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慢慢回籠。
耳邊是嘩嘩的流水聲,身子半浸在水裡,身上的藏袍早已溼透,我喘了一口氣,掙扎着身子站了起來。我環視了一圈,這才發現我們被衝到冰河的中游,而吉恩趴在一塊大石頭上,渾身的衣服也溼了一半。
我趟過水將暈死過去的吉恩扶了出去,在一個凹進去的石壁靠着。
在不遠處撿了些廢棄的乾草生了火堆,雖然生了火,可渾身還是冷得打顫,我將溼漉漉的藏袍脫了下來,湊到火堆上烤,衣服的溼氣被火一烤散發着難聞的尿騷味,我看了看吉恩,發現他只是暈過去便鬆了一口氣。
探照燈掛在頭頂,面前隱隱約約的黑影張牙舞爪的向我們撲來,石壁也透漏着寒氣,從揹包裡拿出沒有溼的羊毛毯,我半蜷着身子埋進羊毛毯裡,腦子混混沌沌,眼皮重得擡不起來。
在冰水裡泡了老半天,也虧得我身強力壯,要不然再浸泡半個小時我可就和暗河下游的那一羣人一樣被凍成葫蘆戳在冰碴裡了。
也不知道東子他們怎麼樣了?
想起德吉,我便恨得牙癢癢,要不是因爲那狗東西,我和吉恩也不會掉下來,更不可能被冰河的水衝到這裡。擡手看了看錶,發現是晚上八點,那滲骨的寒意一點一點地鑽了進來,我裹緊身上的羊毛毯,打蒙着眼皮昏昏欲睡。
火堆噼裡啪啦,裡面爆出一聲響聲,我猛的睜開眼睛,連忙從地上坐了起來,而吉恩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他盯着燃得正旺的火堆,側臉隱在黑色的影子裡。
我將藏袍翻了個面,發現藏袍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回頭看了看吉恩,發現他目光呆滯,一頭的金黃色頭髮貼在頭皮上,樣子很是狼狽。
“這裡是哪?”
他環視了周圍,蒼白的臉閃過一絲不安。
將藏袍穿在身上,我使勁搓了搓手道:“這是冰河的中游,也虧得水流慢,要不然這會早被衝到下游凍在冰窟窿裡了。”
“那他們呢?”
“不知道。”
感覺全身暖和起來,我這纔將手縮回藏袍裡。
探照燈在頭頂懸着,那慘淡的光線照在石壁上,那隱隱約約的黑影像極了怪獸,我盯着頭頂不斷搖晃的探照燈,從貼身衣兜裡摸出兩根菸,遞給吉恩一隻,就着火點燃吸了一口。
“之前是怎麼一回事?”吉恩吸了一口煙問。
我攏了攏手,鼻子裡竄出一股灰藍色的煙龍,仰頭看着一旁的冰河,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德吉推了我一下……”
“德吉他……他怎麼會?”吉恩驚訝的看着我,眼睛裡明顯不相信。
我知道吉恩不會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德吉,看來我們都被他憨厚的外表矇蔽了,這小子不簡單。
我吸了一口煙,眼睛微眯:“也許我們被人耍了。”
“你的意思是?”吉恩扭頭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那刺鼻的煙味縈繞在鼻尖:“現在我還想不通,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這次尋找靈虛佛塔,德吉和我們的目的不一樣,他像是故意將我們引到這裡。”
“怎……怎麼可能?”
吉恩身子抖了抖,目光幽深。
忽地想到什麼,他神經一下子繃緊,臉色變得很是古怪。
我看着他,想要問他想到了什麼,可話頭到嘴邊卻嚥了下去,我深吸了一口煙,我拎着探照燈走了出去。
那慘淡的光束照在冰河上,那陰冷的河水嘩啦嘩啦地流淌着,河底有黑色的水草,裡面有無數黑色的水螫,順着燈光往上看去,頭頂的凹陷處聚着無數綠眼蝙蝠,它們擠成一團,綠瑩瑩的眼睛緊盯着我們。
從被衝到這裡,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彷彿背後有一雙眼睛緊盯着我們,我拿着探照燈往周圍照了照,發現只有那些綠眼蝙蝠,並沒有其他東西,甚至連一具骸骨也沒有。
“怎麼了?”
吉恩裹緊身上的藏袍,走了過來問。
我盯着四周,心忽的被吊了起來:“我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着我們,用探照燈照了過去,可又沒有那種感覺了。”
“也許是你想多了。”吉恩使勁搓了搓胳膊道。
雖然有探照燈,可週圍還是一片黑暗,一切都像是被罩上一層黑色的面紗,看不清本來的面目。黑暗中格外安靜,好像被隔絕在太空,那一團漆黑的影子搖曳着,冰河順着平緩的通道緩緩流下,不管是向上或向下看去,探照燈的光線頓時被深處的幽黑吞沒。
“那現在怎麼辦?”吉恩扭頭問我。
“我們沿着冰河往上走,看能不能追上東子他們?”將探照燈拎在另一隻手裡,甩上揹包說道。
吉恩皺了皺眉頭,說道:“萬一追不上怎麼辦?”
