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都是一幫蠢貨!”蘇老太太看了看身邊那幾個聳拉下的腦袋,忍不住破口大罵。
林嬤嬤等人一聲也不敢出,在狹小的馬車內都儘量將身子往後靠,生怕蘇老太太的口水飛濺到自己身上。
“老太太。要不奴婢去三小姐車上問一下?珍珠幾個丫鬟應該給三小姐帶了點心也說不定。”林嬤嬤試探着道。
“蠢貨!哪有祖母去問孫女要吃的!”蘇老太太聞言,火氣更大了:“這傳出去我的老臉往哪裡擱?”
林嬤嬤遭了訓斥,忙將腦袋低垂。再也不敢說話了。
馬車繼續前行,又過了一會兒,蘇老太太餓的實在是受不了了,她思前想後,掙扎良久,終於還是對着林嬤嬤道:“你去熙芸的馬車上問一問吧!只是注意不要弄出什麼動靜來,要是這件事情傳了出去,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是!老太太!”林嬤嬤應了一聲,忙轉身吩咐車伕將馬車停下來,然後她便下了馬車。
蘇老太太坐在馬車內,滿懷希望的等着林嬤嬤歸來,她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吃什麼東西。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如今還真的是難受無比。等下到了皇宮,宮宴最早也是正午時分,蘇老太太可沒那個自信,認爲自己能熬到正午時分。
過了好一會兒,林嬤嬤才返回。
“熙芸給了你什麼?”蘇老太太一見到林嬤嬤。當即迫不及待的問道。
林嬤嬤面上有些忐忑之色,她小心翼翼的將手裡的帕子展開,裡面放的赫然是一堆剝了殼的花生豆。
“沒有別的?”蘇老太太看見這一堆花生豆,頓時沒了食慾。
“是的,老太太。”林嬤嬤小心翼翼的瞧了她一眼,解釋道:“奴婢去的遲了,三小姐剛剛纔吃過點心,剩下的,就只有這些花生了。
“熙芸怎麼愛吃這些東西?”蘇老太太皺着眉頭從林嬤嬤的手裡拿了一顆花生,慢騰騰的塞進嘴裡,下一刻,她就臉色大變的將其吐了出來:“怎麼是生的!”
林嬤嬤忙解釋道:“回老太太,今日廚房送到沁芳居里的花生就是這樣的,珍珠也沒怎麼仔細看,便帶着出來了。您要是不吃,奴婢這就給三小姐送回去。”說着。便捧着那些花生要下馬車。
“慢着!”蘇老太太喝道。
林嬤嬤連忙停了下來。
蘇老太太盯着她手裡那捧花生瞧了片刻,終於艱澀開口:“你放下吧,我好歹吃一點。”想她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時候受到過這樣的苦!
林嬤嬤聞言,連忙往前一步,將那一捧花生放在車廂內一個矮几上。
蘇老太太皺着眉頭,一顆一顆捻起那些花生吃了,她實在是餓,便也顧不上這許多了。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牙口本來也不好,花生又是硬脆的,那一番滋味,可想而知。
好容易吃了二十幾顆,蘇老太太實在是牙疼的受不了了,她擺擺手讓林嬤嬤將那些花生都收起來,然後開口道:“去倒杯茶來我喝。”
“是!老太太。”旁邊的周嬤嬤應了一聲。忙拿起茶几上的茶壺準備爲蘇老太太倒茶,可是雙手一碰到那茶壺,她便傻眼了。
“你磨磨蹭蹭的做什麼呢!”蘇老太太不耐煩的呵斥道,剛咀嚼了花生那麼硬的東西。她牙齒痛,嘴巴也幹,如今正是需要喝水的時候,這周嬤嬤到底是在做什麼!
“老太太,這茶壺裡,是冷水。”周嬤嬤小心翼翼道。
蘇老太太一聽,頓時怒了!她一腳踹過去,將周嬤嬤踹翻在地:“你們一個個都是飯桶!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請老太太贖罪!”周嬤嬤被踹,狼狽之極,她忍者痛不停的告罪,這才讓蘇老太太的怒火消失了一些。
蘇老太太將目光落在那茶壺上,終於還是嘆口氣道:“林嬤嬤,給我倒一杯冷茶吧!”
