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逐漸傳來。
談陌看也不看,就仗着體型優勢,躲進了地面的陰影之中。
然後,他就看到那幾個醉漢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視野範圍內,提着燈籠,踉踉蹌蹌,說着周而復始的醉話。
目送這幾個醉漢遠去,談陌呢喃自語:“第七次了……”
他看向了四周。
仍舊是這一部分街道,也還是那幾座宅子。高高的圍牆,將家家戶戶圍了起來。一座座宅子,有的完全黑暗,有的亮着些許燈火,有的燈火通明。
唯獨沒有人。
就彷彿在這座集市上,只有那幾個醉漢一樣。
談陌擡頭看了一眼天空,仍舊是弧形的,月光很冷,星光也很冷,只看一眼,便莫名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是怎麼樣一個地方?”談陌自言自語,他覺得自己就像是陷入了某一段時間當中,不斷地重複着。
他眼中的成功率,在這個一對未知的地方,自然再次淪爲了雞肋。
忽然,談陌朝着那幾個醉漢離去的方向走去。
他嘗試過很多種方法,試圖離開這座詭異的集市,唯獨沒有跟着這些醉漢去過。
不過悄悄跟上去後,談陌卻又猶豫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發現了。
這幾個醉漢看似普通人,但眼前這景象太過詭異,由不得談陌不慫一下。
摩挲着下巴,談陌忽然想到:“也不知道畫皮還能不能拿出來……”
如果能穿上畫皮,他就能多一層保護措施。只不過他現在已經離開了“鷹愁澗”,跨越了一個世界,這畫皮多半是拿不出來了。
不過想着畫皮的隱身效果,談陌還是決定試一試。
於是,談陌試着用心感應了。
腦海中這一次沒有畫面浮現出來,只不過,他的手掌心卻是直接一沉。
談陌低頭看去,果然是他的那張畫皮。
“給我畫皮的那位,好了不得啊……”談陌忍不住嚥了口唾沫,這跨界傳送,手段得多麼強大啊?
“也許,只有歿才能辦到了吧?”
談陌不由這樣想到,然後他的臉部表情瞬間一僵,兩眼隨之陡然睜大:“歿……”
“這是歿的憐憫!”
談陌這才發現手中畫皮的本質,以前他曾有過這方面猜想,但後來都不了了之了。
“這小說,真看來不能亂看啊……”
談陌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冷汗,然後晃了晃腦袋,趕緊給自己穿上畫皮。
隨即快步追了上去。
那幾個醉漢儘管走遠了,但還在談陌的視野範圍內。
追了一陣後,談陌明顯感覺到不一樣了。
他離開了剛纔的街道,兩邊的景物開始有所變化,出現在談陌視野當中的,是一座在大片黑暗當中的縣城。
這座縣城看上去格外孤單。
城牆是白色的。
此時城門大開,那幾個醉漢踉踉蹌蹌的就往城門口走去,忽然吹來一陣冷風,頓時這幾個醉漢都清醒了。
“我們這是來到了哪裡?”有醉漢驚聲大叫,他瞪大眼,看着這座縣城,似乎是知道些什麼,神情顯得極度恐懼。
“這裡是真我城!”有一個聲音傳出,隨後,就見一人身蛇尾的奇異生物從城門中爬了起來。
如蛇一般爬行,但人身部分,卻是直直立起。
臉上因爲戴着一張黑色面具,所以看不到這奇異生物的面容。
“我是真我城的守衛歸魘,你們五個,便是犯了事的張三河、劉鋒一、王崇、許虎和錢富貴吧?”
聽到這番話,五個已經清醒的醉漢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
其中一人大叫道:“大人,小的是冤枉的!真的是被冤枉的!”
“起來吧,不用跪我,我可受不起你們這一大禮,男兒膝下有黃金,天上地下,只跪父母。”這自稱歸魘的奇異生物似乎性格很溫和,他用手拽着,把這五人拉了起來。
然後繼續說道:“你們冤不冤枉,不是我來審判的,而是你們自己來審判的,進去吧!如果你們能說服你們的第一真我,判你們無罪,那麼自然是無罪。可要是你們的第一真我,覺得你們有罪,那麼你們就是有罪!”
