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完最後一份摺子,昭宗帝一手揉了揉脖子,一手敲了敲桌面,“皇貴妃今日做了什麼?”
孫耀躬身,仔細彙報起來,“皇貴妃殿下卯時四刻起牀,辰時陪了母后太后娘娘、聖母太后娘娘、同昌大長公主、陽平長公主用過早膳之後,陪柔嘉郡主、平寧侯世子玩耍了一個時辰之後,就跟陽平長公主去了別莊裡的雲夢湖釣魚,用過午膳之後,睡了一個半的時辰,之後被陽平長公主拉了去蹴鞠。”
柔嘉郡主是顧清淺的封號,因爲陽平長公主的緣故,一出生就被霍太后賜了柔嘉郡主的封號,有封邑和府邸,比起宮裡的大公主和二公主來說,可是實至名歸的多。大公主也是去年才得了封號,封爲廬陵公主,封邑在安徽;二公主的封號是遂安公主,因爲是皇后嫡女,倒是比廬陵公主要好得多,封邑在山東。至於公主府,待要她們下降之後,宗人府纔會安排出來。理所當然,柔嘉郡主是繼其姑母樂安郡主,如今的皇貴妃,宗室貴女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位。
公主嫡女,顧氏嫡女,哪一樣拿出去都是很有份量的,畢竟先帝名下的公主不多,存活下來的也只有安和公主(先帝大公主),安康公主(先帝三公主),和一出生就萬衆矚目的陽平長公主,母后皇太后和聖母皇太后也是很疼愛柔嘉郡主,三五不時的就召柔嘉郡主進宮,常常都是陽平長公主親自去接回平寧侯府。
京城裡也有不少的流言,這位柔嘉郡主,將來會不會跟她的姑母一樣,進宮爲後或者爲妃?當時不是給昭宗帝,很可能是幾位皇子,除了四皇子之外,柔嘉郡主可是比起其他三位皇子還小,當然,大皇子是肯定排除在外。這其中。二皇子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沈德妃怎麼也是出自高密候府,平國公夫人顧沈氏跟陽平長公主可是閨中密友,平國公夫人曾經又是皇貴妃的伴讀,不得不說,無形之中,二皇子的目光又增添了不少。
說遠了,現在回到正事上,昭宗帝聽完孫耀的彙報之後,不出孫耀的猜測。臉色黑了不少。昭宗帝此刻的表情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都不爲過。“咬牙切齒。”
孫耀低頭,恰到好處的將自己臉上的表情蓋住,陛下,也不是奴才在這裡幸災樂禍。母后太后娘娘和聖母太后娘娘的旨意,您就算是貴爲一國之君,也要聽從纔是,要不然,吃飽了撐着沒事幹的言官們又有話說了。哦,對了,還有一位同昌大長公主,這可是陛下您輕易不能得罪的人物,您要想想。皇貴妃是個極其孝順的人,要是您這邊稍稍有個舉動,皇貴妃心裡不舒服,難受的得還是您啊。
昭宗帝擡頭,恰好看到孫耀來不及斂下的嘴角。氣急的瞪了他好幾眼,孫耀的頭低的更加的厲害,心裡又開始默數起來,果然,沒有數到一般,就聽到昭宗帝冷冽的話語,“朕不想看到你的臉,給朕背過身去。”
默默面壁思過的孫耀心裡微微的嘆了口氣,陛下,奴才的頭都快低到地上了,您怎麼會看到奴才的臉呢?不過主子發話了,做奴才的只有乖乖聽從的份,哪裡能反駁一二,就當自己倒黴吧,主子在氣頭上,多加忍耐就好了。
打發了孫耀之後,就聽到書房外傳來通報之聲,“皇上,淑妃娘娘和賢妃娘娘派了宮人過來問,想請您過去用晚膳。”
聽得這話,孫耀又默默的嘆了口氣,看來皇上今日肯定是不會召喚那位妃子了,果不其然就聽到昭宗帝平靜的話語,“朕國事繁忙,今日抽不得空。”
話一落,殿外就安靜了。
孫耀藉着餘光掃了一眼,心裡又開始暗暗吐槽起來,陛下,您能不能不要每次用同樣的藉口應付人啊?國事繁忙,國事繁忙,如今大齊在您的治理之下,繁榮富強,已經到了前人所沒有的高度,也根本就不需要您事必躬親,您下次換個藉口可以嗎?省的說出去,外人對您產生懷疑。
當然,這只是孫耀心裡吐槽而已,誰敢對皇上懷疑啊,皇上您英明果決,殺伐決斷,朝中的那些個老油條老狐狸也不敢公然的在您的面前搬弄是非,耍陰謀詭計,您可是難得的聖明之君。
昭宗帝此刻是沒喲心思理會孫耀心裡到底在吐槽什麼,他現在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那個“不知好歹,被寵壞了,無情無義,冷血的”女子身上,這個女子也不是其他人,正是此刻在別莊好不樂乎的尊貴的皇貴妃殿下。
這都兩個月了,那個沒良心的女人自從去了別莊之後,就一去不復返了,到現在連一封口信都沒有給自己帶過。真是沒良心,回頭自己得好好教訓一番,讓她長個記性,看她下次還敢如此不?可不能縱壞了,以後想要管教就難了。等她回來,一定得嚴肅些,別被她的幾滴眼淚就輕易的原諒了。
要是孫耀知道皇上心裡此刻在氣惱什麼,肯定是要跳出來喊冤一番的,這確實是冤枉皇貴妃了,您說皇貴妃沒有給您帶口信,天地良心啊,皇貴妃每隔三日可是從來都沒有斷過一封信給您的,還時不時的帶些新奇好玩的物件給您。還有,皇貴妃又不是出去遊山玩水不回來了,她不是陪着兩宮太后,很快就回來了,不過兩個月而已,想想從前,您最長的記錄可是一年多沒有見過,也沒見您說什麼啊。
當然,昭宗帝絕對不會承認,在涉及到重要的事情上,他是絕對不會輕易的妥協,必須得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才行,當然,這重要的事情,就不必贅敘了。
聽得皇上今日既沒有去棠梨宮,也沒有去鍾粹宮,司馬昭儀頓時鬆了口氣,胭脂見狀,有些不解道,“娘娘,皇上沒有去棠梨宮或是鍾粹宮,您爲何如此?”
