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相愛’?
噗~~
跟着婆母走進上房的顧伽羅腳下一滑,險些噴笑出聲。
心道,這位素未蒙面的齊二爺還真是個‘性情中人’啊,堂堂大齊土著,竟然能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
在後世待了四年,顧伽羅整日裡忙着讀書、汲取知識的同時,偶爾也會看一看泡沫肥皂劇。
而在諸多肥皂劇中,經常被豬腳們掛在嘴上的一句話便是‘xxx,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隨着各種狗血、雷劇的出現,所謂的‘真愛’漸漸的成了貶義詞。
‘真心相愛’什麼的更像是一種嘲諷,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清河縣主也是聽到了那句話,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齊嚴之今年十六歲,是齊令宜的嫡長子,從小聰明伶俐,於讀書上很有天分。
齊令宜科舉出仕,曾經在翰林院做過一段時間的清貴文官,非常希望兒子能好好讀書,兼之齊嚴之是長子,更當嚴格教導。
所以,齊嚴之剛過三歲,便由齊令宜手把手的開蒙。
長大後,更是延請名師教導。
只要有時間,齊令宜就不忘考校兒子功課。
胡氏很配合丈夫教導兒子的工作,爲了不令兒子分心,更是將齊嚴之身邊的事打理得清清楚楚,不讓他爲了些‘瑣事’而煩惱。
齊令宜嚴格要求兒子是好事,但過猶不及,讀了十多年的書,又事事有父母‘做主’,齊嚴之竟養成了心思單純、不通庶務的書呆子。
這種性格如果是呆在家裡悶頭讀書很好。注意力集中,能靜下心來讀書。
可一旦出了書齋,就、就……容易被人騙啊。
齊令先擰着眉頭聽完侄子的講述,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傻小子被人給騙了。
什麼路遇落難千金,什麼美救英雄,什麼兩情相悅,齊嚴之根本就是鑽進了人家設計好的圈套。
忍着跳過去抽傻侄子一頓的衝動。齊令先儘量平緩的問道:“這位便是許家小姐?”
他問的是跪在齊嚴之身側的嬌柔女子。
那女子半垂着頭。露出白皙的脖頸,再配上她周遭的氣質,宛若一支悄然立在水中在白蓮花。柔中帶着令人疼惜的美。
“小女姓許,家中排行老幺,長輩們憐惜便喚我一聲‘愛兒’。”
許愛人長得柔美,聲音也帶着一股子楚楚可憐。
齊令先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是個地道的武將,最欣賞的是似妻子清河縣主那般大氣端莊的貴女。而似許愛這種表面白蓮、實則菟絲花的嬌嬌女,他根本看不上。
這樣一個嬌弱的人,彷彿連喘口氣都是一種負擔,一吹就能破的紙美人一個。娶回家做什麼?
是能主持中饋、料理家務,還是能伺候翁姑、生兒育女?
只看了這一眼,齊令先便先在許愛的名字後面畫了叉。
齊嚴之卻不知道伯父已經否定了他的‘真愛’。趕忙說道:“伯父,愛兒也是好人家的小姐。無奈身世可憐,父母先後亡故,家中再無親近的長輩,只得去投奔姑母……”
在齊嚴之的講述中,許愛是個耕讀傳家的小戶千金,家中親人相繼亡故,過了熱孝,她便帶着兩個丫鬟去冀州投親。
途中正好遇到了齊嚴之一行人。
前頭說了,齊嚴之是個讀書讀傻了的小呆子。
此次被父親委以重任,命他親自押運輛大馬車的東西回京。
出發前,齊令宜夫婦幫兒子做足了一切準備,隨行的小廝、丫鬟都是忠心又能幹的,另外還花大價錢請了鏢局的十幾個鏢師護送。
胡氏疼兒子,甚至還給齊嚴之準備了許多精緻又美味的吃食。
然而唯一漏算的便是齊嚴之是個文弱書生,初春季節趕路,風餐露宿的,出門沒幾天便病倒了。
偏他爲了趕路,錯過了驛站,待病情發展到高熱不退的時候,一行人正在荒郊野外的破廟裡歇腳。
沒有大夫,也沒有藥材,齊嚴之眼瞅着就要燒糊塗了,齊家的下人們急得團團轉。
恰在這個時候,許愛和她的兩個丫鬟出現了。
更巧的是,許愛的外祖父是個坐堂大夫,她倒沒有學會什麼醫術,但家裡有大夫,對於健康問題就格外看重,家中的丸劑也是不缺的。
許愛此次出門是投親,臨行前便將家底都帶了出來,其中便有一匣子的丸藥。而這些丸藥中,便有退燒的。
“愛兒心地善良,見我燒得厲害,便將祖傳的丸藥給我服下……”
齊嚴之感激的說着,看向許愛的目光端得是深情款款。
得,美人救了英雄,原就是一出好戲,更不用說這個‘英雄’心思單純的像張白紙,人家‘美人兒’說什麼他都信。
清醒後,齊嚴之聽說了許愛的身世,又是憐惜又是心疼,直說要護送許愛去尋親。
幸而許愛是去冀州,與齊嚴之順路,齊家的下人們雖然覺得不妥,但還是乖乖的聽從二爺的吩咐,讓許家小姐上了齊嚴之的馬車。
“……竟有此事?”
