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承恩對外頭先行一步來到這裡探查的那名修道人士揮手,那人點了點頭,似乎已經知道用意,接着轉過身給我們引路,沒一會兒,我們就到了角落裡的一個房間,那人則轉身離開。喬承恩揮手退看那扇門,房間裡空無一物,只有一座神龕,神龕上,卻又根本沒有供奉神像,只有一片藍紫色的光暈,在半空中忽明忽暗,像是領口掛了一盞霓虹燈,但是仔細一看,卻能發現根本不是什麼霓虹燈,而是浮在半空中的,一個雕刻精細的器物。
一個只有巴掌大小的寶鼎。
這樣的鼎,看起來不過就是工藝品而已,但是走近的時候,我卻能清晰的感覺到那上頭的靈氣。
“這是……”我看着那一方寶鼎,說道,“這是什麼?”
“靈空寶鼎……”喬承恩說道,“很多年沒有見過這個東西了……”
我這纔想起來,這是他們之前對我說的,幾件寶物中的一個,是能夠救趙晴的東西。我都快要忘了,快要放棄這件事了,而他卻依然記得。
我不由得說道: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說,這比鬼母刀,比思返鏡那些還難見到麼?怎麼會在這裡?
“一開始我也不信。”喬承恩說道,“幾十年前,靈空寶鼎遺失,龍虎山大舉出手征討當時剛剛興起的幾個民間教派,說是他們聯合起來譭棄寶鼎,想要以此來破壞龍虎山的風水脈,同時藉機侵佔底盤。當時靈山部衆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管,也加入了戰鬥,最後若不是官方派人介入,那幾個小門派不單單會被滅門,甚至身邊的親朋也會受到株連。”
“官方不願意管神怪之事。”喬承恩說道,“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我一直都在懷疑,當初什麼證據都沒有,他們憑什麼一口咬定那幾個門派偷偷譭棄了靈空寶鼎……靈空寶鼎的作用不是聚納靈氣,而是煉化,吸收和鎮壓。按說,和所謂的風水脈關係也不大。但是龍虎山卻偏偏因爲這個和幾個小門派動手,勞師動衆……更好笑的是,那幾個小門派,先前都多多少少對龍虎山總覽靈山格局,一家獨大之勢頗有微詞,這件事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挾私報復。”
“你是說,他們,故意……”
“現在看來就是這樣,龍虎山早就把這個東西藏了起來,並且確定沒有人能夠找到。”喬承恩說道,“接着,爲了剷除異己,給那些人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就開始大開殺戒。他們吃準了官方不會過分介入這件事,所以找個藉口就敢動手殺人……”
“卑鄙!”我咬牙說道。
喬承恩只是笑了笑,說道:我只是想賭一賭。龍虎山再怎麼卑鄙,也不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所以我猜他們必然介入靈山部衆與十孽棺主人,烏衣道聖宗宗主的戰鬥中來,而要鎮壓住烏衣道的妖邪魂魄之力,切確保萬無一失,則龍虎山必須動用這靈空寶鼎……所以我纔想辦法詐了那個所謂的戒律護法溫玉,沒想到,這麼容易他就露陷了,還真是一點兒技術含量都沒有。
喬承恩笑了笑,伸手撫在拿小巧寶鼎周圍的紫色柔光中,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輕輕畫符,我看得出來,那是一道凝氣之符,隨後又是一道定神之符,最後是散氣符咒。同時,那紫色的柔光一點點消失,寶鼎掉落,他順手接住,遞給了我,讓我保管好。
還剩下兩件。他笑了笑,說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我無數次的想問他爲什麼對這件事這麼上心,也無數次的想感謝喬承恩,但終究是沒有開口。喬承恩一路上也是沉默,回去之後,燒化符紙,放在寶鼎之下,又讓我用紅白黑三種顏色的布匹包裹好了寶鼎,他取了我的中指和舌尖之血,滴在符水之中,再用符紙浸泡後燃燒,符紙引燃寶鼎和布匹,那布匹卻並沒有被燒壞,寶鼎也完好無損,片刻之後,那寶鼎周圍的靈氣變得凝重沉鬱,我拿在手裡能清晰的感覺到靈氣流轉,但是卻步外泄,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密度極大,很小但很重的石頭一般。喬承恩把那東西壓在了趙晴所躺着的枕頭下,有弄了浸透香油的米,包在密封的布袋子裡,同時放下去。
“鎮鬼,無論之後,你聽到什麼,看見什麼,都不要碰趙晴,知道麼?”喬承恩說道,說完淡淡笑了笑,我聽了這話則感到不安。
但是我很快緩了過來,轉而問喬承恩怎麼今天會出現在別墅小區,他不是應該去進攻三清山絕雲觀和吳寬他們了,爲什麼不選擇報仇。
喬承恩笑了笑,說道:我不是小年輕了,老頭子,沒有你們年輕人那股子幹勁兒,但是也有一點好處,那就是不容易意氣用事。
我心裡一驚,原來喬承恩最早就已經布好了局,只是連我也算計了進去。我心下不由得有些發虛,不知道喬承恩爲什麼連我也要騙,而他卻只是笑笑,說讓我別多心,這件事會這麼選擇,只是以防萬一而已,讓我不要想太多。我確實不想想太多,但是說實話,我不可能不多想,我總覺得,自上次他用狐疑的眼神看過我一回,而我又隱瞞了和楚天姬見面的事情之後,他就開始漸漸不相信我了。