染墨看了看司馬昭儀,吐出一個猜想來,“或許,皇上對淑妃娘娘、賢妃娘娘並沒有宮裡傳聞的那般寵愛,”想到某種可能,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或許,這宮裡,真正能讓皇上上心的,只有皇貴妃?”
司馬昭儀側目,有一瞬間的愕然,然後滿意、欣喜的看着她,一副瞭然的樣子,“本宮總算明白了,當初你爲何要執意要陪着本宮進宮,父親、母親雖然不同意,最後還是如了你的意,只是染墨,你我本事閨中密友,以你的本事,絕對是可以謀取一份極好的婚事,你又何必,何必在這深宮裡,白白的消磨時光。”
染墨莞爾一笑,並不出色的容貌頓時多了幾分光彩,讓人移不開目光,“娘娘,自從奴婢家裡遭逢大變之後,奴婢早就看開了這一切,做個再風光的貴夫人又如何,還不是人前風光人後飲泣,奴婢要是運氣不好的話,指不準就被父親作爲聯姻的工具,奴婢一生就更沒有了指望。比起從前呼奴喚婢、金尊玉貴的生活,奴婢還是喜歡現在,不用時時刻刻想着算計,想着怎麼給自己謀取好處,有主子護着,奴婢再費點心思,也沒人敢欺負奴婢,當着奴婢的面都是親親熱熱的喚一聲“姑姑”。奴婢自然之道奴婢貌不出色,奴婢家族已經敗落,或許從前奴婢還有機會,如今,低賤如奴婢,又哪裡會有人發現奴婢內在的美,這世上,像二爺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奴婢看開了這一切,自然就不會再生期望,奴婢就守着娘娘,安安分分的,這下半輩子就有了指望。”
染墨素來是個話不多的,難得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連素來對染墨心存幾分芥蒂的胭脂都忍不住眼眶發紅。
司馬昭儀沉默了半晌,才擡起頭,表情端肅,“染墨,從小以來,本宮就不如你果斷明白,如果,將來有朝一日,本宮的心亂了,還請你到時候別顧忌身份,直言點醒。”
染墨福了福身,“是,娘娘,”染墨站起身,噙着一抹笑意,“娘娘,您跟奴婢都是一樣的人,娘娘不必妄自菲薄,只可笑的是,這宮裡的人就是看不透,拼了命的去爭奪,去算計,到最後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而已。”
司馬昭儀垂下眼眸,語氣中帶了一股豔羨,“是啊,這世上,不是誰都有皇貴妃殿下那般好的福氣,只希望她是個知足之人,日後也少些恩怨糾葛。”
染墨的腦海中突然浮現起自己無意間見過皇貴妃一面,雖然神情慵懶,可是眼裡的清透卻是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不禁微微一笑,看來這宮裡都小瞧了皇貴妃,這位皇貴妃可是個極其聰明的人呢,就是不知道這位聰明尊貴的人,日後會有什麼樣的造化了。
不管她將來的造化如何,這都是與自己不相干的,與其羨慕別人的日子,還不如過好眼前的每一天,或許你在努力的活着的時候,你從來都不知道你其實也是別人眼中的風景,這個世上的事情,從來都是說不準的,你說不是嗎?
“娘娘,您就別想這些了,”染墨打斷司馬昭儀的心事,“您還是好好的看看這些賬本吧,奴婢瞧着,裡面的彎彎曲曲可是不簡單呢。”
自從司馬昭儀像皇上表明瞭自己的立場之後,昭宗帝就開始有意無意的讓司馬昭儀插手後宮的事物起來,在三月三鬧出來的事情之後,作爲處罰之一,沒收了姚賢妃管理尚宮局的權利,反而轉給了司馬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