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安三少雖然扶着岑二孃的動作很溫柔,進入營帳後,還把帳篷裡唯一一張鋪着虎皮的軟椅,讓給岑二孃坐,但臉色卻很臭,幾乎不與岑二孃交談。
逼不得已要開口,也是很冷硬很簡短的一個字或者兩個字。他的臉上,寫滿了“我還在生氣,你要好好哄我”。
“還在生氣?”岑二孃的聲音難掩笑意。
方纔她在人羣外聽安三少和楊澤吵架,知道了許多他“輝煌”、“趣致”的往事,心裡什麼氣都沒了,只覺好笑。若不是大笑會扯疼腹部的傷口,她真想仰天狂笑。
安三這個二貨,如今已二蠢出了新境界。還好她與他成親後,已將臉面、名聲拋之腦後,不然這次真要被軍中上下笑話得無地自容。不過,她家夫君方纔慷慨激昂地和人對罵的驕狂模樣,還真是可愛有趣啊。
“笑甚?!”安三少別過臉,不去瞧岑二孃。他心裡很不得勁,連將表弟罵暈的欣喜,都散得一乾二淨。他還在和她冷戰,她怎麼笑得出來!
“夫君,你真是太可愛了。”岑二孃笑吟吟地伸手,去觸安三少的臉。
安三少挪着椅子往後退兩步,不讓她碰。他高高擡起下巴,傲嬌地哼哼:“別碰。”人家還在生氣呢。
“別惱了,是我錯了。”岑二孃認錯認得很響快:“昨天是我情緒過激,口不擇言,傷了你的心。夫君,看在我今日負傷還來軍中探望,向你道歉的份兒上,別生我氣了。啊!”
“那你說說,你都錯在了哪兒?”安三少得寸進尺地拉長臉問岑二孃。
“嗯……”岑二孃略作沉吟,扒着手指頭肅顏回他:“忽視了你;脾氣不好,老是因小事衝你發火;你那麼累還和你吵架,很是傷害了你;對你不夠好,不夠體貼關懷……”
她每數一條,他的臉色就亮一分。等她數足十二條,他已經樂開了顏。掛在他臉上的笑容,和煦又適意。他再也繃不住冷黑臉,像只吃飽喝足的大犬,搖着尾巴搬起椅子坐到她旁邊,伸手半摟着她:“知錯就好。”
“夫君你放心,我不僅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還會一一改正。往後一定對你好。”岑二孃信誓旦旦地衝安三少保證。
“好!知錯就改,這纔是我的好夫人。”安三少見岑二孃柔順地認錯,還說要改正,大男子的心,從認識岑二孃後,第二次得到了滿足。第一次還是在新婚那晚入.洞.房時。
岑二孃見他洋洋自得,暗自搖頭輕笑,真是容易得到滿足。三兩句話就把他哄好,讓她挺沒成就感。本來她還準備了一肚子的好話,打算每日說幾句,慢慢哄他。
如此看來,那些話都用不着了。
“對了,夫君,方纔我站在人羣外,聽你和楊家表弟說了許多話。聽說你很喜歡去戲院捧戲子,還常常一擲千金,惹得那些戲班子裡的幾位絕色名角兒,瘋狂地戀慕追求你……你的桃花運真好!”岑二孃似好奇似感嘆地道。
“哪裡!沒有的事兒!都是那小子胡謅的!”安三少被岑二孃嘆得頭皮發麻,哪裡還得意得起來。他頓時拍着胸口保證道:“我只是愛聽戲,和那些戲子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是清白的!夫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這麼緊張作甚?”岑二孃微微一笑:“我又沒說什麼。咱們相識多年,你的爲人,我還不清楚嗎?不知夫君你而今愛去哪家戲班子聽戲,有沒有認識其他貌美名角兒?也帶我去見識見識。”
安三少凜聲正顏道:“如今我不聽戲了。外面那些戲園子雜鬧混亂得很,夫人你還是不要去了。這會兒還早,你用過朝食沒?我叫人去給你弄些吃食來……”
“我想吃雞絲粥。”岑二孃不客氣地對安三少道。
安三少笑着道了聲“好”,就出營帳吩咐安竹去伙房了。他與岑二孃和好,心中大快,又擔心她的身體,便急忙轉身回去,與岑二孃說話。
得知岑二孃傷口無礙後,安三少纔有閒情逸致,與她話起家常:“夫人,昨夜我不在,壯壯有沒有鬧得很厲害?吵到你休息沒?”
