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下藥這事,赤鋒就有些無可奈何了,老六機靈,看出中間的貓膩:“果然,只是這一回七妹肯定又沒有得逞,她到底要執着到什麼時候啊,其實我也不錯的嘛,可惜,七妹看不上,她現如今身邊圍了那麼多貴公子,眼光比以前更要高了。??”
“其他人怎麼還沒有到?”赤鋒感覺不太妙:“從來沒有這麼晚過的。”
“是啊。”老六也緊張起來了:“不會是路上遇上什麼事了吧?”
“這次我在大都,遇上了兩個人,都不太一般。”赤鋒說道:“和我們之前遇上的對頭完全不同,可能就是我師父提到過的金鷹令殺手。”
能夠讓赤鋒頭痛的對手,老六的面色沉了下來:“這個金鷹令的殺手組織,聽說很神秘,是在鐵木真時期就萌生出來的組織,專門針對漢人的民間組織,以前尚沒有多活躍,最近,不少紅巾軍的領頭人物被暗殺,恐怕與這個金鷹令有脫不了的干係。”
“用的什麼手段?”赤鋒來了興趣。
“聽說簡直是來無影,去無蹤。”老六說道:“白蓮教裡有我相識的人,說那些人總是蒙面出入,而且身形高大,應該是蒙古人無疑,只有一次,他們將那人團團圍住,可是他居然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他們只針對目標,一旦鎖定目標,必定得手,而且下手極狠。”
這倒符合那個使用獨門暗器的人,赤鋒摸着自己下巴上的傷,這一個傷,他一輩子也忘記不了,那是他在倒一個東漢時期的古墓時,遇上的那人,兩人在墓道中相遇,不是同門人,自然就是對頭了,兩人幾乎同時出手,暗器擲出,赤鋒打對那人的右胸,自己被被暗器傷到了下巴,躲閃不及,赤鋒還是第一次,那暗器直打進他的骨頭裡,取出來的時候好不痛苦,生平第一次,就留下了一道紀念品,那暗器赤鋒一直留着,暗器的形狀有如蒙古族的樂器——雅托克,雅托克也就是蒙古族的箏,與中原流傳的古箏在構造和技法上基本相同。
用那暗器的一定是個女人,這是赤鋒對對方身份的唯一判斷。
那天晚上突襲馬伕後人的人,也是她,或者說是同一門人,赤鋒沉思着,猶豫要不要告訴老六他發現的內容。
“大哥,你在想什麼?”老六看赤鋒想得入神,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其他人怎麼還沒有來?老四的腳法最快,沒道理他也會失約。”赤鋒不安起來:“老六,我出去看看,你等在這裡。”
赤鋒剛出山洞,就看到老四躺在不遠的地方,他身上的衣物撕裂開來,碎成了布條子,身體上的傷痕一道道並排而列,皮肉朝外翻開,隱約可見到骨頭,老四的右眼成了一個血窟窿,還有些液體從裡面不斷地滲出來,老四的一隻手伸向山洞的方向,只餘一口氣在那裡,赤鋒大驚:“老六,出來!”
老六飛奔出來,看到老四的慘狀,心中一陣悲涼,與赤鋒一起撲到老四的身邊,老四一口氣吊在喉間,有話也說不出來,身體的痛苦更是讓他幾欲死過去,他拽住了赤鋒的衣服:“他們,他們來了……要小心,快,快走……”
“他們是誰?”老四的耳朵低下去,因爲老四的聲音越來越低,他貼過去,聽到了最後的三個字:“金鷹令!”
老四的手從赤鋒的身上落下去,老六抹了一把眼淚,擡頭看赤鋒:“大哥,其他幾位兄弟還沒有過來,會不會已經遭到了毒手?”
“老四讓我們走,這裡可能已經暴露了。”
事不宜遲,赤鋒與老六回去,取出包袱,將洞口掩埋上,將其掩埋,就意味着永遠拋棄這個據點了,老六去抱老四的屍體,一抱起來,屍身散開來,如同上官玲兒一樣,只是這一回,老四的首級骨碌碌地滾下山崖,轉瞬不見了蹤影,“是屍身散。”老六哭喪着一張臉看着散落一地的骨肉:“四哥,我們沒辦法帶你走了。”
赤鋒將那些骨肉湊成一堆,就勢在一邊挖了一個淺淺的坑,將埋掩埋進去,又放了幾塊石頭在上面以作標識:“四弟,他日我定回來替你安葬。”
兩人從走到另一邊的絕壁,這裡有一條編織好的繩索,兩人沿着那裡下去,降到底,赤鋒猛吸一口氣,手臂上青筋突起,用力一扯,這條繩索就被從扯巴下來,落到地上,也是厚厚地一堆,赤鋒與老六將其斷爲很多截,然後掩埋起來,徹底斷了回去的路,既然是捨棄,便是痛快的捨棄。
“大哥,我們要到哪裡去?”老六已經掏出兩個人皮面具,將其中的一個放到赤鋒的手上,自己則戴上其中的一個,不過是個少年的模樣,老六身形並不高大,少年的樣子倒也符合。
赤鋒則是個五十多歲的滄桑漢子,他突然明白過來:“這一回,我們是父子?”