當然,我並不知道,這是不是隻是因爲我自己做賊心虛。
我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問喬承恩及下一步該怎麼做,是不是按照原計劃攻打蕭家或者是三清山絕雲觀的最後餘黨。而他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只有未知的纔是最讓人恐懼的,如果知道了,反而缺乏威懾力了,呵呵……
喬承恩沒有把話說的太清楚,但是我非常明白是什麼意思。
果然,很快,外頭就有傳言,我們這個新崛起的組織,沒有教派,沒有章法,完全是一羣瘋子在做事,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從來不按套路出牌。他們很多人都知道這裡的主導者是我,由於知道我以往的所作所爲,他們更加堅信我是個瘋子,會隨時咬了任何一個組織門派。據說,就連烏衣道聖宗那邊,也開始對我們有所防備了。
如果說某一個目標有所防備,那絕對不是好事,但是如果所有人都對我們有所防備,卻未必是壞事,每個組織都人手有限,非常有限。他們絕對不可能長期保持着這種高度緊張的狀態,否則,他們必然完蛋。另一面,劉屠夫和白靈,被救了回來,但是他們倆也一直沒有醒來,兩個人躺在二樓的套間裡頭,兩間房子有人輪流把守。
喬承恩告訴我說,兩個人沒什麼事,只是靈氣都已經十分紊亂,這個時候魂魄處於極其不穩定的狀態,若是一般沒有道行的人,隨時都可能死去,但是他們體內的靈氣,能夠維持身體機能的運作,所以他們一直不會醒來,只能在睡夢中慢慢恢復。只是這一段時間,他們必然一直做噩夢了。
我問龍虎山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喬承恩笑了笑,說道:這就是他們的老套路了,兩個人沒少吃苦是真的,這是龍虎山的拷問之法,不拷問肉體,卻拷問精神,以術法侵襲魂魄,就像是把他們的靈魂抓出來吊着鞭打蹂躪一頓。不過,只要他們能分清楚什麼事現實,什麼優勢虛妄,這些記憶也並不算什麼。
我心裡有些不安,單是,卻沒有什麼辦法。
另外,還有一件更加令我不安的事情,是趙晴。喬承恩說過,讓我這段時間趙晴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多管,單是,每天晚上,我都提心吊膽。由於樓下有人把手,所以我一直守在趙晴身邊,趙晴每天晚上都會發出低低的抽泣聲來,我已經很久沒有聽過她的聲音了,我沒想到,再次聽到卻是這般景象。有好幾次,趙晴居然直接從牀上坐了起來,渾身緊繃,雙眼圓睜,卻是瞳孔散光,不像活人,到有幾分像是屍魃。然而,他不攻擊人,只是渾身繃着,不斷的往上仰,似乎十分痛苦,似乎有人束縛住了她。
每次到這個時候,我都無比的不安,卻只能聽從喬承恩的,不敢上前半步。
我問喬承恩,這樣的狀態要持續多久,喬承恩卻搖了搖頭說他也不知道,但是若是幸運,很快就可以結束。
大概過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這個多星期的時間,整個圈內都還處於對峙狀態,沒有再發生什麼大戰,就連在我們這裡吃了大虧的龍虎山都沒有出手做什麼,只是繼續在外邊散播輿論,爲自己找一個能夠徹底屠殺我們的理由。
程波每次給我的信息,我都會和其他人的作對比,這段時間,果不其然,我瞭解到了更多信息,雖然很多都很是零碎,但是其中多多少少有重要的東西。而程波,之前卻會刻意隱瞞掉這一部分信息。
這下,我是完全沒有辦法相信程波了,但依舊不動聲色,不想撕破臉皮。
就在這時候的一天晚上,我檢索比對程波和其他人送來的資料信息時,偶然睡着了,卻被一陣細碎的響動驚醒,我當時擡起頭,只看見一個女孩站在我面前,我剛剛被驚醒,神志有些不清晰,說道:誰……幹什麼……
對面那女孩,卻慢慢走上來,低聲說了一句:蕭雲……
我一怔,趙晴。
趙晴居然醒了過來?我當時心裡簡直不知道是該興奮還是該驚訝,總之,似乎有許多的情緒,都交織而來,讓我根本來不及思考,我顫抖着說:趙晴,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還記得我?你還記得我麼……我顫抖着站起來,走到了辦公桌前頭。
趙晴微笑着,說道:我,當然記得……
“你好了……”我顫聲數到,“你真的好了……是……是那個寶鼎的作用麼,你……”
趙晴點了點頭,微笑着。忽然,卻又說道:蕭雲,帶我離開這裡,好不好,我在這裡……很難受……
“難受,怎麼會難受?”我一愣,說道,“這個地方……有什麼不對麼?喬老前輩還能幫你……”
“他,分明是在害我!”趙晴說道。
“害你?!”我更加迷惑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他用這寶鼎救了你,怎麼會害你,他爲什麼要害你?
“你還不懂麼?如果我沒有記憶,或者連醒都醒不過來,他怎麼拿我去和靈山十部談籌碼談條件?”趙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