“聽父親說他斷斷續續一直哭到半夜,後來累了,自然就入睡了,沒吵到我,倒是鬧得師父、父親他們沒睡好。”岑二孃有些心疼兒子,但對兒子半夜愛哭鬧這性子很是不喜:“壯壯他總是這樣夜裡胡鬧,鬧得長輩們不安生,睡不踏實,也不好。他這性子,得改改。”
“可不是!”安三少提高聲音道:“他不好生睡,最累的還是我。夫人,你瞧我的黑眼圈,都有墨汁的顏色那麼深了……”
“嗯,辛苦你了。”岑二孃道:“可如今他還小,長輩們又寵他,要想矯正他那壞毛病,可不容易。夫君,恐怕你還要再辛勞一段時間。等我傷愈,能自己帶孩子了,咱們便可將長輩們送回,到時再慢慢教導壯壯。”
“也好。”安三少點頭,他忽然想起兒子的大名還沒定下,安岑兩家的長輩每天都就這事兒吵嚷,吵得他心煩。便對岑二孃道:“關於壯壯的大名,夫人你可有決斷?咱們不能再這麼拖着不定。”
“不如夫君你來定?”岑二孃很聰明(陰險)地把這燙手山芋推給了安三少。
她雖躺在屋裡養傷,但也沒少聽大師和她說安岑兩家的長輩爲了爭壯壯的署名權,差點沒吵翻天。誰也不服誰。她一病患,可不敢私下給壯壯定名,不然怎麼回去面對怒火滔天的一干長輩。
她家夫君皮厚耐磨扛打,這種觸犯衆怒的事兒,還是交給他比較好。
安三少癟嘴,很受傷地睨向自家親.親夫人:“你又坑我?我會被長輩們打死的。就是大舅兄也不會放過我啊!夫人,你這是謀害親夫啊!”
“乖,他們不會打死你的。”岑二孃含笑溫柔道:“如果怕被長輩們收拾,你就在這營中安家。有壯壯在家裡頂着,相信長輩們也不會舍了他,大老遠跑來收拾你。”
“至於我大兄,有我呢,他不敢拿你怎樣。再說,咱們自己的孩兒,自然是要你這做父親的命名了。我會和他說,他要是喜歡給小孩兒取名,等他成親有了自己的孩子,隨他怎麼取。”
“夫人你說得對極了。”安三少覺得自家夫人真是再貼心不過,說出了他的心裡話。他早就對狗拿耗子,爭爲自家孩兒命名的大舅兄不滿。只不過他不若自家夫人勇敢,不敢說出來罷了。
那些長輩他倒不是很怕,鬧起來他自有法子擺平。他最怕的,還是那個手握重兵、行事狠戾的大舅兄。“那大舅兄那兒,就交給夫人了。”
岑二孃大包大攬道:“嗯。夫君,你放心就是。”
“那咱們壯壯就叫安皓璘。等他及冠,我再爲他取表字。”安三少合掌而笑。
“待壯壯長大再說吧。”岑二孃笑得很嫺雅,她早已爲壯壯想好了表字。這次若不是怕惹怒長輩不好收場,這大名,都沒安三的份兒。不過,這個事實還是暫時不要告訴她那傻夫君,且讓他多開心一會兒。
“既然定好名字,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叫安鬆回府,偷偷取出族譜送過來。我覺着只有把名字寫上族譜,纔算定死了。”岑二孃提出建議。
“也是。”安三少經岑二孃提醒,立馬跑出去,如此這般地小聲囑咐了一番安鬆。
目送他騎馬離去後,安三少才笑吟吟地折轉回去,繼續與岑二孃敘話。
沒多久,安竹站在厚厚的簾子外面喊話,說是朝食已備好。
安三少親自出去,端了吃食進來,把安竹攆走。他和夫人難得單獨相聚,還想多和她說些私房話,可不想讓外人打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