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分梨

方顏良剛進門,就被人一把抱住了大腿,低頭一看,樂了,原來是九弟方顏梓,接着又是咯咯嘰嘰一陣笑,另外一條大腿被十弟方顏柏給抱住了。方顏良彎腰將兩個笑的眼睛都彎的不見的小傢伙抱在懷中,“怎麼了,今天怎麼如此開心?”

方顏梓眨着眼睛,從懷中掏出一團紙,揉開了,方顏良定睛一看,認了半天,才認出來那歪歪扭扭的兩個字,“容川”,不由笑了出來,“說,這是誰寫的,這麼有才,把大哥的名字活生生畫成一張鎮鬼符?”容川,乃是方顏良的表字。

方顏梓舉高小手,“我寫的,我寫的。大哥,十弟寫的比我還爛。”說罷,又是仰頭一笑,差點從方顏良手臂上掉下來。

方顏柏也攤開手中捏着的紙,在方顏良面前攤開,方顏良又是一樂,可不是嗎,比方顏梓寫的還要爛,竟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那是兩個字。

若不是手中沒空,他真想一人捏一個鼻頭,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不遠處,一臉羞赧的站着的,卻是老八方顏碩。方顏碩臉頰秀美,眼角一顆淚痣在陽光下看的更清楚。

方顏良心道,都說男生女相之人,長大可成大事,他這八弟也是天資聰穎,卻是性格靦腆了點,以後自己有時間,當要好好培養他這八弟,好好的一顆苗子,可不能被這個家給耽誤了。

“八弟,你來看,你們兩個也看看。大哥今日在街上見到個蹊蹺的玩意,特意帶回來給你們看看。”說完用眼神招呼方顏碩過來,身後的僕人連忙遞上一盆綠色的植物,小小的,葉子縱長,看起來卻像是河邊的槐樹葉一般。

方顏梓叫到,“大哥騙人,說什麼稀奇玩意,不就是一顆草嘛。”

方顏良也不惱,溫潤的眼睛眨了眨,“小九,你用摸摸它看看。”

方顏柏動作快,已經快速將手碰了上去,卻見被他的手碰到的葉子像是受驚一般縮了起來。方顏梓看了,和他一起發出驚疑的叫聲。方顏碩也被吸引,偎上前來查看。

“好玩,大哥,你看,這草自己會動。”方顏梓興奮的尖叫。

“看吧,大哥可曾騙你們?”

方顏柏也興奮,“大哥沒騙人,這真是個蹊蹺的玩意。大哥,這草叫什麼名字?”

方顏良搖頭,“大哥也不知道,這草是南方來的商販帶來的。只說這草像是會害羞的姑娘家,當地人都叫它‘含羞草’,你們兩個平日裡調皮搗蛋,不學無術,大哥就想讓你們好好照顧它,若是把它照顧死了,大哥可要罰你們跪祠堂。”方顏良嚇唬他們。

“大哥纔不會罰我們跪祠堂。上次大哥罰二哥跪祠堂,二哥差點命都丟了,你就是嚇唬我們的。”方顏梓咯咯笑道。

這個小崽子,方顏良怨念,年紀輕輕倒是知道揣摩他的意思。“哼,會不會,你們還是到時候看吧。”方顏良有些尷尬,這都多少年之前的事了,方顏梓才五歲,居然也有人把話傳到他耳朵裡,看來府裡多嘴的人不少嘛。

身後的僕人看他垂下眼眸,哆嗦了一下,哎喲,看來有人要倒黴了。這是大公子有些生氣的徵兆。

方顏碩看他垂下眼睛,有些緊張的解釋,“大哥莫氣,是我不小心說給他們聽的,是我多嘴了,大哥罰我吧。”

方顏良微笑着看了看他,“八弟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他懷裡的方顏梓和方顏柏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撲閃着大眼睛聽他二人說話。

方顏碩支吾了半天才道,“是三哥上次說漏了嘴。三哥上次被父親罰跪祠堂,是大哥去說情的。三哥說,大哥以前罰二哥跪祠堂,一夜過後,二哥連續幾天高燒不退,差點丟了性命。大哥從那以後就害怕了,下面的兄弟再被罰跪,都是大哥給替過去的。三哥叫我們以後切莫犯錯,惹惱了父親,最後都是大哥受累。”

方顏良一暖,看來老三倒是明白他。

“大哥,兩個弟弟調皮,你,你別罰他們。”方顏碩看他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道。

方顏良一笑,“看來還是八弟細心,這盆草,讓你照料是再合適不過了。你們把這盆草送到八弟的房間去吧。”

方顏碩看那盆草有意思,也早動了心思,只是他一向畏懼他大哥,他大哥不開口,他也不敢開口要,這下得了方顏良的首肯,秀氣的眼睛裡也放了光。

方顏梓和方顏柏卻不依了,“大哥偏心,說好送我們的。”兩人嘰嘰喳喳的抗議着。

方顏良樂呵呵的笑着,“你們兩個小東西,大哥還從街上帶了好吃的,你們要不要?”

