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說畢,滿室皆驚詫。
被討論的主人公賈姝賈姑娘更是羞得俏臉緋紅,嬌嗔的喚了聲‘老祖宗’,便將頭低了下來,只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
顧伽羅卻看得分明,賈姝雖然羞赧,也因着老太君當衆說她的婚事而有些惱意,但眼中還是飛快的閃過了一抹希冀和期盼。
很顯然,賈老太君這話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就有過計劃,至少曾經徵求過賈姝的意見。
而賈姝,是非常樂意給齊謹之做二房滴。
顧伽羅頓時覺得像吃了個蒼蠅,滿肚子的噁心。
“怎麼樣?顧氏,姝兒可是個好姑娘,若不是我心疼謹哥兒,還捨不得將姝兒許給他呢。謹哥兒也老大不小了,膝下連個子嗣都沒有,你們不急,我這個做老祖宗的看着都心焦。”
賈老太君見清河縣主、顧伽羅都不發話,不由得心下着急,催促道:“顧氏,你覺得如何?”
如何?自然是不如何!
顧伽羅依然掛着恭順的笑容,淡淡的回道:“姝兒是老太君的嫡親曾外孫,品貌自然是好的,但我們齊家驟逢大變,大爺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是如何復興齊氏,至於其它的,暫不作考慮。”
清河縣主沉着臉,早在剛纔賈老太君說出那話的時候,她胸中就燃起了怒火: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整日裡打着同族同根的旗號,說什麼同富貴,可一到了事兒跟前,眼裡心裡卻只有自己的利益。
把一個落魄戶的女兒塞給兒子做二房,也就賈老太君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正如顧伽羅所言。對於現在的齊家,最要緊的不是什麼開枝散葉,而是振興家業。
而以齊謹之目前的條件,更有顧伽羅這個國公府千金做妻子,已經是齊謹之高攀了。
再者,清河縣主還指望顧家或是馮家能幫齊謹之謀個官職。
好嘛,這個時候賈老太君要塞個女人給齊謹之。會不會破壞小夫妻的感情暫且不說。清河縣主也知道,顧氏和兒子根本就是‘相敬如冰’。
但娶二房的事,絕對是讓顧伽羅和顧家沒臉的事兒。
畢竟有點兒規矩、稍微把妻子岳家放在眼中的人家。都不會納什麼‘二房’、‘貴妾’。
倘或真的把顧氏逼急了,她拼着名聲不要,也要跟齊謹之和離,這對於齊家來說。絕對是雪上加霜的禍事啊。
清河縣主早就有過想法,只要顧伽羅安分守己。真心爲齊家考量,她便會抹去過去的種種,真正將顧伽羅當做兒媳婦看。
清河縣主不是那等無知蠢婦,總想着給兒子塞女人。除非是齊謹之自己想要,否則縣主絕對不會插手。
自己都不會給兒子送丫頭、納小妾了,又豈會容許無關的閒人多事?
不等清河縣主開口。賈老太君已經用力杵着龍頭拐,恨聲道:“好你個顧氏。你竟如此善妒?爲了自己的小心思,竟是連宗族承繼大事都敢拋到一邊?什麼叫暫不考慮?謹哥兒和義哥兒同年,義哥兒都有一雙兒女了。謹哥兒呢,連個孩子都沒有。子嗣大如天啊,連我這個淺薄農婦都明白的道理,顧氏你堂堂國公府的小姐,竟是一點兒都不明白?”
賈老太君一副氣咻咻的模樣,就差指着顧伽羅的鼻子,罵她沒有家教。
再有甚者,或許還會暗諷顧家不會教養女兒。
清河縣主暗道一聲不好,趕忙截住:“老太君別誤會,那話確實是謹哥兒說的。頭前有個軍中同僚,官拜中軍遊擊將軍,從五品的官兒,曾經救過我們大老爺,後來想把妹妹託付給謹哥兒,謹哥兒都沒有答應。原因無他,家業不興,無心其他。”
清河縣主這話說得又直接又難聽,就算齊家敗落了,就算謹哥兒要納妾,也絕不會擡一個窮秀才的女兒進門。
賈老太君和賈姝的臉色齊齊一變,縣主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人家齊謹之連將軍的妹子都瞧不上,又如何看得上一個無權無勢的農家女?!
大長公主看夠了好戲,心情大爲暢快。
不過她到底知道事情輕重,見氣氛尷尬,笑着打圓場道:“伯母,小輩的事兒,還是讓小輩們自己去折騰吧。咱們這些老貨,還是多想想吃喝玩樂這樣的閒事爲好。”
賈老太君被清河縣主頂了回來,只覺得老臉發燙,大長公主這梯子來得頗爲及時。
賈老太君訕訕的描補了一句,“我這不是心疼謹哥兒嘛。”
清河縣主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見賈老太君不再歪纏,也就沒有繼續跟她硬頂,笑着說了句:“我們也知道老太君最是個疼惜晚輩的人,不管怎樣,我都替謹哥兒謝謝您。”
故作不經意的掃了眼角落裡的沙漏,縣主又道:“喲,都快酉正了,廚娘們應該準備好了飯食,老祖宗,大伯母,咱們是不是改移步飯廳用飯了?”
