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一笑微微拉動了嘴角並沒有說話,他本身就是寡言少語之人,不會刻意說出好聽的去討好人,也不會因爲厭惡一個人而去落井下石,他一向清楚自己的底在哪裡,從來不會做出超出自己身份的事情。這也是當年昭惠太子在的時候,爲何執意選了一個出身低微的庶子作爲還是九皇子的貼身護衛。
西門一族在大齊開國之前,在江湖頗有威名,因爲某些原因,被朝廷鎮壓,是當時還是前朝舊臣的開祖皇帝救了西門當家人,大齊建立之後,西門一族並沒有像其他追隨開祖皇帝的有功大臣獲得爵位,而是依舊做個江湖人,但同時,西門一族都會培養西門一族的子弟作爲皇子的貼身侍衛,這個規矩隨着大齊建國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西門一族是江湖人士,並沒有勳貴世家諸多規矩,嫡庶分明,男女有別,只要是西門家族的男女,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到了一定的時候會被挑選作爲皇子、公主的侍衛。
西門一笑的母親曾經是秦淮河邊最耀眼的花魁,後來被西門當家人看中,作爲了妾室,西門一笑的母親儘管出身青樓,在她踏入風月場所時,也曾是好人家的女兒,遇上了無良的繼母被人拐賣,再也踏入不了家門,因此心心念唸的是要報仇雪恨,而且,性子也很高傲,根本不可能爲人妾室。
妓院的老鴇爲了不得罪西門家族,不顧西門一笑母親的意願,使了手段,西門一笑的母親不得不含恨入了西門家族。西門家族的後院也不比世家貴族的後院乾淨多少,發生了很多事情之後,西門一笑的的母親雖然生下了西門一笑,但始終冷漠待他,好似他不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而是自己最痛恨的仇人。
後來,心願得償的西門一笑的母親在某日夜晚。悄悄的離開了西門府,遺留下不足八歲的西門一笑,從此再無痕跡。西門一笑的父親也對西門一笑的母親用了情,見心愛的人不告而別,所有的怨氣都落在了西門一笑的身上,使得原本冷淡的西門一笑性子更加的冷漠,直到被昭惠太子瞧中,才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從小的經歷,如同昭宗帝隱形人一般的西門一笑,將僅剩的忠誠和熱情都放在了昭宗帝的身上。兩個人這些年一直都是亦主僕亦友的關係。
孫耀因爲年紀比兩人年長了些許。從小貼身照顧昭宗帝。順而也把西門一笑當做了自己的弟弟一般照顧,也是西門一笑能僅有包容的人。
兩個都是冷冰冰、不善言辭的性子,也只有孫耀出來插科打諢纔不會讓氣氛一直僵硬下去。
對於西門一笑的冷然,孫耀不以爲意。給兩人續杯之後,絮叨了起來,“陛下,這時候也不早了,奴才知道您心情好,可您也該歇歇了,這幾日您就沒有安生的睡過一場。今日您總該放下心來,安心的睡了吧?”
從半個月之前,昭宗帝總是無故驚醒。每次都是大汗澄澄,孫耀一看就知道昭宗帝做惡夢了,偏生昭宗帝沒有跟人吐露心思的習慣,孫耀也只能從蛛絲馬跡中判斷昭宗帝是擔心皇貴妃生產的緣故,爲了這事。他是沒少開導昭宗帝,昭宗帝的性子沉,根本就聽不得人的勸告,何況還是涉及到顧明珠。孫耀這段時日也是提着一顆心,就怕昭宗帝受不住會做出點什麼來,如今顧明珠順利的誕下五皇子,孫耀也終於是鬆了口氣。
西門一笑這時候擡起頭來看了一眼孫耀,“陛下難得心情好,就讓陛下喝上幾杯,陛下是不會誤事的。”
難得開口一次的西門一笑開口了,孫耀肚子裡有再多的話也只能咽回去,不是他給西門一笑面子不去駁斥,也是他見昭宗帝心情好心中欣慰這纔多說了兩句,他如何不知道昭宗帝的性子,最是剋制不過,不會讓自己做出什麼不得體的行爲來。
孫耀咕噥了幾句之後也就沒有再說什麼,昭宗帝眼裡含着笑意,夾了一筷子的白玉筍片,這纔想起來一般,隨意道,“如何?”