一聽說是吃的,兩人眼中發光,早把那盆含羞草忘到腦後去了。

和三個弟弟嬉笑一會,方顏良又去看看方顏琪。昨日他回來之後已經去看了一遍,那時候方顏琪已經睡下,尺素也在邊上細心照顧着,他便沒有驚擾他,只是又試了試方顏琪額頭的溫度,看已經退下,就自己回去休息了。今日又從街上帶了些可口的水果,拿去方顏琪的院子裡,讓尺素洗乾淨了端了上來。

方顏琪將方顏玉回來過的事情告訴了方顏良,只是略去了桃花的那一段,他從未對方顏良說過他知道這件事情,知道他心中傷心,從未主動提過。

“看來二弟果然過的不錯。”方顏良用刀將金黃的梨子去皮去核細細切開,放到方顏琪的手中。

“不錯,大哥這下可放心了。”方顏琪笑道,咬了一口清脆的梨子,然後愣了一下。

方顏良看他臉色奇怪,“怎麼了,七弟,可是梨子不甜?”

方顏琪臉色怪異,“不是,梨子清甜可口,只是,忽然想起民間傳說,梨子不可分着吃。”

方顏良一樂,“那是說夫妻之間呢。怎麼,難道是我這小七弟思春了?”

方顏琪臉上一紅,“大哥取笑我。”

方顏良瞥了瞥不遠處豎起耳朵聽着的尺素,嘴上淡淡笑着,心裡卻苦澀,夫妻不分梨,他和桃花也未曾分食過梨子,現在不也是天人永隔了。

閒聊了一會,方顏良又飄然離去。

方顏琪悵然的看着空蕩蕩的前方,他心裡希望他大哥可以待的久一些,可是,他父親對這府中幾乎已經撒手不管,這方家實際上當家的,早已是他的大哥了。他大哥,似乎一直都很忙。

“公子,這還剩下半邊梨子呢,怎麼辦?”尺素爲難的問他。

“要不你吃掉吧。”方顏琪眼神空洞的笑笑。

尺素嘴巴一撅,她纔不想和公子分着梨吃,美麗的桃花眼轉了轉,“這天氣也冷了,我去給公子拿件衣服來,省的再着了涼。”轉移話題,不再提那梨子。

忽然門口傳來一個聲音,“剛聽說大哥來這裡坐過了,七弟好口福,大哥帶給七弟的東西可從來不馬虎,同樣是當哥哥的,五哥可就有些汗顏了,只帶了些自家院子裡的桂花糕來,七弟可不會嫌棄五哥寒磣吧?”說罷,卻是方顏慶跨過門檻進了院子。

尺素看到是他來,有些厭惡,連忙轉過小臉,不讓他看出來。只是對着他象徵性的行了個禮,將方顏琪面前收拾乾淨,趕緊去奉茶了。這五公子雖然也是面容姣好,可是臉上總是皮笑肉不笑的,真是令人討厭。

方顏琪臉上僵了一下,隨即堆上淡淡笑容,“原來是五哥,這可是稀客,今天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方顏慶哈哈乾笑一聲,“七弟是在寒磣我呢,是嫌棄哥哥平日裡來的少了嗎?”方顏慶走到石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半隻梨子吃了起來。

方顏棋垂下眼睛,“無事不登三寶殿,五哥今日可不是專門爲了吃我這梨子來的吧。”

方顏慶嘿嘿一笑,“七弟莫小氣了這半個梨子,我聽院裡傳說大哥昨日爲了你可是大動肝火,把原來院子裡服侍的僕人都打了一通趕了出去,平日裡看不出來,七弟可是甚得大哥青睞啊。”

方顏棋聽他語氣裡竟是帶了酸氣,心中有些莫名,“五哥是想來說什麼?”

方顏慶一哂,他聽說這幾日老大跑老七的院子勤快些,腦子一熱,也跑了過來,究竟想來說什麼,自己竟也沒想出來,“七弟想太多了,我只是想來表達表達兄弟情誼,聽說七弟最近病的挺重,身爲兄長不來探望,豈不是太刻薄無情了。”

方顏棋倒是不客氣,“今日若不是聽到五哥如此說,我幾乎都要忘記自己還有個五哥了。今日看來是我多想了,那我要多謝五哥了。”

方顏慶被他這一說,滿臉的尷尬,心裡暗罵,這個死瞎子,說話還真不客氣。現在是仗着有大哥撐腰,膽子肥了。“七弟責怪的是,是五哥平日裡疏忽你了。五哥仔細反省了一下,以後定當多關心七弟纔是。”

方顏棋眼睛睜大,看向他的方向,“五哥,我只是個瞎子,當不起五哥的關心。五哥放心,我乃是廢人一個,在這府裡,是最不會礙到五哥大事的人,五哥可以對我放一百個心。”

方顏慶看他那空洞的眼睛裡,像是藏了兩個看不見底的黑洞,若仔細看進去,幾乎魂魄都要掉進去,忽然之間,他覺得有些滲人,背上都冒出冷汗。

“七弟今日盡說胡話,看來還是病的不輕,不如你好好休息,五哥改日再來看你吧。”說完,也不待尺素出門相送,腳下不停的自行出了門。

方顏棋背後一股熱氣傳來,卻是尺素奉了茶端了上來,“咦,五公子怎麼走了?”

方顏棋一笑,“怕是心裡有鬼吧。”早不來,玩不來,以前大哥裝作對他漠不關心,他也從來不關心他的死活,大哥一表示對他關照,立刻就上了門,他這五哥,未免太可笑了。

“哼,看樣子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平日裡可沒聽說他關照過公子。”尺素哼哼道。

方顏棋一樂,“知道就好,別說出來了,被他聽到可不好。”

尺素吐吐舌頭,“知道了,知道了,早知道他走了,這茶我都不泡了,浪費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