林嬤嬤忙上前給蘇老太太斟茶,還利用眼角的餘光瞧了一眼狼狽之極的周嬤嬤,眼神裡的幸災樂禍顯露無疑。
周嬤嬤忍着痛跪坐在一旁,抽空子怨毒無比的瞪了林嬤嬤一眼。
蘇老太太對自己身邊這幾個明爭暗鬥的婆子一概不理會,她緩慢無比的喝掉了那杯涼透了的茶水,之後便靠在車廂壁上開始閉目養神,等下去了皇宮需要極大的精神來面對,她必須好好養精蓄銳一番。
而坐在另一輛馬車上的蘇熙芸正在與珍珠閒話聊天。
“三小姐,那些花生豆,老太太會吃嗎?都是生的!”珍珠有些疑惑的問道。
蘇熙芸瞧了她一眼,笑眯眯的道:“她會吃的,那些花生雖然很硬,但是卻是唯一能吃的東西了,老太太要是不吃,那就只有餓肚子。”
珍珠瞧了一眼角落裡蘇熙芸準備的那些軟香無比的千層雲絲糕,桂花糕,她終於明白,三小姐這是在故意整治蘇老太太。
“小姐,那些花生吃了會怎樣啊?’珍珠好奇無比的道。
蘇熙芸笑眯眯的瞧了她一眼,淡淡道:“珍珠啊,你只用記住一點,你以後可千萬不要吃生的花生,就是吃了,也不要喝冷水,知道嗎?”
“爲什麼?”
蘇熙芸微微一笑,道:“天機不可泄露也。”
珍珠聞言,只好不出聲了,只不過蘇熙芸說的話,她卻記在了心中。
很快,馬車便行駛到了皇宮門口。
今日來參加皇長孫滿月宴的達官貴人不知凡幾,皇宮門前那一大片的空白之地全部都擠滿了馬車。蘇家的馬車也只能停在了最外圍的地方,而後,蘇熙芸便在珍珠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去接蘇老太太下車。
行了這一路,蘇老太太竟然靠在車內差點睡着了,等蘇熙芸將簾子掀開之時,她還閉目靠在車廂內,周圍路過的貴婦千金們都不由的露出了嗤笑聲,一下子便將蘇老太太給驚醒了。
“祖母,已經到了,孫女扶您下馬車吧!”蘇熙芸乖巧無比的開口道。
蘇老太太皺着眉頭望了她一眼,這才預備下馬車,可就在這時,她陡然放了一個超級響亮的臭屁。
唰的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
蘇熙芸早已經捂着鼻子閃到一旁去了,衆人瞧過來之時,看見的便是蘇老太太那張不可置信的面容。
“哈哈哈!”很多人都笑了起來,這一刻,蘇老太太只覺得無地自容,在大庭廣衆之下放屁,這簡直是名譽掃地!
“祖母,您該不會是吃壞了肚子吧?”就在這時,蘇熙芸上前來乖巧無比的開口道,眼神裡滿滿的都是關切。巨住東劃。
蘇老太太目光幽冷的瞪了她一眼。卻也只能和藹可親的道:“祖母我沒事。”
沒事纔怪!蘇熙芸心中冷笑,面上卻裝作擔心的樣子道:“祖母,您腸胃不太好,要是真的不舒服,可千萬不要硬撐着,一定要請大夫來,不然的話,孫女會心疼。”這話說的格外體貼,任是誰聽了,都會以爲蘇熙芸是一個十分孝敬祖母的人。
但蘇老太太想起自己之所以會當衆放了一個臭屁,那完全都是因爲吃了蘇熙芸的花生所致,心中對她恨急,面上還要應撐着露出笑臉來,那模樣,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在蘇熙芸伸手去攙扶她的時候,蘇老太太差一點當衆將她的手揮開,但下一刻她便硬生生的忍住了。
珍珠跟在蘇熙芸背後,想起蘇老太太那個巨響無比的臭屁,臉上也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來。
一行人朝着皇宮內走去,蘇老太太面上掛着僵硬無比的笑容,自從放了那個屁之後,她便覺得周圍那一張張笑臉都是在嘲笑她,渾身難受的緊。其實她是多慮了,在最初的一剎那間,所有人是將目光都對準了她,但是下一刻衆人便將眼光收了回去。
不過是一個伯府老太太,還真沒幾個人放在心上。倒是她身邊站着的那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值得關注一番。其實大部分人都還是將目光放在了蘇熙芸的身上,那些貴婦人一邊攬着自家同樣貌美的閨女,一邊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蘇熙芸。
就這麼個其貌不揚的女子,她究竟是靠什麼博得皇后與榮王殿下的青睞的?
