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讀書人講究抱子不抱孫,但女兒例外,王鴻舉若是直接表示不喜歡也就罷了,他嘴裡誇着佑姐,可是卻連手都沒有伸一下,這樣的父親,怎麼可以相信?
秦大夫人幾個也都想起來當時的情景了,她們都是做母親的人,也都生了女兒,不論是秦唯甲還是秦唯丁,對膝下的幾個女兒都十分疼愛,秦莉娘甚至連開蒙都是秦唯甲親自來的。
“郡主說的沒錯,王家並不喜歡咱們佑姐兒,”秦大夫人頷首道,“不過咱們佑姐也不稀罕,”
她拍拍牀上的躺着的秦茜娘,“咱們以前不是說好了麼?王家得先將佑姐上了祖譜,”秦大夫人抿嘴一笑,“他們要是拖着不上,咱們也拖着不搬回去就是了。”
秦茜娘已經被夫家傷透了心,根本無心再跟王家糾纏,“伯母說的是,我也不求什麼,能平安將佑姐兒養大就行了。”
不管以後是什麼結果,其實最終吃虧的都是秦茜娘,李靜宜嘆息一聲,“茜娘說的是,現在佑姐最重要。”
呂老太太看到兒子跟孫子過來,激動的熱淚長流,拉着他們的手叫兒子將自己救出去,這幽泉庵實在是太苦了,每天粗茶淡飯不說,還要幫着庵裡做活兒,呂老太太自嫁到王家之後,還沒有受過這樣的苦呢。
王文卿卻沒有被母親的可憐相打動,他耐心安撫了她一會兒,“母親再等等,如今王家正在風頭浪尖兒上,先不說外頭對咱們家已經開始有傳言了,咱們得將等這陣風聲過了,”
王文卿咬牙道,“那個什麼瑞和郡主,自己和離了,巴不得別人都跟她一樣回孃家呢!”
李靜宜不但和離了,還關了婆婆,毀了丈夫的前程,這樣猶不足意,現在連榮家都倒了,榮海,那可是堂堂的二品大員,手握重兵,什麼吃空餉喝兵血的,連他這個文官都知道,那是軍漢們的常態,不靠這個,那些手握兵權的武將,拿什麼結交朝中大臣?
結黨營私?這“朋黨”哪朝哪代沒有?
在王文卿看來,榮海的倒臺,除了榮海手裡的兵權,姻親胡家的財富外,安國侯跟李靜宜在裡面也沒有起好作用,但也是因爲這個,叫他不敢再像之前一樣,正面跟錦陽長公主府對上了。
“那秦氏生的那個女兒怎麼辦?”外頭的事呂老太太不懂,但眼皮子底下,可是有個佑姐兒呢,太扎心了。
“我這幾天想了想,自從秦氏懷了那個丫頭片子,咱們王家就不順遂過,”呂老太太看着冷清簡陋的禪房,她每天晚上躺在那張破舊的棗木牀上,就沒睡好過一覺,“若不是她,鴻舉也不會被學裡攆回來,我也不會被送到這破地方,都是她給妨的了,”
呂老太太目光中滿是狠厲,雙手死死抓着王文卿的胳膊,“文卿,你可不能心軟,不然你祖父,你父親也不會饒過你!”
王文卿被母親抓的胳膊生疼,他努力從呂老太太的手中掙脫出來,“母親放心,我心裡有數的,您再等一等,我不會叫王家敗在我手裡的。”
“那可得快點,再大些,就不好辦了,”呂老太太自然信得過兒子,但想到王家這半年的遭遇,她可不敢叫那個佑姐兒長大了!
毛氏恨死自己了,剛纔怎麼就不留在莊子裡多陪秦茜娘一會兒呢?非得裝孝順跟着公爹他們到幽泉庵裡來看呂老太太?!
這下好了,叫她聽到這麼大個事兒,她該怎麼辦?
王鴻業也被祖母的話給嚇着了,尤其是他看到除了妻子之外,其他的人都是一臉淡然,彷彿在說着別人家的孩子,別人家的事兒的時候,“父親,我還是頭一次來幽泉庵呢,想出去走走看看。”
王文卿這才注意到不但次子,連兒媳毛氏也在呢,他目光凜冽的盯了毛氏一會兒,“好吧,跟你媳婦去吧,只是你們別忘了自己是姓什麼的!”
“是,”王鴻業一拉妻子,逃出了呂老太太的禪房。
“父親,二弟就不說了,那個毛氏……”王鴻舉對自己這個弟媳沒有一點兒好感,“這兩個月她可是一直陪着秦氏的,”萬一將此事透露給秦家,那就麻煩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王家可再也輸不起了,王文卿點點頭,衝妻子道,“一會兒你將毛氏看好了,回去之後,不許她再往幽泉庵來,她身邊的人也不許!”
