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寧靜而且甜美。
水,深幽而且微寒,在水下燈的折射下,它的魅力遠遠超過最純粹的寶石。
樹林,彷彿隱藏着深不可測秘密的怪獸。夜風吹起,水面蕩起波紋,生的跳躍突破死的寂靜,樹葉相互摩擦着,發出嚓嚓色聲音,彷彿在竊竊私語。
漫步到泳池旁,這個閃爍着微藍光芒,水面盪漾着波瀾的池水是那麼有魅力。
再也忍不住地,她將腳伸入池水,踢起水花。
“喂,羅瓊,”身後炸起一個聲音,用不着回頭就知道是誰,“我記得有再三提醒過你,不要干擾自然界的規律,不要製造靈異事件,你的腦子到底長到哪裡去了。”
隨着這聲責備,羅瓊刷地一聲挑起來,吐着舌頭,擺出乖乖女的造型,就那樣一動不動地挨訓。她當然知道,夜深人靜,空無一人的水池突然飛起水花,會引起什麼。
但那樣的事,曝光的機率會不會也太低了一點。
一步步地走近,那個渾身漆黑的男子,羅瓊不安地移動着腳步。她不想再面對那雙攝人心魂的眼睛,不過好在,對方似乎也不想做長時間的停留。
伸出手,拿着某個物體舉到與她頭側,說句實在話,孫筱悠的身高實在是太過玲瓏。根據不可靠目測,能不能上一米五都成問題。無怪乎恨天高會成爲她的日常裝備。
“喏,拿着。原本以爲你不需要這玩意,但從今天的和狀況分析,你也是個不省心的。”
唯唯諾諾地伸手接下,原本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誰知道接下來的卻是一個手機。一個外觀上和孫筱悠現在正在使用的手機幾乎沒有任何差別的手機,最重要的是,她即便在靈魂狀態下也可以觸摸和使用。完全不敢相信地叫出聲來:“喔,這個是什麼。”
伸出手來點了一下,手機的屏幕保護是一團沒有具體形態的霧氣,徹底點開之後變成骷髏。然後,一個冰冷而且機械化的聲音報着倒計時:“還剩,46天6小時**分。”
因爲受到驚嚇的緣故,她差一點就將手中的手機給拋了出去。
使者略有些不耐煩道:“拿穩一點,製作這個可是相當耗費精力的事。它能提醒你剩餘時間,還能用作緊急呼救,但記住,一定得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才能呼救。”
說完,就那麼直截了當地消失,似乎多留一分鐘都不願意。
摸着之前被觸碰的頭,“什麼嘛,跑得那麼快,就像人家是細菌或者病毒一樣。”
他不在時心裡充滿懷念,他在的時候卻又恐懼和不耐煩,這樣一來,還真有點象電視劇上演的墜入情網的情節。爲什麼會這樣,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心臟越跳越快,這可真是不像話,一個姑且不談性別,搞不好甚至就連物種都不同的存在,她在這裡小鹿撞撞個什麼。
她都已經有黃建良了,還在這裡幻想個什麼勁啊,真不像話。
將手指重新拂上手機屏幕,機械化的聲音再一次報時:“還剩,46天6小時**分。”
將這樣一個東西送給自己,使者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呢,難道是在催促自己趕快行動嗎?一時之間,她想起之前的對話。你是我整整一千年使者生涯的最後一個任務,只要平穩地將你送走,那麼我就能和我的責任和義務說再見,然後去追尋屬於我的一切。
她當然知道哪種急切地
,想要振翅高飛的感覺。
並非羅瓊消極應付,只是,她實在沒有可以努力的對象。因爲血親的愛不被計算在內,而她又是那種被母親死死關在房門之中,沒朋友沒社交的人。所以,一時之間還真沒對象。
但無論如何,不能讓自己的消極影響到他人,所以她決定認真做一次努力。目前的方向,以她肉身爲主,明天,她要去醫院一趟,看看幾天以來,究竟有哪些人探望過她。
然後再做進一步打算。
……
漫步到書房,進門之後是是一個略小一點的旋轉樓梯,大約只有90度的樣子,順着樓梯往下,位於書架的盡頭,是書房的書桌。因爲孫筱悠幾乎沒有使用書房的習慣,所以現在書房幾乎被黃建良整個佔領,書架上一排排擺放整齊的,要麼是管理學書籍,要麼是與金融和商貿有關的書籍。總而之,幾乎全都是女性不喜歡的書籍。
書桌上,滿滿地堆放着紙質文件,夜風從窗口吹進來,將之前沒有處理完的文件吹落一地,羅瓊漫步其中,一頁頁地看。準確說,這些散落一地的紙頁並不是正式文件,只不過是黃建良的手稿,有些還是他的讀書筆記而已,其中大部分是和鋼筋水泥以及建築有關的。
看着那張位於窗口的椅子,還有那些一大堆用過的草稿紙,還有堆在案上插滿書籤的建築學書籍,她能感受到那男人的用心和努力。她一直以來期待和希望的努力。
看來,對方不光很認真地聽取了她的意見,並且還在對應領域投入了相當的心血和精力。
他相信她,自己的推測和猜想得到了重視,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