“到時再說吧。”
吉恩沒有再說什麼,檢查了揹包裡的東西,因爲揹包是防水的,所以裡面的東西倒沒怎麼溼透,他踢滅了火堆,背上揹包跟着我。
我沿着旁邊的小道一點點挪動,頭頂的綠眼蝙蝠扇打着翅膀盤旋,而冰冷的河水向着深處延伸,我喘了一口氣,拎着探照燈往深處照了照。
那種感覺又來了,我屏住呼吸,身後的吉恩也停下來喘氣。
黑暗向深處延伸開去,而我們像是浮在半空的微小塵粒,身邊的巖壁也時不時給我們視覺帶來衝擊,手裡的探照燈照了過去,只見石壁裂開一張大口,裡面黑洞洞的,旁邊的石縫裡有不少屍蚊蟲,我湊近聞了聞,發現裡面有濃烈的屍臭味,我不自主地離了那大口,心裡暗暗心驚。
難道這大口裡有腐屍?
想到這,我將探照燈照了進去,發現裡面確實有一具腐屍,已經腐爛不堪,散發着一股極其刺鼻的屍臭味。
吉恩往裡面看了一眼,隨後臉頓時一變。
躲過這大口子,我們又走了十幾分鍾,右邊和前方竟然有兩個漆黑的洞口,吉恩問我走哪個,我盯着右邊的洞口說了句走這邊。
吉恩雖然沒說什麼,可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恐讓我捕捉到了,這裡面會有什麼,我強壓下心裡的不安,扶着石壁往洞裡走。
可沒走一會,洞裡的我發現我們好像在一塊巨大的溶洞內部,到處都是裂縫開口,洞洞相連,層層疊套,我從左手邊的石縫裡鑽入,又從第二個石洞鑽出,繞過一根巨大的巖柱,從一旁的窄道里鑽了出來。
當看到眼前的場景,我忽地打了個哆嗦:“怎麼又繞了回來了?”
吉恩沉着臉道:“這石洞是一個套着一個,加上被冰河侵蝕,估計形成兔子窩了,而且剛剛我們經過那巖柱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細微的呼救聲。”
“聲音,你會不會聽錯了?”
怎麼可能,這裡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怎麼會有呼救聲。
吉恩敲了敲腦袋,顯然是有些不確定:“也許是我聽錯了,算了,我們再走一遍,若是還回到這裡,那我們就得想辦法了。”
我點了點頭,從右手邊的石洞鑽了進去,拐了好幾道彎,我注意到洞穴頭頂的巨石,和之前的一模一樣,又走了一會,那巨石還是一樣,我不甘心朝反方向走,可那巨石橫放在眼前。
我愣了愣神,心底忽的竄起一股寒氣。
就在我心驚膽戰的時候,從石壁裡傳出一聲細微的呼救聲,吉恩也聽到這細微的呼救聲,他慘白的臉閃過一絲驚恐。
我向後退了退,給吉恩使了個眼色,轉身便原路返回,可那巨石又出現在眼前,我咬了咬牙,從揹包裡掏出一根黑驢蹄子,就在我們精神極度緊繃的時候,那石壁裡忽然傳出一聲嗚咽。
“嗚嗚……”
聽到這聲嗚咽,我感覺渾身的汗毛豎了起來。
吉恩從揹包裡掏出槍,眼睛緊盯着面前的石壁,過了好久,那嗚咽聲突然戛然而止,周圍靜得極其恐怖。
我握着手裡的黑驢蹄子,眼睛不敢亂瞄。
“快走。”
我盯着石壁,扭頭對吉恩說了句。
吉恩握着槍向後退了退,轉身便跑,我深吸了一口氣,在黑暗幽深的通道內狂奔,快到通道出口時,突然那聲催命般的嗚咽聲又在耳邊響起,我心裡一驚,拽着吉恩快速向前跑。
“嘻嘻嘻,跑不掉嘍。”
那聲音越來越近,我將黑驢蹄子塞進揹包,從裡面抓出一把麟粉撒了過去,只聽一聲痛苦的嘶吼聲,那堵在面前的巨石頓時閃開,原來的路閃現出來,我見狀趕緊將吉恩拽了過去:“吉恩,快。”
“啊啊啊……”
“小心。”
一聲悽慘的聲音響起,我向後看了過去,這一看嚇得我渾身一哆嗦,原來這那嗚咽聲是發出來的,怪不得。
我緊抓着吉恩伸出來的手,使勁蹬着腳下的石頭,吉恩咬了咬牙,一使勁便將我拽了上去。
就在驚魂未定時,腳下一陣晃動,頭頂的石頭也搖搖欲墜,吉恩見勢不妙,躲過頭頂滾下來的石頭。
“快……快跑……”
我顧不得其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句便趕緊往洞外跑,吉恩也抱着頭朝着洞外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