西門一笑放下筷子,面容沉肅,“陛下沒有瞧錯人,是個知本份的,交到她手上,可保安穩;只是,人心易變,還是多加防範的好,她太過聰穎,也是個麻煩。”
對於西門一笑的評價,昭宗帝點了點頭,“此女脾性隨了司馬惟庸,倒是個難得的明白人,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這女子心,海底針,還是要防範些好,回頭你派幾個人多加註意吧。”
“是。”西門一笑微微躬身,遂一時間又陷入某種沉默之中。
司馬淑妃自然是不知道她將來的路已經被昭宗帝給決定了,此刻的她還沉浸在面具男子傳達的消息之中。
胭脂和染墨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司馬淑妃半靠在妝臺前猶自沉思,對視了一眼,走上了前去。
司馬淑妃是個有手段的,延禧宮也被她打理的極好,上上下下都是她的心腹之人,各宮裡潛伏的釘子也被她消除得一乾二淨。雖然如此,在涉及某些事情上,她還是隻信任從小伴在身邊的胭脂和染墨,在他們的面前,她也不用一直端着淑妃的架子。
胭脂和染墨動作利落的替司馬淑妃拆卸簪環,在換就寢的服侍時,胭脂使了個眼色給染墨,染墨瞪了一眼胭脂,裝作不經意的開口,“娘娘,奴婢進來的時候,瞧着您一臉的笑,您到底爲了何事這般開心?”
司馬淑妃看了一眼胭脂,點了一下胭脂的鼻子,“就你是個心思多的,什麼都推到染墨的頭上。”
對於司馬淑妃的火眼金睛,胭脂抿着嘴笑了笑,“娘娘,您還沒有說呢,皇上那邊有什麼指示啊,娘娘,您就趕緊說說吧,不然奴婢今晚是睡不着了。”還帶了撒嬌的語氣。
換好衣裳的司馬淑妃輕盈的朝牀的方向走去,上了牀,胭脂替她拉上被子,司馬淑妃半靠在牀上,臉上還帶着笑容,“胭脂,你說,要是皇貴妃生下了皇子,這後宮會如何?”
“當然不平靜啊,”胭脂隨口答道,很快就反應過來,一臉震驚的看着司馬淑妃,說話都不利索起來,“娘—娘,娘娘,不,不會,吧,這,這怎麼一點兒消息都沒有透出來呢?”
“是啊,”染墨震驚之後,也是一臉不置信,“這宮裡宮外,目光都放在了關雎宮上,這關雎宮要是有個風吹草動的,會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嗎?娘娘,您不是在說笑吧?”
其實司馬淑妃很能體會胭脂和染墨的驚詫,她初聽消息的時候,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纔回過神來,這宮裡從來都沒有所謂的秘密,關雎宮就算在密不透風,也會有幾隻蚊子蒼蠅之類的,從前她以爲不過是後宮裡的人忌憚皇貴妃,如今看來卻不是,對昭宗帝的看法,又重新刷了一遍,不愧爲先帝最中意的皇子,這保密的功夫還真是一絕。
司馬淑妃舒服的靠在大迎枕上,意態閒適的看着胭脂和染墨,“你說,這後宮中,誰纔是真正的主人?”
胭脂和染墨楞了一下,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彼此的疑惑,不明白主子爲何有這樣的問題,細細想了一下,染墨老老實實的回答,“母后皇太后?”語氣中還有諸多的不確定。
母后皇太后作爲先帝原配嫡出,在文忠太子、昭惠太子先後仙逝,膝下也只得一個陽平長公主,作爲沒有皇子的皇太后,不管從前身份如何,到底還是比不過皇上生母的聖母皇太后。但情況並不如人猜想的那般,聖母皇太后對母后皇太后極爲恭敬,皇上也是如此,宮裡宮外也沒人敢瞧低。照理說,母后皇太后也不是多有心機和手段的,這從她行事上可以看出,既然皇上和聖母皇太后對她如此的恭敬,肯定是有其過人之處的。
胭脂瞧了瞧司馬淑妃的臉色,也不確定,“不會是皇后娘娘吧?”
皇后娘娘是一國之母,是皇上的原配,從前同甘共苦過,這份情分是宮裡任何一位女子都不及的,更加別說皇后還有一子一女伴身,皇上在人前也是給足了皇后面子,可見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並不低。
司馬淑妃的關子並沒有買多久,看着胭脂和染墨的滿腹疑惑,很爽快的公佈了答案,“這後宮裡,真正的主人是皇上。”
胭脂和染墨不約而同的失笑起來,染墨搖了搖頭,“娘娘,您怎麼能這麼說呢,這後宮可是女人的天下,前朝的事情已經讓皇上無暇分身,怎麼可能還有精力管理後宮?皇上可是有爲之君,這男人的眼界應該放眼在天下,根本不會在後院停留,這話還是您從前說的。奴婢也是有眼睛的,根本就沒有看到皇上對後宮的事情指手畫腳過,除了皇后娘娘有時候頂不住,皇上纔會出手一二,這不都是因爲皇上在乎規矩,纔會如此的嗎?”
見染墨難得說出一番道理,胭脂也是點頭贊同,“這後宮的主人更加不可能是皇貴妃娘娘了,雖然奴婢跟皇貴妃娘娘只接觸了幾次,可以看出皇貴妃娘娘是個目下無塵的,有兩宮太后在,她只需管理好關雎宮就行了。這幾年下來,也沒有見皇貴妃對宮裡的事情指手畫腳過,除了當初安婕妤和大皇子生母一事之外,後來也是將事情交給了皇后娘娘,皇貴妃娘娘也是沒有多大野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