是的,在那些貴婦人眼中,蘇熙芸的確是‘其貌不揚’。
皇長孫的滿月宴是在太子東宮裡舉辦的,由於太子妃病重,東宮裡那些姬妾太后娘娘不放心,因此便將宴會上的所有事情都交給了皇后一手操辦。衆人進宮之後,便紛紛趕往東宮,只有蘇熙芸,她跟蘇老太太說了一聲之後便去了坤寧宮,她送給皇長孫的賀禮還在坤寧宮裡放着呢!
蘇老太太其實並不想讓蘇熙芸離開自己身邊,她是頭一次進宮參加這樣大的宴會,儘管活了半輩子,但還是有些緊張。有蘇熙芸這個經常進宮的人在身邊,她的底氣也足一些。可她也知道,蘇熙芸必須去坤寧宮裡去拿賀禮,不然等下到了壽宴上,她們承安伯府就會丟臉之極。
“你去吧,要快去快回。”蘇老太太極不情願的道。
蘇熙芸點了一下頭,然後便告退了。
蘇老太太遠遠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臉上露出極爲複雜的表情來。
對於坤寧宮,蘇熙芸也算是熟悉無比,她帶着珍珠不緊不慢的往那邊走去,反正離宴會開始還要好久,去了那裡也是聽那一大羣貴婦人千金小姐互相吹捧,拈酸吃醋,她實在是不太喜歡那個場面,此刻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帶着珍珠,那是因爲嬰兒推車實在是太大了,她一個千金小姐自己拿着成什麼樣子?等下那些貴婦人見了,又要開口嘲笑了。所以這一路上,蘇熙芸走的是緩慢無比。
路過假山的時候,她們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男女夾在在一起的聲音,那聲音極盡壓抑。
蘇熙芸當即便停下腳步,傾聽了一下之後,她立刻拉着珍珠便往外走去,臉上也露出了鄙夷之色來,皇長孫滿月,宮裡宮外多少人慶賀,青天大白日的,居然就有人躲在這裡行那苟且之事,簡直是嫌命太長了!
誰知她們才走了兩步,身後便傳來呼呼風聲,蘇熙芸迅速轉頭,頓時便瞧見一個衣衫半解的青年男子正迅速朝着自己走來!
蘇熙芸大吃一驚,忙拉着珍珠往後退去!
那男子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慢慢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指將身上衣衫的鈕釦扣上了,在這其間,他那雙邪魅之極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蘇熙芸,嘴角還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之意。
然而蘇熙芸卻有些吃驚,只因爲這男子雙目深邃,額寬鼻高,頭上黑髮全部一絲不苟的梳到腦後,全部編成一個個細細的辮子垂在腦後,上頭還佩戴了許多蘇熙芸叫不出名字來的小飾品。身上穿着與大齊人風格迥異的服裝,周身散發着強大的氣場,這男子,是外域之人!
認清這一點之後,蘇熙芸慌忙拉着珍珠往外奔去,這外域之人,她們最好還是不要招惹比較好!
可是蘇熙芸才一挪動腳步,那怪異男立刻輕輕一躍,便再一次攔在了她們面前,並且還往前走了兩步。
“你是誰?爲何要攔住我們去路?”蘇熙芸詫異開口道。
那男子邪邪一笑,居然用很流利的大齊之語道:“你們又是誰?居然敢擅闖皇宮?”
