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間,巴巴衚衕的那處民宅前,一個個身影晃動。
“……”門口警戒的暗哨眼前一閃,還不等發出示警,便被人割斷了喉嚨。
“誰——”
前院巡視的幾個人發現黑影,一個‘誰’字只喊了一半,聲音就戛然而止。
尚未融化的雪堆裡,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具屍體,血流淌在白雪上,竟還冒着絲絲熱氣。
十來個黑影繼續往前推進,他們對這個地方似乎很熟,沒有去後面的房舍,而是直撲西側的花園子。
“嘀~嘀~~”
還不等黑影們殺向假山,院內忽然響起了尖利、急促的哨聲。
黑影裡打頭的人長得很消,臉上蒙着黑布,露出的兩隻眼睛裡閃過一絲讚許:這纔對嘛,到了這個時候如果錦衣衛還沒有發現他們,那也太廢柴了。
哨音尚未停止,從屋頂、房間以及角落的花壇裡躍出了十幾個精壯的漢子,他們手持利刃,將黑影們團團圍住。
半句廢話都沒有,駐守的錦衣衛們直接朝黑影們砍殺過來,招招都是要命的殺招。
除了這幾人,第二進的院落中也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應該是有更多的援兵正在殺來。
黑影們似乎陷入了錦衣衛的團團包圍之中,但他們眼中絲毫沒有怯意和驚慌,反而氣定神閒的與錦衣衛們周旋。
喊殺聲此起彼伏、慘叫**聲不斷,其中還夾雜着兵器碰撞的聲音,各種聲音在一向安靜的小院裡匯成一片。
半個時辰後,聲音漸漸弱了下來,直至消失不見。
隱藏在地下的錦衣衛們密切關注着外頭的響動,當他們再也聽不到聲音的時候,不禁心生恐懼——外頭的兄弟們都被刺客幹掉了?
否則,外頭不會如此安靜,如果兄弟們贏了,即使不會歡呼。也會發出解除警戒的信號!
“大人,怎麼辦?要不要殺出去?”
小嘍囉顫聲問着當值的千戶。
那千戶想了想,咬牙吩咐道:“你們幾個先去把所有的卷宗和檔案藏起來,你們幾個去把那幾個重犯處理一下。你們幾個去、去把瓷雷拿來!”
錦衣衛的人可以死,但那些犯人、口供卻見不得光,決不能讓外人得到。
然而那位千戶還是猜錯了,今日來襲的人,並不是爲了錦衣衛暗藏的秘密口供和重犯。人家就是來毀滅的。
假山前蓮花池的池底被打開了,轟隆聲過後,黑暗的地下入口出現了正方形的亮光。
彎腰站在樓梯上的幾個錦衣衛被亮光刺得閉上了眼睛,還不等他們適應了強光、繼而躍出去與來敵拼殺,便有幾個小東西從入口丟了進來。
“不好,是、是瓷雷,快閃——”‘開’字還沒有說完,地下便響起了轟、轟的爆炸聲。
黑影們快速的丟完七八顆瓷雷,然後飛快的躍出花園,疾步往前院跑去。
離開花園前。最後一個墊底的黑影又接連丟出了兩三顆瓷雷。
爆炸聲此起彼伏,磚瓦石塊飛濺、塵土四處飛揚。
黑影們順利跳出高牆,逃離地皮顫動的小巷,來到兩條街之外的一處宅院前,他們飛躍上屋頂,靜靜的看着巴巴衚衕的一棟房子在幾息的功夫裡化作了廢墟。
至於那個地下世界,先是被火藥炸成了一個大坑,接着被坍塌的假山和瓦礫淹沒。
錦衣衛西城區治所徹底被摧毀,所有的秘密和黑暗也跟着消失了。
……
聖人剛剛接到趙耿遇刺的消息,正氣得火冒三丈。幾乎是怒吼着責令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追緝兇手。
忽然。遠處傳來沉悶的轟隆聲。
聖人還以爲是打雷,但很快又想到,不對呀,大冬天的打什麼雷?
難道是哪兒的爆竹作坊炸了?
還是有人在城內動用火器?!
聖人驚疑不定。腳下一個不穩,手中用來砸兩個沒用官員的硯臺滑到了地上。
地動了?
趴在地上的順天府尹和五城兵馬司指揮使也變了臉色,兩人飛快的跳起來直奔聖人,一左一右架住聖人就往外逃。
地龍翻身啊,萬一傷了聖人怎麼辦?
君臣幾人倉皇出了大殿,卻發現地又不動了。
一個內侍哆哆嗦嗦的過來回稟——
“啓、啓稟聖人。方纔錦鱗衛千戶來報,說是城西一處民宅發生爆炸,三進的院落被夷爲平地。”
聖人推開兩個驚慌失措的官員,急聲問道:“好好的怎麼會爆炸?等等,城西?城西哪個地方的民宅?”
不會是那兒吧?
聖人的心忽然跳得飛快,上涌的氣血刺激得耳膜一鼓一鼓的。
“好像是巴巴衚衕。”內侍回道。
聖人眼前一黑,腳下踉蹌了幾步,幸好他及時用手撐住殿外的柱子,這纔沒有跌倒。
“聖人!”
順天府尹等一衆官員、內侍驚呼道。
聖人用力閉了閉眼睛,猛地睜開,眼底滿是駭人的兇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查,給我仔細查。青天白日、天子腳下,竟會發生房屋爆炸的事,簡直駭人聽聞。”
順天府尹和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臉都白了,冷汗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
真是多事之秋啊,麻煩一件接着一件,他們三天兩頭被拎進宮捱罵,每次都有種‘吾命休矣’的絕望,嗚嗚,好想辭官回家!
“來人,宣、宣首輔老大人進宮議事,對了,還有大理寺、錦鱗衛指揮使,統統給我叫來,”
聖人被接二連三的壞消息氣得頭昏眼花,耳朵裡嗡嗡作響,他用力按着太陽穴,繼續吼道:“還有齊令先,他齊家不是最擅長研究火器嗎,讓他來說說,巴巴衚衕的爆炸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聖人還想把一個人叫來問話,那就是妙真。
聖人雖憤怒,卻沒有失了理智,他很清楚,那些人之所以會炸燬一棟不起眼的民宅,完全是爲了對付錦衣衛。
放眼整個京城,除了妙真,幾乎很少有人知道錦衣衛的秘密衙門在哪裡。除了她,也沒人有這樣的實力與膽量。
可問題是,妙真已經病得只剩一口氣了,無論如何聖人都不能爲難一個將死之人啊。
胸中藏着一團怒火,偏偏發泄不出來,聖人越想越氣,忽然腦袋裡‘嗡’的一聲,他竟一頭栽倒在地上,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