賈老太君看着糊塗,實際上卻很明白,至少她清楚,齊家、或者說他們這些人,還要依靠清河縣主。
方纔她是沒想到清河縣主這般偏向顧伽羅。
話說,世間的婆婆不都是喜歡看到兒子能子嗣興旺嗎?
有的婆婆甚至還喜歡給兒子送女人,不管是爲了子嗣,還是爲了‘調教’兒媳婦,只要家裡的條件允許,做婆婆的都要給兒子塞個小妾。
怎麼到了縣主這兒就行不通了嗎?
話說自齊家發跡後,賈氏也頗學了一些‘貴婦’的做派,平日裡沒少端着‘貴夫人’的譜兒,諸如讓兒媳婦、孫媳婦們立規矩,給兒子、孫子送丫鬟之類的事兒,她更是沒少做。
以己度人,賈氏便以爲縣主應該不會反對兒子納妾。
更何況,賈姝確實是個才貌俱佳的人,家世清白,又知根知底的,嫁給齊謹之做二房再合適不過了。
結果……唉,原本是想拉近跟縣主的關係,這下好了,險些得罪了縣主。
賈老太君不禁有些惴惴,忽聽到縣主熱情有禮的請她去用飯,賈氏高懸的心才放了下來。
心裡暗暗得意:看來自己這個老祖宗的身份,還是很管用的嘛。
不過到底有了教訓,接下來的晚宴中,賈老太君並沒有再吐出什麼驚悚的話語。
隔壁飯廳中,用一架六扇屏風隔開,各擺一席,男女分坐。
女席這邊,賈老太君坐在正中的主位上,大長公主、寧氏、小李氏(齊令清的妻子)和清河縣主分坐兩旁的位置。
顧伽羅、何氏(東府二爺齊克之的妻子)等小輩媳婦兒們都站立在各自的婆母身後,準備侍奉婆母用飯。
令人驚訝的是,方氏竟然也站在了賈老太君的身後,手裡拿着雞翅木箸和白瓷淺碟,無比恭敬的伺候賈氏。
方氏年紀或許輕一些,但到底是跟寧氏、小李氏、清河縣主同輩份的人,且還是做了祖母的人,再這麼在長輩跟前立規矩,多少有些過了。
而賈老太君卻滿臉的心安理得,齊令濤一家的女眷們也都習以爲常,這讓寧氏等三妯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還是大長公主覺得彆扭,故作玩笑的讓寧氏拉方氏入席。
方氏怯怯的看了賈老太君一眼,賈氏也似才發現寧氏等人的不自在,微微頷首,是以方氏坐下。
如此,飯桌上的氣氛纔好些。
清河縣主不是磋磨兒媳婦的人,只讓顧伽羅夾了幾筷子便催她坐下用飯。
小李氏一向是小透明一樣的存在,見清河縣主如此,她也忙喚自己的兒媳婦何氏坐下。
唯有寧氏,她的大兒媳和離走人了,二兒媳來年春天才能進門,就算她想跟清河縣主別苗頭,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暗地裡再次罵了自私涼薄的羅氏一通,寧氏沒滋沒味的吃了一席飯。
顧伽羅的這頓飯也沒有吃好,賈姝姑娘就坐在她斜對面的位置,不管有意沒意,顧伽羅都能感受到一股幽怨的視線。
孃的,你丫跑來搶本姑奶奶的丈夫,本姑奶奶還沒有生氣呢,你倒先‘幽怨’上了?
顧伽羅心裡堵着氣,略略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好容易等一家人用過飯、吃過茶,又恭送賈氏一家去一旁臨時收拾出來的小院安置,衆人才紛紛散去。
東府、西府的人各自聚在一起,相互道了聲晚安,然後一波向東、一波向西,分別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在人前的時候,顧伽羅和齊謹之都是同進同出,標準夫妻的模樣。
小夫妻恭敬的辭別的父母,一前一後的朝沉香院走去。兩人就像平時一樣,誰也不說話。
沉默了一路,進入沉香院後,齊謹之木着臉,淡淡的說了句:“我去書房了!”也就是東廂房。
不等顧伽羅回話,他擡腿就要走。
顧伽羅忽然出聲叫住他,“大爺請留步,我有話要說。”
齊謹之扭頭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不耐煩的說道:“什麼話?說罷!”
顧伽羅沒有說話,直接從袖子裡掏出雙手,攏在脣邊哈了哈氣,“外頭天寒地凍的,咱們還是進屋說罷。”
齊謹之也覺得四周的寒風凜冽,沒有多想,丟下一句:“走吧!”轉身便往正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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