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伽羅不待見齊慎之,不是因他冒犯了自己,而是爲了紫葉。
自那日在庭院裡偶遇齊慎之,紫葉便暗暗喜歡上了齊慎之,平日裡的差事到不怎麼耽擱,但沉香院一有外出跑腿的差事,紫葉都會搶着幹。
起初顧伽羅沒在意,但次數多了,她就發現了紫葉的不對勁。
張嘴閉嘴都不離東府的事兒,聽到有人偶爾讚一句府裡的少爺們,她就趕忙推出‘慎三爺’。
那語氣、那神情,但凡是有些腦子的人都瞧出來了,紫葉這是動了春心啊。
馮媽媽知道後,立刻來回稟顧伽羅,並且言辭鄭重的說道:“大奶奶,紫葉不能留在齊家了。”
嬌俏能幹的丫鬟喜歡上家裡不受寵的少爺,這原本沒什麼,直接請那少爺納了便是。
可問題是,紫葉不是一般的丫鬟,而是西府大奶奶的貼身侍婢,她喜歡的又是主母隔房的小叔子。這話若是傳出去了,還能聽嗎?顧伽羅的名聲也就別要了。
特別顧伽羅還有‘前科’,旁人聽了這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顧氏是不是故態萌發,又想偷人了’?
至於紫葉什麼的,一個丫鬟,自然是主人有令,她乖乖聽話就是了。
流言傳到最後,真正的始作俑者沒事兒,反倒是顧伽羅無辜‘被’紅杏出牆呢。
顧伽羅也明白了這個道理,有心把紫葉打發了,偏偏紫葉是祖母好心送給她的。
如果將紫葉送回顧家,祖母臉上定然不好看,顧伽羅孝順祖母。自然不想落了老人家的臉面。
無奈之下,顧伽羅只得將紫葉拘在了院中,不許她再出去亂逛。
當然,爲了把事情做得自然些,顧伽羅悄悄去求了清河縣主,說是冬天天氣太冷,熱水什麼不太方便。想在院子里弄個‘小廚房’。
清河縣主沒有拒絕。只是讓顧伽羅不要聲張,萬一東府的女眷知道了,紛紛吵鬧起來。也是個麻煩。
顧伽羅答應不迭,還不住的保證,她就是想燒個水、熱個菜,偶爾煲個湯。絕不會弄得太鋪張。
清河縣主見顧伽羅這麼說,也就沒再說什麼。
她到底心疼自己兒子。沉香院能有個小廚房,齊謹之的日子也能過得舒服些。
顧伽羅回來後,便命人將沉香院裡的一間雜物房收拾出來,盤了個大竈。又用自己的私房錢添置了一些廚具、食材,然後讓善廚藝的紫葉領着兩個小丫鬟,專門負責小廚房。
顧伽羅的命令合情合理更合法。就是紫葉心裡不喜,也不敢違逆。還要高高興興的去當差,連句埋怨的話都沒有。
整日待在小廚房裡,又是親自給大爺、大奶奶燉粥熬湯,又是指點小丫鬟烹茶、熱菜,慢說是院門了,就是這小廚房的門,她也輕易出不得。
馮媽媽又適時的將院子裡的小丫鬟都敲打了一番,沒過幾日,沉香院便再也沒有人私底下議論紫葉的‘情事’了。
紫葉的事也暫時得到了解決。
整個過程中,顧伽羅耗費了不少心力,還險些折損了一個能幹的丫鬟,顧伽羅不由得遷怒到了齊慎之身上——都是這個禍水,好好的長這麼帥做什麼?長得帥也不怕,你丫幹嘛四處亂放電來勾搭妹紙?
顧伽羅並不知道,齊慎之確實是有心想勾搭一個妹紙,可目標並不是什麼紫葉,而是她顧伽羅這個財貌俱佳的堂嫂。
東府二房的生活太清苦了,齊慎之曾經託前妻羅氏的福,享受過一段時間的富貴生活,驟然失去,讓他很不適應,他迫切需要一個能替代羅氏、繼續供給他各種豪奢享受的‘紅顏知己’。
而顧伽羅便是他能想到的、能接觸到的最佳人選。
老天似乎也很垂青與他,齊慎之剛走出了第一步,便有個叫紫葉的傻丫頭自己送上門來。
齊慎之從小到大都是靠着一張臉過日子,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在話下,再次見到含羞帶臊的紫葉時,他幾乎第一時間便明白了紫葉的心思——這傻丫頭也被自己迷住了!
好啊,真是太好了!
紫葉是顧伽羅的貼身大丫鬟,拿下了紫葉,也就等於拿下了大半個顧伽羅呢。
抱着這種心思,齊慎之頗用了些手段,把原就對他有些好感的紫葉迷得七葷八素。
齊慎之趁機從紫葉那兒套到了許多顧伽羅的情況,甚至連顧伽羅和齊謹之一直在分居的私密事也知道了。
唔,看來,顧氏和齊謹之並不像他們對外表現的那麼‘恩愛’嘛。這兩人非但沒有半分夫妻情,彼此間還有很大的矛盾呢。
有矛盾就好,這樣他纔有機會趁虛而入。
齊慎之信心滿滿,一邊繼續跟紫葉周旋,一邊暗地裡計劃,預備到了春節、趁着家裡忙亂,他就行動。
不想,就在這時,紫葉卻不見了。齊慎之先是感到驚恐,以爲自己和紫葉的事兒暴露了。
在家裡安分了兩天,見西府沒有動靜,這才壯着膽子,命自己的心腹丫鬟悄悄過來打探消息。
“小廚房?顧伽羅竟先於大長公主而設置了小廚房?”
