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趙晴的樣子,心裡已經沒有了焦慮感,但是那種說不出的壓抑和愧疚還在。我和趙晴,是不是很早就認識了,我不知道,在音樂學院的那一次見面,是我的臆想,還是真實存在?我嘆了口氣,說道:趙晴,還是你好啊,睡了那麼久了,外頭什麼事你都不知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還很痛苦,但是……不管怎麼說,你的身體總歸是休息着的吧?
說着話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傻,接着我又說道:或許我是說風涼話了,總之還是想你早點兒醒來吧。最近我回想起很多事來,很多事情讓我……怎麼說,我覺得自己可能已經不是自己了。這種感覺之前也有,就是我剛剛學會術法,剛剛入行接觸道門的時候,我也這麼想,但是沒現在這麼嚴重。我真的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是什麼元嬰前世之類的說法。就算有,我也沒想到,會跟我扯上關係,呵呵……你說,我怎麼這麼奇怪呢,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從小到大,我丟到人堆裡都找不到,我怎麼就會……
“我如果是魔頭,大惡人,甚至可能和靈山十部爲敵,或者,曾經……可能殺過不少人,做過不少錯事的話,你醒來了,是不是會想直接一刀殺了我。我知道你這人,雖然很多事你都可以理解,但是你也是嫉惡如仇的主兒,我真的……還是挺了解你的。”我笑了笑,站起來,又打開窗戶,不想讓趙晴久不見陽光,也不想讓房間太悶熱,我很煩躁,本來想抽一支菸,可拿出來,又直接放在了桌旁,笑了笑,說:忘了,你是病人,而且你不喜歡我抽菸,是吧,嘿嘿,你管得很寬,比我女朋友都寬。
說這話的時候,我心頭又是一顫。
“你說,江韻兒,真的和我……發生過嗎?”我說道,“我的記憶被人洗乾淨了,完全篡改了,那個人是誰……趙晴,我如果真的回憶起那些事情來,我覺得,我可能真的會,不知道怎麼面對自己……”
我乾咳一聲,說道:對了,我回憶裡還有你,我們是不是真的早就認識了,可我也忘了,哎,你說,我們還是挺有緣的吧,連你我都能忘了……
不知道怎麼會是,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趙晴的手指動了動。
我一怔,伸手去觸她的手心,不知道時不時錯覺,我感覺,她的手心,居然突然一陣溫熱,但是很快又冰涼了下去。
“你醒了,你剛纔聽到了嗎?”我有些激動的說道。
但是,對方依然沒有給我任何迴應,依然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看起來很安詳,但魂魄,卻不知道已經深藏在了什麼地方。
我咬了咬牙,變得有些激動起來,說道:你爲什麼還不醒來,明明一切都是正常的,你的身體各項機能也正常,甚至連魂魄都已經漸漸歸爲,你爲什麼還不起來?
“難道你真的要睡到一切都變樣,睡到我們都死光了,再醒來幫我們收屍嗎?”我顫聲說道,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我變得無比悲觀,我忽然坐下來,低下了頭,我腦子裡,回憶的片段依然在閃現着,而且,是越來越快速,越來越完整的閃現。
我已經能看見很多很多東西了。
但是,這樣的閃現,似乎也會耗費我的靈氣,不一會兒,我就變得非常累,我坐下來,靠在牀邊,迷迷糊糊的昏睡了過去。
又是夢境?!
當我“睜開”眼睛的剎那,我一愣,我發現,這個時候的我,正坐在車裡,班車開的很快,但是外頭已經夜色迷濛了。這地方很熟悉,我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我大學所在的城市,我,是在回學校的路上。可是,已經凌晨了,我看了一眼旁邊的人。江韻兒。她迷濛着雙眼,好像剛剛睡醒,忽然說道:這麼晚了,回不去學校了,今晚我們在外頭住吧……
又是那個晚上。
我曾經無數次閃現回想的那個晚上,我們沒有回到學校,我和江韻兒在校外住宿,那天晚上,發生了很多事。這一刻,我心裡居然想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是夢境裡的我,或者說是回憶裡的我,根本不聽使喚,一切,都成了順理成章的發展。
知道我渾身癱軟下去,閉上了雙眼,江韻兒也在我懷裡,呼吸均勻。一切都發生了,一切都無法阻止。之後我醒了過來,由於要趕早課,我們都很早就醒了過來,往學校趕,我們在不同的學院,學不同的專業,並不同路。
我感到渾身疲憊,卻夾着書本往教學樓跑去,我不由自主的開始飛奔,我聽到了耳畔的風聲。忽然,就在這個時候,我的面前,閃出了一個黑影。我嚇了一跳,本能的退後,卻不由自主的跌倒在地上。那個黑影笑了笑,伸出一隻手。一股黑氣,在他掌底翻騰,而他的手掌中,一道黃色的符紙,輕輕漂浮,那符籙是我不曾見過的。
等等,不對,我大學的時候,就被道門中人襲擊過嗎?我根本沒有映像。我本能的揮手想要抵擋,可是我手裡沒有任何力量,那個時候的我,根本沒有什麼道行,更沒有控制靈氣的能力。包繞黑氣的符紙,立刻擊中了我的天靈蓋。暈眩,又是一陣陣讓人噁心的暈眩,我的身體變得很輕,我不知道自己被人帶到了哪裡,總之,像是一個密室一般,我被綁在椅子上,四周黑霧繚繞,半空中,四張符紙緩緩漂浮飛旋。那個時候的這一切,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一刻,我心裡只有害怕,懦弱到極致的害怕。
在恐懼之中,我沉睡與甦醒過無數次,每一次醒來,我耳邊都能聽見有人在說話,他們在說着一個人的人生,說着一些故事,甚至有很多雞毛蒜皮細枝末節的東西。我不知道在場有多少人,我只知道,似乎有一個人,在單手搖晃着,操縱着半空中的符紙。那個人穿着黑衣,披頭散髮,一開始,我看不清他的臉。但突然,那人撩起三開的頭髮,雙眼死死盯住我,說道:丟掉屬於你自己的一切,做另一個人,這對你有好處,知道麼?
我無法回答。
“如果你不這麼做,那麼,你只有死路一條,當最可怕的記憶復甦的時候,你會比現在,更痛苦,我是在幫你啊,呵呵呵……”那人繼續說道,聲音裡透着不可抗拒的感覺,我依然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恐懼,我無助,我想走卻走不了。而那些話說完之後,那人也放鬆下來,一揮手,說道:你們來吧,用惑術先清晰乾淨殘留的記憶,之後的事情,我來做……對了,尾款會直接打到你們賬戶上,那筆錢,足夠霍家重返靈山,重回粵西,重振家業,不用再待在海外了。對了,如果你們想和趙家一拼,或許我可以提供更多的幫助。
說完之後,是笑聲,還有他們握手的樣子,似乎一團和氣,但現在的我,能感受到這其中的殺機。
下一刻,好幾雙眼睛盯住了我,霍家人,他們是霍家人,我沒見過他們,卻見過霍念秋和霍靜的眼睛。他們此刻,正蠶食着我的記憶。而他們身後的那人,神色冷峻,滿臉戾氣,對,那不是別人,那是白靈的父親,那是魔神。
我終於看清了一切,我終於想起了那天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