“我們是今日來參見皇長孫滿月宴的貴客,此刻是有要事去坤寧宮一趟,敢問閣下是誰?”蘇熙芸拉着珍珠往後退了一步開口道。
那男子呵呵一笑,將垂在胸前的兩根辮子往後一甩,高傲的開口:“本王是誰,暫且還不需要你們知道,不過小妞,你長的還很漂亮麼,陪本王我好好的喝上一杯如何?”說着,他便伸手去摸蘇熙芸的臉蛋。
蘇熙芸大吃一驚,忙拉着珍珠往後退去。
那邪魅男子咯咯一笑,繼續伸手過來,那笑聲充滿了淫邪之意,聽起來格外恐怖,蘇熙芸從未想過自己不過是進宮來參加個宴會,居然還能碰上這樣的事情,頓時緊張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上了,她的手不動聲色的往袖子裡探去,她從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可那男子在伸出的手堪堪碰上蘇熙芸的面頰之時,忽然頓住,然後開口問道:“小妞,你幫本王一件事情,本王就放過你怎麼樣?”
“什麼事?”蘇熙芸連忙問。
那男子冷冷一笑,然後開口道:“聽說你們大齊的榮王殿下,有一個年方十五,美貌傾城的未婚妻,她今日可有來參加宴會?你將她哄騙了出來交給本王如何?”
此話一出,蘇熙芸心中頓時翻起了驚濤駭浪!這人居然是衝着自己來的!不過可笑的是,他似乎不認識自己。一想到這一點,蘇熙芸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你是說榮王殿下的未婚妻啊?她此刻在東宮大殿呢!”蘇熙芸臉不紅心不跳的撒着謊。她身後的珍珠已經嚇的面無人色,手腳癱軟了。
那邪魅男子一聽,頓時雙眼一亮,道:“那你又是誰?你認得那榮王的未婚妻?不知道她跟你比起來,究竟哪個漂亮啊?”他說着,望向 蘇熙芸的目光裡含了些不懷好意。
“閣下,你究竟是想要找榮王殿下的未婚妻呢?還是來找本姑娘的?”蘇熙芸面色平靜道:“您要是找她,那本姑娘這就想辦法將她給你帶來,倘若你還有別的目的,那請恕我怒不奉陪!”說着,她轉身便拉着珍珠往外走去。
“你別急啊!”那男子斜睨蘇熙芸一眼,然後饒有興致的道:“你是第一個見了本王還不害怕的女子,本王跟想知道你的名字!”
蘇熙芸冷冷瞧了他一眼,不假思索的開口道:“我叫如花,如花似玉的如花,這樣你滿意了嗎?”
“好名字!”那男子笑眯眯道:“你們大齊人就是會起名字,對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蘇熙芸實在是不想跟這人糾纏下去,再耽擱下去,她不僅拿不到送給皇長孫的生辰禮,而且連宴會都趕不回去,有人問起的話,她今日可就真的丟人到家了!
“閣下,看你穿着打扮不似大齊之人,敢問尊姓大名?”蘇熙芸極爲不耐的開口道,說話間,她的眼神隨意的往不遠處瞟了一眼。
那男子卻是今日進宮參加皇長孫滿月宴的邊牧國二王子呼延寒,因爲長相俊俏,他在自己國家裡十分受女子歡迎,就連這大齊皇宮,他才進來不過一個時辰,便已經勾引了一個相貌俊俏的宮女,並且將其吃幹抹淨,可眼前這位姑娘是怎麼一回事?居然膽敢在自己面前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來,這簡直就是在找死!
“本王呼延寒,乃邊牧二王子!”呼延寒洋洋得意的吐出這幾個字來,他十分期待眼前女子露出驚豔的表情來。
呼延二王子,以俊美聞名天下,是邊牧國近年來年輕一輩裡最爲出衆的青年才俊,呼延寒走到哪裡,都能聽到人們對他的讚美之聲。所以今日,他以爲眼前這個名叫如花的姑娘一定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可是,他失望了。
蘇熙芸聞言,只是面露茫然之色道:“邊牧國?那是個什麼國家?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