“多謝大人。”
“多謝歸魘大人。”
見到這叫歸魘的奇異生物如此好說話,五個人心安了些,連忙道謝,然後跟着他就走了進去。
談陌故意落後一段路,然後才走進這座真我城。
這會兒,他滿腦子所想的,都是那條黑魚所說的那一番話。
這個世界的人犯了錯,似乎都是交給這“第一真我”來審判,也就是他們的另一個自己。
“不過這樣一來,讓自己審判自己,怎麼還會有罪?”
談陌不由奇怪,難不成這真我城的第一真我,都是正直之人不成?
這時,他忽然發現又有兩個和歸魘一模一樣的奇異生物爬了起來,這個奇異生物和歸魘也有些許差別,一個比歸魘體型小一些,似乎是女性,她的面具是白色的。另一個體格要比歸魘魁梧一些,面具同樣是黑色的,想來這也是一男性。
這兩個奇異生物經過了歸魘,歸魘簡單行了一禮,問道:“兩位上尊去何處?難道有新增需被審判之人了?我怎不曾收到通知?”
“歸魘上尊,不是有新增需要被審判之人,而是鏡尊說有一個陌生的大妖鬼跑了進來,她特意爲這大妖鬼留下了住處,可這大妖鬼不領情,跟着今日需要被審判之人跑了出來。”那女性奇異生物說道。
站在一邊的談陌陡然一驚,同時也萬分慶幸。
他這畫皮的隱身效果,居然瞞過了這些奇異生物,還有之前害得他始終在原地踏步的罪魁禍首“鏡尊”。
此外談陌還有點不可思議,畢竟這畫皮的隱身狀態,在“鷹愁澗”六御境就可以感知到一些了。
可不說這些奇異生物,那位“鏡尊”既然能把時間重複,手段如此驚人,那麼定然是極爲可怕的存在,可偏偏因爲他穿上畫皮,就沒辦法看到他了,這讓談陌略微有些困惑。
而這時,互相說了些話的三隻奇異生物分開了。
兩個出城。
歸魘則領着那五人進去。
談陌連忙跟上,隨後就見到層數極高的寶塔,一座座鱗次櫛比。中間穿插不少街道,只是街道上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歸魘領着那五人來到一座寶塔前,敲了敲門。
很快,一隻奇異生物就開門走了出來,人身蛇尾,戴着一張黑色面具,他衝着歸魘點了點頭,便問道:“何人問己罪?”
歸魘指向五人中的一人,說道:“富貴酒樓的掌櫃錢富貴,見財起意後夥同酒樓夥計,飯菜中下毒,殺人取財。”
“只有他?那酒樓夥計呢?”
“東窗事發時,被死者家屬當街打死了。”歸魘說道。
這奇異生物就點了點頭,然後走回寶塔。
不多時,這奇異生物就領着一名男子走了出來。
這男子富態十足,面容和那個叫錢富貴的,長得一摸一樣。
只不過,那錢富貴是一身錦衣,這這個男子卻是一身打滿補丁的破衣裳。此外,和錢富貴的胖不同的是,這男子儘管胖,但臉上卻帶着菜色,並且精神萎靡,頭髮也亂糟糟的,蓬頭垢面,不像錢富貴那樣打理乾淨。
總之,這個應該是錢富貴第一真我的男子,在這真我城,似乎是過着和錢富貴截然不同的生活。
“這是錢富貴的第一真我。”那奇異生物說道。
錢富貴站在五個人裡,這會兒聽到這奇異生物開口,說那男子是自己的第一真我,想開口,可又不敢,便一個勁的使眼色。
這男子似乎心有靈犀,目光掃了過來,直接看着錢富貴。
兩個人目光對視,很快的,這男子就點了點頭。
這讓錢富貴不禁露出了笑容。
看樣子他能回去了,自己審判自己,哪有害自己的道理?他可就是知道有人害人後,那人的第一真我審判了那人,結果那人沒事回來了,他才這般草菅人命。
“該怎麼審判?”歸魘問這男子。
這男子想也不想就說道:“奪其肉身,貶作肉豬。”
“難爲你想得周到,最近城裡的魚苗卻是不多了。”歸魘點了點頭,便伸手抓向了面如土色的害人掌櫃錢富貴。
“你怎麼可以害我?我就是你啊!”錢富貴面如土色,忍不住大叫起來。
這男子聽到錢富貴的話,臉上卻是露出了詭異至極的笑容:“我知道啊,你要是不做豬,我怎麼去做人啊!而且還是一個大富大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