齊令先不動聲色,扯出一抹笑,跟許愛道謝:“許家小姐大義,救了我們家二郎,是我們齊家的恩人呢。”
“不敢不敢,大老爺是長輩,您這樣說,真是折煞小女了。”
許愛慌忙擺手,然後用含羞帶怯的目光看了齊嚴之一眼,小小聲的說:“能遇到二爺是愛兒的福氣!”
齊嚴之可是她的‘愛郎’啊,幫他也就是幫自己呢。
“愛兒,我能遇到你,亦是莫大的福氣。”
齊嚴之愈發感動了,膽量也無形間增大了許多,他擡起頭,定定的看向齊令先,“伯父,愛兒先是對我有恩,隨後又對我有情,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了——”
齊令先沉下來臉來,正欲開口訓斥侄兒胡鬧,站在門口聽了大半天的清河縣主忽然開口,“趕了這些日子的路,二郎和許小姐定然累壞了。如今回到家裡,還是先好生休息一下,有什麼話,晚些時候說也不遲。”
顧伽羅心裡覺得不對勁,但還是緊跟婆母的步伐,笑着附和:“母親說的是,許小姐,如果不嫌棄的話,還請跟我下去梳洗一下,順便用些飯。”
“哎呀,伯母和大嫂說的是,我竟忘了這事,真是該死。”
齊嚴之這纔想起許愛身子嬌弱,他們來時,只顧着趕路,着實受了些顛簸。
進了齊家,又想着先把‘婚事敲定’,片刻都沒有耽擱的就尋上了齊令先,這會子兩人都還是滿臉風塵呢。
“愛兒,我真是太粗心了,你定是累壞了吧。”
齊嚴之愧疚的看向許愛,見她單薄的身子微微顫抖,更加不忍,趕忙伸手要扶起她。
顧伽羅身邊的紫薇、紫蘇得到暗示,已經搶先一步來到近前,兩人一邊一個扶住了許愛。
許愛低着頭,眼中閃過一抹懊惱,但當她擡起臉的時候,已經恢復了方纔的嬌怯。
“多謝兩位姐姐!”許愛柔聲細氣的說道。
紫薇和紫蘇連道不敢。
顧伽羅笑道:“許小姐無需客氣,方纔老爺說的是,您救了二爺,便是我們齊家的恩人。照顧您,是我們的應當應分的。”
一邊說着,顧伽羅一邊拿眼角的餘光看清河縣主。
清河縣主微微點頭,顯然對顧伽羅的處理方法很滿意。
顧伽羅心裡便有了數,朝紫薇揚了揚下巴。
紫薇會意,和紫蘇一起,直接將許愛‘扶’出了正房。
許愛的兩個丫鬟早就被齊家的富貴晃花了眼,這會兒見自家小姐被人弄走了,慌忙跟上。
“伯父,伯母,我、我和愛兒已經定了終身,還請二老成全。”
心思單純的人,往往意味着‘執拗’,齊嚴之目送許愛出去後,重提話題,一個頭扣在地上,認真的請求道。
“胡鬧!”
沒了外人,齊令先也不再忍着,抄起手邊的茶碗直接朝齊嚴之砸去,嘴裡還罵道:“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道理和規矩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路上隨便遇到一個女子,就敢談婚論嫁?你眼裡還有沒有父母親長?還有沒有禮法規矩?”
“哎喲!”
齊嚴之呆頭呆腦的被伯父砸了個正着,溫熱的茶水潑了滿臉,他下意識的痛呼一聲,捂着被砸紅的額頭,辯解道:“愛兒不是隨便的女子,她、她善良又溫柔,還曾經救過我的命呢。”
齊令先唱了白臉,清河縣主便要唱紅臉。她柔聲道:“咱們家也不是不講情理的人,許小姐救了你,我們全力回報也就是了。婚姻不是兒戲,更不是籌碼,豈能隨隨便便的許人?”
“伯母,可、可我喜歡愛兒,愛兒也傾心於我啊。”
齊嚴之不太會說話,紅着耳朵,吶吶的說道。
齊令先氣極反笑,“你與她認識才幾天?就相互傾心了?還有,你可知道她的底細?除了聽她說的那些話,還有什麼人能證實她的身份?她的故事?”
事情進行到眼下,齊令先已經有七八分確定,自己的傻侄子被人給騙了。
而那個什麼許愛,要麼是個市井女騙子,要麼是別有用心的人。
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證明給傻侄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