“總比母子要強。”老六的年紀最輕,在這種時候,還能保持不錯的心態,只是,當他回頭看一眼那山崖的時候,雙眼已然紅了。
“走吧。”赤鋒拍了一下他,催促道:“老四耗盡最後的力氣來通知我們,我們不能不承他這份情。”
兩人從山裡繞出去,天色已暗,天上突然飄起雪來,除去他們三人,還有三人不知道去向,但看到堵住的洞口,他們定不會靠近,如今,六兄弟是斷了聯繫了,赤鋒擔心的人還有香玉如,她在大都作爲眼線,既然他們已經暴露,香玉如定然也有危險。
兩人走出山去,來到一個農莊裡,裡面空無一人,屍體被雪完全掩埋,還有嬰兒的啼哭聲,赤鋒與老六循着那哭聲找過去,看到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被放在竈臺之中,竈臺前面放了些柴火微微掩蓋上,老六扒開那些柴火,將嬰兒抱了出來,那哭聲卻停了,再看那嬰兒,面部呈現紫色,已經斷了氣了。
老六憤怒道:“一定是那些蒙古人乾的好事,可憐了這孩子!”
“看看還有沒有活口。”赤鋒走出去,一一檢查,這些漢民身上的都是刀傷,從傷口來看,只是普通的士兵所爲,屋子裡全部被翻了個遍,被翻得亂七八糟,這是過往的蒙古兵順便在打家劫舍,活口一個沒有,赤鋒與老六找了裡面的一戶人家,弄了一些柴火烤起火來,順便烤熱了乾糧,但馬上將火給弄滅了,青煙會爆露他們的行蹤。
躺在冰涼的地面上,老六突然喃喃道:“我們真應該加入到紅巾軍中,與蒙古人們正面交鋒,殺一個是一個,殺一雙,我賠了命,也賺一個。”
“結果又如何?”赤鋒說道:“改朝換代,又有新的紛爭,爭權奪利,坐上王位的始終只有一個人。”
“大哥,我覺得你是不是太悲觀了?”老六說道。
赤鋒不語,自己只是看得太透了,他翻轉身去,現在自己只有一個使命,保護門人,破壞成吉思汗陵墓的風水,斷了這一族的後路!
老六突然雙手抱在腦後:“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找到其它兄弟,我有件事情要告訴大家,現在仍不是時候。”赤鋒仍想不透那圖案的意思,不是風水佈局,否則自己第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其他哥哥看到洞口堵住,肯定會朝第二個地點去的,大哥,我們明天是要去那裡?”老六的話最多,赤鋒已經要睡過去了,又被他給驚醒過來。
“是。”赤鋒說道:“老六,閉上你的嘴巴。”
老六捂上了自己的嘴巴,嘿嘿笑了一聲,翻個身過去,想到四哥死去的慘狀,兩行眼淚流了出來,怕被赤鋒聽到,兩隻手握得緊緊地,不停地吸着氣,阻止眼淚流出來,赤鋒轉身過來,將老六抱在自己懷裡,老六最多愁善感,平時總被大家嘲笑像個姑娘家家,他不是膽小,只是太善良了而已。
夜間平安無事,到了早上,寒風透過大開的窗戶,打在兩人的身上,馬上讓他們驚醒過來,只有在睡夢中,才能讓他們忘記這裡的一切,睜開眼,就在眼前的兩具屍體提醒他們現實的慘烈,兩人爬將起來,看到昨晚的那個嬰兒,屍身徹底凍僵了,他還沒有來得及明白這世間的殘酷,就這樣斷送了性命,或許,這也是他的幸運。
兩人出了那屋子,重新在雪地裡跋涉着,兩人互相攙扶着,當真就像一對逃亡中的父子,偶有行人經過,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就面無表情地走過,顧自己都顧不及了,哪有空去看別人,兩人不斷地西行,穿越一個小鎮,又經過了一個村莊,當前面落滿雪的樹林出現在眼前的時候,老六終於如釋重負一般:“終於到了。”
赤鋒看着最高的那顆樹,沒有異樣,看來對手尚未發現這裡,兩人進入樹林,赤鋒拿腳蹭走地上的雪,取出一包粉末來,灑在地上,馬上有一道紅色的線露了出來,沿着那指示,兩人向前行進,被他們拋在身後的那紅線則慢慢隱去,直至消失,又被雪給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