因爲母親的猜測的質疑,哪怕是最細微和最正常的理論,只要出自羅瓊之口,羅母就會給予無止境的質疑和否定。因爲被否定的時間太過漫長,漸漸的,甚至就連她自己也開始懷疑自己的一切,她的存在,她的意志是否合理。但在現在,猛然遇見一個肯相信自己的人。
天知道羅瓊有多歡喜,多麼感動。
就這樣,在月光下,她輕輕哼唱。
“不能失去勇氣
不能不爭氣
不切斷糾結
怎麼看得到
新的新的下一個也許……”
雖然懷着一定要比黃建良起得更早的念頭,她想要照顧黃建良,不管是真愛也好,錯覺也罷,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挑剔了。在剩下的46天之內•,她要象個真正的女人那般活着,在這剩下的46天之內,她要體驗一個正常人類應該擁有的一切。無論是愛情還是友情。
她全部都要體驗一次。
雖然下定決心要早起照顧黃建良,誰知道,剛剛掙脫頭疼,羅瓊就看見黃建良不光已經起來了,而且還收拾好了自己,做好一切,現在正端端正正地站在牀頭,等着伺候她起牀。
得知孫筱悠已經醒來的消息,諾萊爾拖着一杯清水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遞給她,而黃建良,刷地一聲拉開窗簾,讓清晨的陽光照進來。
因爲醉得實在厲害,羅瓊現在頭疼得簡直就要炸開,除此之外還很口渴。
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微鹹,溫度剛剛好。她感覺自己好多了。
從窗邊走了回來,一手扶在牀頭,他在她額頭上留下早安吻。“這麼早叫醒你,真是十二萬分地抱歉,但一會醫師要來給你做
檢查,所以忍耐一下,我的寶貝。”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一如既往地帶有哄勸意味。因爲兩人的距離,她能清晰看見那男人眼裡的血絲。
昨夜,醉成那樣,吐成那樣,今天想必他比自己還要難受。但還要早起伺候她。一會還要去公司繼續拼命……他的胃,沒問題吧。
攤開一旁的早報,黃建良爲她閱讀整理之後的新聞,一部分來自報刊和雜誌,另外一部分來自網絡。他在製造足以讓她脫離睡眠的氣氛。雖然前一天狂飲了那麼多酒,但黃建良的聲音依舊好聽到足以溫暖人心,晨光從他背後的玻璃窗中射進來,將他臉上那些細微的絨毛一根根地襯托起來,這麼一時半會兒,那男人簡直就像一隻蜷在沙發上的貓。那麼惹人憐愛。
一旁的諾萊爾略有些不高興,要知道,黃建良現在做的這些可是他的本職工作。
飯碗遭到侵犯,他能有什麼好臉色。
雖然想要自力更生,但在孫筱悠的衣帽間內,羅瓊再一次昏倒了。
因爲實在無法做出選擇,被逼無奈地,只能像前一日那樣,高舉着雙手等待黃建良爲自己穿戴打扮,略有些歉意,但與此同時又有些心滿意足,她品味着看着那男人滿眼的無奈和寵溺。所謂女人,終其一生追求的不就是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小任性。
她只不過是想要他更寵自己一點點。
從上到下,從內到外,全都打扮齊全。因爲穿的是相對高跟鞋更容易行走的靴子,所以他彎下腰去給她繫鞋帶,黃建良的表現就像一名忠心不二的僕人,他所有的動作看上去是那麼的嫺熟,那麼的習慣成自然。天知道原主是出於什麼心態,把丈夫當下人來使喚。
一時之間,她有些心疼他。
僅僅因爲不幸出生在平民之家,無論多麼努力,多麼認真,多麼有才華,充其量只是個下人。甚至就連在自己妻子面前,也只不過是個下人而已。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是張艾的抱怨,黃建良的胃穿孔,就是爲孫氏拼搏時喝出來的,可就這樣,集團內依舊有人說他是非……一個什麼根基都沒有的小秘書,人家憑什麼當你是人。
將手撫在黃建良臉上,她的心,越來越疼。就像此事對方身上所揹負的委屈,全都變成了她自己的。甚至比她自己揹着那些委屈還要叫她難受。
坐到早餐桌前,黃建良一臉神秘地將一個紙盒子推到她身前,打開一開,是十二個形態各異,被做成龍貓的泡芙。而且最妙的是,這些龍貓甚至沒有鴿子蛋大,最多隻有正常泡芙的六分之一。也就是說,即便她一口氣全都吃下去,也不會產生任何不良影響。
一眼,僅僅只一眼,他就如此上心,一時之間羅瓊除了眼淚花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有這樣一個細心,而且知心的男人,天知道孫筱悠是哪裡出了問題,竟然還跑去跳樓自殺。
不管怎樣,這男人現在是她的了。
他是她的了。
對於這十二個龍貓泡芙,來自洪培國度的專業人士諾萊爾自然給予百分之一百的鄙視。說實話,對於一個出自老牌國度的專業管家,幾乎全世界各地的菜餚他能做得出手,對於這樣一位幾乎可以說是在生活上十項全能的大拿,這樣的小小心意未免也太小兒科了一點。
但情人眼裡出西施這一條他還是知道的,所以也就用不着跳出去給主人添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