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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晴天霹靂,徐生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難怪方纔他沒有看見宛如,他還以爲是林昭言另有安排,原來,原來……
林昭言忍着悲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是報了仇,如果我母親和父親沒有死,你甚至可以說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我們所有人都要感激你!感激你的算計!可是你忘了,你本事再大,算計再深,都無法保證一定能成功,母親這件事就是個意外,甚至鳳清公子都差點命喪黃泉!而我只是運氣好,誰都不能保證我不會出事,你就這樣拿我們其他人的命冒險,你算什麼幫我?!薛慎之,當年你爲了報仇拋家棄子,如今你又爲了報仇將我們的命當做賭注,就算你贏了,外祖父泉下有知也不會感激你,甚至會怨恨你!”
“不,不會的,師父一定不會怪罪於我,徐家的那些人也不會怪罪於我,因爲我還了他們清白,洗清了他們的冤屈,告慰了他們的在天之靈,他們又怎麼會怨恨我!”薛慎之搖着頭,不斷地後退,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
林昭言深呼吸了一口氣,知道事到如今,自己說再多也無濟於事了,於是冷冷道:“你幫外祖父洗刷冤屈的這份心固然值得稱頌,可是你用錯了方法,所以我不會感激你,但也沒辦法怪你,就這樣吧,兩不相欠,從今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她是不能理解薛慎之的仇恨,可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又覺得情有可原,只是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
“昭,昭兒……”薛慎之張了張嘴。
林昭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無非是想承擔照顧我的責任,可是沒必要。我不是無親無故,我還有家人,你不需要擔心,我的家人都對我很好。至於你……大仇得報後,你還是去找回你的妻子兒女吧,我是真心的。”說完,也不再理會薛慎之的反應,轉身推門離去。
薛慎之望着她消失的身影,半響,才苦笑地呢喃,“哪裡還有機會呢,放棄了,就再也回不來頭了。”
林昭言出了屋子後。一大波人都等在那裡,看見她出來,都一臉緊張地望着她。
林昭言無奈,“我沒事。”
“可是奴婢聽到裡面有吵架的聲音。”曼雙憂心地說着,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確定她毫髮無損後才鬆了口氣。
“不過是觀念不合罷了,現在已經說清了,今後再也不會了。”林昭言笑了笑,只是有些勉強。
也是,任誰突然得知自己所有的計劃其實都是在另一個人的計劃之中,像個猴兒一樣被人耍得團團轉,縱然那個人是好意。也不會高興吧!
更何況,她跟蕭歧走到如今這個地步,薛慎之可謂是功不可沒。
不過……她倒不得不承認薛慎之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那就是蕭歧當了皇帝后,還會不會待她一如初始?她又能不能接受蕭歧有別的女人?
想到上一世林昭言的下場,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宮鬥實在是太可怕。還是算了吧!
林昭言拉回了自己的神智,朝立在一旁的鳳清公子頷首,“哥哥,我……”
“我一會兒要回盛京城,你有事要囑託我嗎?”鳳清公子卻打斷了她的話。先行開口。
林昭言怔了怔,“你要回城裡?很危險的。”
“你不是也想回去嗎?”鳳清公子淡淡地反問。
林昭言一噎。
他又繼續道:“我是必須要回去的,我有很重要的事兒要辦,你有什麼事也告訴我吧,七皇子畢竟還小,你還是留在這兒陪他比較好。”
只要一擡出七皇子,林昭言必然妥協,這次果然也是。
她沉默了一會兒,道:“好吧,那哥哥你要注意安全,我的事也並沒有那麼重要,就是想回去看看侯府現在的情況。”
“恩,我知道了。”鳳清公子點點頭,將身邊的七皇子拉到林昭言身邊,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林昭言看着他毅然決然的背影,其中還縈繞着說不清的寂寥與悲傷,就忍不住嘆氣。
她哪裡不曉得鳳清公子是要回盛京城幹什麼去?
不是不擔心他的,只是太理解他,知道勸不動,索性就成全他。
林昭言嘆了口氣,將七皇子摟得更緊。
回眸間恰好瞥見一旁靜儀師太失魂落魄的神情,想了想,對曼雙、曼華道:“你們帶七皇子去那邊賞梅吧,放鬆下心情。”
兩個丫鬟應是,領着七皇子離開了。
林昭言走向靜儀師太,“師太,可方便聊一聊?”
靜儀師太擡眸看向她,靜水秋眸中浮光瀲灩,是剛剛哭過。
林昭言心一顫,便聽她道:“也好,有個人聊聊,也不至於鑽牛角尖,心裡也就沒那麼難受,更不會做什麼傻事了。”
靜儀師太和林昭言往梅林深處走去,這個時節正是紅梅的花期,最是鮮豔穠麗,昨晚下了場大雪,如今白雪未化,整片梅林都是一片銀裝素裹,再配上枝頭點點鮮紅,當真是明霜傲雪,嬌而不豔。
林昭言聽到靜儀師太淡淡說:“我從前有過一段很幸福的過往,那時候母慈子孝,夫君也很疼愛我,把我當做掌上明珠,恨不得要時時把我帶在身邊,孩子更是聰明伶俐,活潑討喜。我曾經以爲自己是這世上最幸運最幸福的女子,還曾一度感慨老天爺太過眷顧於我,可後來才知道,老天這是在懲罰我,或許是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兒,這輩子纔要這麼懲罰我,曾經有多麼幸福,之後就有多麼痛苦,痛苦到覺得就算是死了也無法解脫。”
林昭言聽她用最平靜淡然的口吻敘述着這些傷痛,已經能想象她當時有多麼痛苦。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她下意識地問。
靜儀師太扯了扯脣角,輕笑,“說起來還怕你笑話,因爲實在是當時覺得很痛苦,如今想來卻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非就是丈夫將你當做了仇人,拋棄了你和你們的孩子,然後遠走他鄉,而你的孩子爲了尋找他的父親出了意外身亡,你的兄長和母親也因此疏遠了你,你一下子從雲端掉落到了泥潭裡,從備受疼愛變成了人人敬而遠之罷了。”
林昭言的心“咯噔”一跳。
靜儀師太又道:“不過如今都沒事了,那些痛苦都已經過去了,這些年來我潛心修佛,內心一直都很平靜,外界的紛紛擾擾都再與我無關。”
“可是架不住有人找上門來,你想平靜,有人卻不讓你如願,對嗎?”林昭言忍不住接話,話出口已是咬牙切齒。
虧她方纔還以爲薛慎之與靜儀師太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希望他們能夠解開,如今想來,那薛慎之就是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至於什麼仇人之類的,估摸着又與外祖父家被滿門抄斬的事情有關。
都是那狗皇帝害的,他當年到底害了多少人!
林昭言已是出離地憤怒了,又一想到如今宮裡在內亂,那狗皇帝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在,心裡頓時舒坦了很多。
“昭兒,你不必氣憤,這些話我憋悶在心裡太多年,自以爲放下,可他的出現才叫我知道,我其實一直都沒有放下,我恨他,恨他當年的義無反顧和決絕無情,縱然知道他是有苦衷的,可我還是恨他。”靜儀師太的目光飄遠,落到不遠處的一株梅樹上,靜靜凝視着,眸光突然變得安然寧和,“可是方纔,我把那些話跟你說了,我心裡頓時好受了許多,連帶着那滿腔的恨意都減輕了不少,我想……我現在大概是可以真正放下了,真正坦然地面對他,面對我們之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