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跟李遠堂少年夫妻一相融洽,這麼些年她還是頭一次跟丈夫分別這麼久,說不想是假的,因此見李遠堂信上說要回來了,她比誰都要高興。
“分宗的事也辦好了?謝天謝地,看來父親將此事託給三叔一點都沒錯!”李家分宗在望,也是一件叫京城這一支備感輕鬆的好事了。
李忠孝帶着通山族人來了這麼一趟,丁氏遠遠看着,就已經充分見識了什麼叫惡親,因此對京城李氏分宗出去也是極願意的,“你三叔走的時候我也擔心着呢,人家不說麼,窮山惡水出刁民,嘖嘖,看看上次族裡那一羣人過來,跟來了一羣狼一樣,嚇我的啊,都沒敢開府門兒!”
丁氏一點兒假話也沒說,她當時是真的害怕那些人跑到她們西府來,像在東府一樣又吃又拿的,最後還給他們扣上一個不念親情不恤鄉里的帽子。
李家族人的嘴臉李靜宜也算是領教過了,倒是能理解丁氏的恐懼,“這次也是一勞永逸了,以後咱們京城這幾房,再不必總是被通山族裡煩擾。”
大周普遍都講上出身根系,無族無家之人想在世上存活,那是十分不易的,但是李靜宜畢竟不同,她除了是李家女外,還有一個皇帝外甥女的身份,也是因爲這個李遠山纔敢直接將自己女兒定爲承嗣女,在官衙立書存證,便是他百年之後,也不怕族裡人跳出來爭產,若是擱在別人家裡,只怕一介孤女想保住侯府的家產,是難上加難了。
京城這三房裡,西府最弱,因此通山族裡每每來人,西府也就是面子上意思意思,人家有安國侯跟大理寺卿府,也沒將西府李遠堂看在眼裡過,也是靠着這種無視,西府才成了那個被荼毒的最輕的一房,饒是如此,丁氏也覺得這些的惡親還是離的越遠越好,“你三叔信裡說,他們幾個還沒有到地方呢,族長便什麼病也沒有了,還說什麼族裡房舍簡陋,愣是不肯請兩房的人往家裡去,你說說這是什麼道理?”
“還有這樣的事?”李靜宜也聽住了,“是不是族長另有什麼打算?”
丁三太太撫掌道,“可不是麼,將他們丟在客棧裡,李忠,咳,族長倒是帶着人說回家準備準備纔好待客,你聽聽,這都成了客了。”
“那三叔自己辦了?”李靜宜雖然沒見過李遠堂幾面,但父親一直挺提攜西府,最起碼說明李遠堂人不傻。
提起自己丈夫,丁三太太一臉自豪道,“我家老爺去的時候,侯爺已經將他手裡李氏族裡所有的罪證都交給你三叔了,族長他們一走,你三叔便拿着侯府的帖子直接往縣衙裡去了,”
丁三太太眨眨眼,“你三叔再不濟,也是個七品,跟縣令也是同級,再說還有羅將軍麼?大家連客棧都不住了,直接就搬到了縣衙裡,那縣太爺也是個曉事的,第二天就叫人拿了那個什麼李遠海媳婦的孃家人,後來,外頭又有流言來,說是侯府聽說李氏族裡爲禍鄉里,要來斷親呢!”
“那族裡豈不是慌了?”
“可不麼?你猜他們回去幹什麼了?他們忙裡分族產呢,那個老東西,憋了一路的壞水兒,回去就說要將族產分了,之後再跟你三叔哭窮,連準備叫給再添的田產單子都寫好了,不給,人家就帶着全族的人往京城來!”
