一種沒有希望和生氣的感覺。
這時我想起睡覺前,男人跟我說他們去年這個時候去北邊,回來後孩子的娘就發燒,然後就沒了。說起來,我們也算是從北邊來的,而且樑子他們也是發燒,難道這都是巧合?
於是我試着問他,“大哥,我想知道你那會兒跟我說的,你們一家人去了趟北邊,北邊是指哪裡啊?”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了句,“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越這麼說,我越覺得有問題,堅持讓他告訴我。
他把那沓子錢隨便往桌子上一扔,看着也沒有那麼在意那些錢,然後他慢悠悠地問我,“你先跟我說,你們是不是從北邊來的?”
看來他什麼都知道,我也不打算隱瞞,老老實實地回答“是”。
他點了點頭,說,“那就對了,你的朋友,撐不過三天了。”
他的話讓我很害怕,但是我不願意相信,就問他我朋友的病和北邊到底有什麼關係,而且北邊那麼大,他指的到底是哪。
這時屋裡的燈光變暗了,男人沒有回答我,而是直接用手挑了挑煤油燈裡的燈芯,他竟然都不嫌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