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年,城區與縣城的破四舊運動依舊如火如荼,蕭家祠堂、蕭家墳冢受到巨大沖擊,“革命力量”不顧後果的砸爛一切,毀壞一切。
整個蕭家墳,墓碑幾乎被盡數砸爛推平。
蕭家幾名元老主人,坐鎮蕭家祠堂,對峙多日,勉強抱住了這最後一點命脈。
但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趙家人趁虛而入,火上澆油,陷害蕭家老主人,使得蕭家元氣大傷。家族敗落,分崩離析。由於蕭家墳被破壞,蕭家祠堂也受到一定的衝擊,導致蕭家家宅不安,彷彿受了詛咒一般。還有不少人,由於這件事莫名其妙的病倒、死去。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蕭安國忽然站了出來,帶領所有人遷墳,重新佈局,勉強保住了蕭家的最後一點根脈。只可惜,也僅是如此而已,蕭家依然沒有逃過敗落的命運。不過,大家都覺得這件事情當中,蕭安國力挽狂瀾拯救了大家,奉他爲英雄。
那之後,蕭家敗落,白家也隱居山林,靈山十一脈成了靈山十部。
趙家一家獨大。
十幾年前的那場災難,十孽棺首次出現在本市,屠殺靈山十一脈的衆人,也是蕭安國當機立斷,做了不少保護措施,才讓死亡人數和損失減到最小。只不過,當時的他和劉家的劉慶不同。劉慶是打算和十孽棺主人硬幹到底,不擇手段,最終至於自己也頓入邪道。而蕭安國只是保護自己的家人和族人,卻沒有陰氣他多人的注意。
只是那時候,他捎帶手幫了霍家一把。
至於具體情況,蕭乾似乎也不是特別清楚。
我心說,這應該就是霍靜忽然問我認不認識蕭安國的原因了,蕭安國或許真的算是對霍家有恩情的。
這段往事,大概就算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提起,這些年來,蕭安國一直是蕭家的英雄,甚至也是霍家的英雄。而趙家是蕭家最大的仇敵,所以,大家都在維持這幾乎已經不存在的家族歸屬感,同時幫自己,也幫整個家族找藉口。
直到現在,一切變得越來越不對勁,本就缺乏歸屬感的聯盟,纔會開始再次有人離開。
蕭乾又強調了一遍,說:但我們只認蕭家真正的繼承人。
其他兩個人,也靜靜盯着我。
我苦笑了一聲,儘量平靜神情,不讓他們看出我心虛。
既然他們選擇跟着我,我肩上的擔子自然也重了許多。蕭家給我們安排的住宿是一棟獨門獨院的別墅,一共有四間屋子,剛好只夠我們四個人住進去。我意識到,這是我建立自己團隊的第一步,只是這個時候的我依然沒有自由可言,六姨婆交代了,我只能在附近活動區域內行事,不能到處亂走,更不能自己接單子,我也不知道這是嚇唬我的規矩,還是別的什麼。
不過,就在我剛到城區的第二天,還沒來得及先平靜的休息一會兒,就接到了一個電話,劉屠夫打來的電話,他披頭就問我是不是已經到了市區了。說到底,他是我的師父,我只能如實回答,告訴他的確是這樣。他嗯了一聲,說:我聽說蕭家的墳墓讓人攪合了,是不是,小畜生?
我心頭一沉。
說實話,我莫名其妙的弄不清楚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劉屠夫。沉默片刻之後,劉屠夫卻說道: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你們被劉慶算計了,蕭家的墓地一旦毀在十孽棺人的手裡,整個蕭家也要受到波及動盪。這種時候,他們怎麼可能還讓你這個蕭家的小主人繼續呆在祠堂?
我笑了笑,說:師父消息很靈通啊。
劉屠夫似乎沒在意我這句話,繼續說道:既然來了城區,就有機會徹底離開這裡,你趕緊走。
我詫異問爲什麼趕緊走,我還要查清楚事情真相,還要報仇。
劉屠夫卻冷笑一聲,說:還報仇?這就是一灘渾水,一筆爛賬,靈山十部上下早已經人心向背,爛透了,你留在這裡沒有任何意義,不如出去躲一段時間,過自己的日子。
說道這裡,我心裡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劉屠夫的態度,可謂是三百六十度大轉彎。之前即便是我在被人追捕的時候,他依然理解我的堅持,雖然也曾經勸過我離開,但事情已經說清楚了,按說不該繼續勸說。而且,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偏偏他似乎什麼都知道。
我感覺這其中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於是,我更加不想離開了,我一直非常討厭被人欺騙,無論是誰。何況,現在事情的真想不但沒有查出來,白靈也失蹤了。
我敷衍了劉屠夫幾句,接着就掛斷了電話。
我不可能這個時候離開。
但是,光是呆在這裡,對一切也毫無裨益。於是,我打了個電話給霍靜。雖然我非常看不得霍靜一副少女懷春的樣子,但是還是沒辦法。我不能上門去見她,只能讓她幫我調查。我讓她幫我查查和控屍術有關的事情,包括最近市內是否發生過類似的案件,霍靜當然不會拒絕我,而且誇海口說很快就能找到資料。我暫時相信了她。
而就在這個時候,卻又發生了另一件事。
程波忽然打了個電話給我,他讓我趕緊上網看看,就是之前那個賣人皮娃娃的網站。我趕緊上了電腦,登錄網站,卻發現那個網站已經關停了,我問是不是他做的,他卻說他根本沒敢動手,也基本查不出有用的線索來,所以也根本沒有報警。
那,是誰發現了這網站?