李靜宜想想當時的情景,也被李忠孝的無恥程度給震驚了,“三叔不是拿着他兒子的罪證麼?那個李忠孝只怕這些年也沒有辦什麼好事兒,叫人告上一告。”
“我的郡主哎,您真是神算,”丁三太太沒看完信的時候,也愁的跟什麼似的,這常言道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要是李氏族裡幾百口子上京,便是錦陽長公主出來,也拿這些所謂的親戚沒辦法啊?總不能將人都下了大牢去。
“羅將軍就是這麼辦的,直接叫人掛了牌子出去,說是但凡有告侯府村李氏的案子,一律送到他這裡,他幫着苦主打官司!”丁氏繪聲繪色道。
羅大全副將軍的官袍穿上,身邊又林立着十幾個親兵,再有安國侯府要跟侯府村斷親的流言,很快就有人跑來遞狀子了,有了苦主兒,李忠孝這個堂堂李氏族長,族產還沒有分好呢,就被通山縣的衙役給拘到衙門裡了。
李忠孝自然不能認罪,但告他的幾項罪行中有命案,幾年前一個姓夏的人家因爲家貧要爲老母治病,將女兒佃到了李家做丫鬟,說好的佃期十年,到時由夏家領回的,這種丫鬟與賣了死契的是不同的,沒想到沒出三年,小姑娘便暴病死了,等夏家人聽了消息趕去的時候,連屍首都已經被草草的埋了,府裡死上個把人,李忠孝根本不往心裡去,扔給夏家幾兩銀子,便將人打發出去。
沒想到夏家人是真心疼愛女兒的,佃女爲婢也是不得已所爲,自然不肯罷休,去亂葬崗尋到女兒的屍首時,卻發現女兒身上遍體是傷,分明是被活活打死的,夏家人擡着屍首去李家鬧,卻被李家的家丁給打了出去,連屍首都給搶走了,之後夏家被逼的無法在侯府村兒鄰近存活,一家子跑到了縣裡,靠給人做雜活爲生。
有這件命案在,羅大便有了施展的餘地,何況李氏族裡並不和睦,就這幾日爲分族產,又知道以後再不能從京城幾房身上撈好處了,都卯足了勁爲自家爭好處,各房頭都暗中小規模的打了幾場了,這羅大將價碼開出來,自然有與李忠孝有仇的出來做證,說夏家姑娘是被李忠孝那個老不修**不遂,惱羞成怒活活打死的!
通山縣令再將李家的僕婢抓來審問,幾板子下去,什麼都招了,甚至連李忠孝跟自己小兒媳婦私通的事都被問了出來,這下好了,李侯村兒簡直成了整個通山的笑柄。
李忠孝一把年紀被投入大牢,甚至因爲他做下的醜事,府裡的學政直接下令,奪了其長子的秀才功名。
羅大一個殺威棒下去,整個李侯村兒的族人都老實了,李遠堂這個時候出來宣佈,自己是京城李氏,回來分宗,他們這一支要在京城自己開宗祠另行祭祖之事,李侯村兒上下再無人再出一言,李遠堂算是爽爽利利的將事情給辦下來了。
“那那些告狀的人呢?”李靜宜更關心這個,羅大利用這些苦主收拾了李氏族人,若自己目的達到,便將這些苦主的事兒扔在一旁,將他們當成李氏內部鬥爭的棋子,那李靜宜自己都會覺得侯府太不地道了。
這個丁三太太就不清楚了,她從袖裡將李遠堂的信掏出來,“我也是光看着高興解氣了,好像我家老爺沒有提這個,要不你看看?”
李靜宜如何會看李遠堂給自己妻子的家書?“三嬸兒不用了,估計這裡頭的事兒長着呢,三叔顧不得說也是有的,等我見了父親問問他便是了,羅大也會給父親寫信的。”
那倒也是,丁三太太點點頭,將信又重新收了回去。
秦大夫人跟秦三太太在一旁聽着李靜宜跟丁氏說話,聽她們說通山族裡的事已經處置好了,都挺替李靜宜高興的。
畢竟現在錦陽長公主跟李遠山在,李家那些人不敢做什麼,若是等他們百年之後,李靜宜一個婦道人家,便是有郡主的身份,可是有宗祖禮法在,人家真的帶來個男孩子說是認到李遠山名下做嗣子的,李靜宜便是有朝廷文書,只怕那些閒着沒事見樹都要踢三腳,又最愛跟勳貴宗親作對的御史們,也會跳出來說長道短,逼着侯府割下一塊肉來給那些所謂的族人!
“這下好了,你大舅舅也能安枕了,”秦唯甲一直覺得李遠山的做法太過激烈,怕將來留了後患給李靜宜,李遠山這一手將通山那一羣人徹底打服了,再分宗出來,那些人便不能算是李靜宜的正經族人,對李靜宜的干涉就會小了許多,等李靜宜覓得良婿,子嗣長成,他們就更不算什麼了。
李靜宜也深有同感,以前不覺得,自己出嫁便與孃家沒有太大的干係,父親便是過繼了嗣子,她也不過是多一門親戚,但和離歸家之後,父親的承嗣跟侯府的將來便跟她息息相關了,父親這次果斷的把京城這支分了出來,以後整個京城李氏便不會再拖着一羣吸血蟲甩都甩不掉了。
幾個談談笑笑便到了沅芳閣,大家看賓主坐了,李靜宜看秦三太太一直神情鬱郁,知道她是在擔心女兒茜娘,笑道親自給蘭氏斟了盞果子露道,“母親病着,咱們也不會宴飲,這是過年的時候娘娘賜下的桃子露,三舅母嚐嚐。”
秦三太太一嘗,酸酸甜甜的果然好喝,忍不住又想起了家中的女兒,第二口再也喝不下去,她見王太太跟丁氏正在說話,小聲道,“郡主可能不知道,這些天我那個女婿來過幾次了,非要接茜娘回去,還說親家太太病了,要不是我叫茜娘一直裝病,只怕你舅舅都要送茜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