齊慎之聽到回稟,先是一驚,旋即大喜。好呀,如此愈發證明顧伽羅有錢有地位,而那個紫葉也是個極受重視的人,否則不會安排她去負責。
另外,紫葉負責齊謹之夫婦的吃食,那麼日後他想動些手腳,比如下個藥什麼的,也能方便些。
齊慎之理順了思路,重新制定了計劃,又尋了個上門拜訪齊謹之的理由,便親自跑來了。
“……謹大哥,那些事雖是羅氏揹着我做的,但說到底還是我沒有管好她,讓她闖出如此禍事。”
齊慎之一躬到底。態度無比誠懇,“堂兄,真是對不住!”
齊謹之雖然不知道齊慎之在打什麼主意,但還是上前兩步,伸手將他扶了起來,“慎哥兒,你這是做什麼?羅氏的事已經過去了。且也與你沒什麼關係。你無須如此。”
齊慎之卻搖搖頭,“不不,她現在雖然不是齊家婦了。但做出此事的時候,卻還是我的妻子,她犯了錯,我、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反手握住齊謹之的手腕。一雙比女兒家還有嬌嫩、紅潤的嘴脣微微顫抖,明亮的眼眸中蓄滿自責。“謹大哥,你是不是不肯原諒我?是不是覺得我來晚了?嗚嗚,我知道我是個沒用的人,文不能科舉、武不能上陣。從未給家裡做過什麼貢獻,但、但我卻是個知廉恥的人,是我的錯。我絕不敢推卸。”
齊謹之忙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餓了。偏齊慎之還一副‘我有罪,求您寬恕’的可憐模樣。
齊謹之有心推開他吧,又擔心做得太過惹來非議。
忍了又忍,齊謹之才心平氣和的說道:“慎哥兒,我從未怪過你,真的。”
不就是幾個鋪面和一家子刁奴嘛,怎麼齊慎之弄得跟天崩地裂一般嚴重?
再說了,羅氏也沒能從顧氏手上討得便宜,反而白白賠了幾萬兩銀子,典型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還讓大長公主吃了一回癟,齊謹之高興都來不及,又豈會‘怪罪’?!
齊慎之擡起頭,雙眼亮晶晶的問道:“謹大哥,你、你真不怪我?”
齊謹之不想再跟他糾纏下,點了下頭,又似不經意的看到了角落裡的沙漏,忙道:“哎呀,這都午初三刻(即11:45)了,該用午飯了呢。慎哥兒,你還沒用飯吧,索性在大哥這裡一起吃吧。”
殊不知此言正中了齊慎之的下懷,他暗自竊喜,臉上卻露出爲難的神色,“這、這不好吧。大嫂那兒——”
齊家規矩,除了節日或是重大日子,各房主人都在自己房裡吃飯,沒成家的便在父母房中用。
每日三餐,大廚房做好後,按照份例將飯菜裝進食盒,然後一一給主子們送去。
而大長公主也正是鑽了這個空子,藉機刻薄二房的份例。
齊慎之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吃到什麼正經的好東西了,這會兒聽到齊謹之的邀請,口水分泌得格外旺盛。
他這幅模樣落在齊謹之眼中,則成了‘難耐飢餓’。
齊謹之不羅嗦,直接拉起齊慎之,“走吧,咱們回房用飯。至於你大嫂那兒,你也無需在意,她只有安排。”
“哎呀,這、這可怎麼是好?我明明是來告罪的,怎麼弄到最後,卻成了混吃混喝?”
齊慎之故作無奈的任由齊謹之拖走,嘴裡卻說着‘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話。
屋裡的顧伽羅已經得到了消息,趕忙命人多準備些飯食,幸好有小廚房,食材也豐富,否則今天這事還真不好弄呢。
顧伽羅安排完這些,稍微整理了下,便迎了出來。
彼時雖有男女大防,卻也不是十分厲害,似齊慎之這種上門來拜訪的,顧伽羅依禮應當出來露個面。
“慎三爺來了,快快有請。”顧伽羅微一頷首,然後招呼兩人去飯廳。
齊慎之早已羞紅了一張俊臉,不好意思的說道:“叨擾大哥大嫂了。”
顧伽羅站在了齊謹之身邊,掛着標準得體的笑容,淡淡的說道:“慎三爺說這話就外道了,你既喚我們一聲大哥大嫂,那就是自家兄弟,自家人之間無需這般客套。”
齊謹之也笑着點頭,並再三邀請齊慎之入座。
齊慎之彷彿純良的小白兔一樣,怯怯的道了謝,待齊謹之轉身的時候,他忽得衝着顧伽羅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那笑容,端得是燦爛、誠摯,顧伽羅瞧了,卻只覺得後脊背發涼、雞皮疙瘩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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