我想了想,讓他幫忙查清楚最近市內發生了多少和人皮娃娃有直接或者間接關係的案子。他說他早已經查過了,市區、縣城、甚至周邊的省區都發生過案子,很多都是傳聞,也有正式立案和新聞報道過的。但大多沒有結果,只是報社或者網站給了一個不負責任的分析而已。至於全國範圍內,那就更多了,根本就查不完,畢竟那裡生產的人皮娃娃根本沒個準數。
我感到有些失望,但程波卻又說道:其實我之所以忽然打電話來,不只是說着網站被封停了……這網站封停了沒什麼,我是……發現了另外一件事。
我讓他別賣關子,有話直說。
他說道:我覺得可能有人在追殺我。
“追殺你?”
“嗯……最近我住宅周邊,總是有人走來走去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還有就是,我家樓下,總是莫名其妙的丟着一隻死狗、死貓或者死雞什麼的,而且都是把腳趾給活活斬了的。一開始我以爲哪個變態每天虐待動物,但每天都有,我就警覺起來,有次我壯着膽子仔細看了看,我發現,那些死狗死貓的胸口都釘着細釘子,而且釘的很工整。想着之前和你們一起經歷的事情,我就覺得……這不太像是一般的變態,倒像是……”
我震驚了。
這些死狗死貓和死雞被殺的方法,豈不是和那三個蕭家人一模一樣。
怎麼會出現在程波這裡?
按理來說,程波最多和楚山教有關,和十孽棺主人有什麼關係,爲什麼要恐嚇他?
我心裡有些不安,想幹脆對程波說,讓他暫時來我們這邊住,但是轉而一想卻覺得不妥,隨便招人來,勢必會讓蕭家人起疑心。於是,我把事情告訴了其他幾人,跟他們商量了一下,最後,蕭乾決定去保護程波,順便看看到底是誰在他們樓下作祟。
就在蕭乾去之後的第三天,他就忽然給我打了個電話,約我到一個距離縣城中心較遠的咖啡廳見面。我小心翼翼的過去,去到的時候,我看見蕭乾還帶着一個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小孩,那小孩怯生生的低着頭,根本不敢看我。我愣住了,問蕭乾這是幹什麼。蕭乾說出來的話,卻着實讓我震驚,蕭乾說,這個小男孩,就是在程波樓下扔死雞死貓死狗的孩子,那些東西也是小男孩殺死的。
我感覺一陣頭皮發麻。
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居然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而且我怎麼也沒法把他和蕭家那案子掛鉤起來。
我問小孩爲什麼要那麼做,他一開始支支吾吾,等我給他點了吃的,吃過之後,他放鬆下來,纔開口說,那麼做,是因爲家裡大人說,殺活物,要用那種方法殺才能讓那東西死透了。
我怔了一下,耐着性子問:你爲什麼要讓那些小動物死透?
小孩猛地擡頭,瞪眼盯着我,厲聲說道:不是小動物,那些東西!不是小動物!是鬼!他們都是鬼!
我感覺更加蹊蹺,又問他是不是住在程波的那個小區,爲什麼一定要把動物都扔在程波的樓下。
小孩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又說:那些鬼平時就在那個樓周圍跑來跑去,我殺了他們之後就隨便扔在那裡了,他們也不能害人了,沒有關係。
我還是一頭霧水,最後,我只好又問那小孩父母叫什麼家住在哪裡。小孩卻告訴我們,他是民工的孩子,父母都是進城打工的,忙起來經常就住在工地上的工棚裡,而他住的地方是出租的,程波那個小區的地下室。
我皺了皺眉,問小孩的老家是哪裡的,小孩想了想,一字一頓的說:我們那個地方,叫牛蹄子村。
這名字很土,但是這地方我知道,也是靈山周邊的一個村落,但我記得,那個村子好像已經沒幾個人住了,在我很小的時候,似乎村裡就出過什麼事。
而且,我注意到,當提到這個村子的時候,顯然蕭乾的神色微微一變。
問完之後,我就讓蕭乾趕緊把人送了回去。
我感覺,我可能要往牛蹄子村去一趟了。這件事應該不算接單子,而且肯定和蕭家的案子有直接聯繫,我是不得不去。
但是,去之前,我必須弄清楚蕭乾剛纔那表情意味着什麼。
晚上,別墅裡,我單獨找到蕭乾,問他是不是知道牛蹄子村的什麼底細。蕭乾說:牛蹄子,牛鼻子,是不是音很相近?
我點了點頭。
他說:都是掩人耳目的,那個牛蹄子村,之前是因爲修道的人很多才得名的,後來不知道怎麼改成了什麼蹄子。但是九十年代初,那地方鬧了一場瘟疫,政府廢了很大力氣才救回來一批人,但那次瘟疫留下了一些後遺症,村子裡不少人都出現精神疾病,所以漸漸的也就沒人在村子裡住了。那小孩忽然說自己來自那地方,我覺得問題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