呂太太點點頭,“妾身知道了。”
“哼,我就不信老二媳婦還敢將咱們賣了,她們毛家可不是秦家,有一大堆當官的親戚!”呂老太太冷哼一聲,“要不就叫她跟我留在庵裡好了,鴻業那邊,擡個妾伺候也成,”
既然秦氏來幽泉庵毛氏都跟着來了,自己到幽泉庵來,她憑什麼不來服侍自己?
“還是算了吧,今天親家太太也來了,”呂太太一臉爲難,若是索氏沒來,也就罷了,現在索氏還在下頭莊子裡歇着等着與她們一道下山呢,叫自己怎麼跟她說,將人家女兒又留在莊子裡了?“再說鴻來成親時候也不短了,二房還沒有子嗣。”
“那是她沒本事,當個女人,不會下蛋能怨誰?你回去跟她說,再懷不上,就給鴻業挑個妾上來!”兩個孫媳婦,呂老太太沒有一個滿意的,一個看見她跟仇人一樣,另一個呢,直往後躲。
“還有鴻舉,我看那個秦氏一時半會兒也是指望不上了,總不能叫長房沒有子嗣吧?先生個庶長出來,將來秦氏真生下嫡子再說,若是生不出,鴻舉也得有兒子不是?”呂老太太又開始操心曾孫子了,“文卿媳婦你往孃家寫封信,我記得幼芳幼蘭都是好年紀,叫你哥哥將人送來咱們看看!”
這正在說正事兒呢,怎麼就拐到兒子納妾上了?還納舅家表妹爲妾?傳出去成什麼話?王文卿一陣兒頭疼,“母親,鴻舉還要以學業爲重,納妾的事慢慢來,總得叫秦家無話可說才成。”
毛氏隨着王鴻業從禪房裡出來,卻一點兒陪他逛幽泉庵的興致也沒有,“相公你自己看吧,妾身累了,就在這樹下歇一歇。”
王鴻業只是找藉口從屋裡出來,哪裡會真的在幽泉庵裡亂走動,“我也陪你坐會兒,這裡是庵堂,我一個男人家家的,也不好亂逛的。”
“嗯,”毛氏懶懶的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王鴻業心知妻子爲什麼會這樣,“你,剛纔,都聽到了?”
聽丈夫問她,毛氏仰頭看了王鴻業一眼,低下頭沒說話,如果說昨天她在莊子裡的時候她還在想是不是秦家人想多了,那此時,她是用最大的耐力來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尖叫着衝到莊子裡去!她甚至想跑到母親身邊,問她到底將自己嫁了個什麼樣的人家!?
見毛氏一直不說話,王鴻業嘆息一聲,“我也不敢相信,可是那是我爹跟我祖母,他們也是爲了王家。”
“佑姐兒也是王家的孫女,”毛氏擡起頭,眼淚卻止不住的落了下來,“我現在只能慶幸,生下佑姐兒的不是我!”
見妻子哭了,王鴻業連忙四下看了看,拿袖子去給她擦眼淚,“你千萬別這樣,小心父親跟哥哥出來!你放心,換作是咱們的孩子,我絕不能答應他們這麼做的!”
“我知道了,”毛氏抿嘴一笑,拿帕子拭淨臉上的淚水,“以前我跟大嫂在莊子裡,也時常到庵裡來給菩薩上香的,今天回去,想來要許久不能過來了,我再去給菩薩上柱香,求他保佑相公早日金榜題名。”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妻子不哭了,王鴻業放下心來。
“不必了,你在這兒等着我,要是母親他們出來了,你就去殿裡喊我,”毛氏並不想叫王鴻業陪她去。
……
毛氏並沒有在裡頭呆多久,王文卿跟呂氏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回來陪着王鴻業坐着了,王文卿見二兒子兩口子都挺老實,點點頭,又去向了塵師太辭行,卻吃了師太的閉門羹,王文卿知道出家人向來孤拐,尤其是這幽泉庵,並不靠香客們的供奉生活,也沒有放在心上,很快就帶着妻兒離開了。
了塵師太看着手裡的帕子,素白的絲絹上用香灰寫了四個字,“小心王家”,她嘆了口氣,將帕子放在桌上。
佑姐兒的洗三禮一過,李靜宜也沒必要再留在莊子上,秦大夫人這次上來,直接針秦莉姐的一兒一女帶到了莊子裡,叫大女兒安心在這兒陪着秦茜娘,有她在,蘭氏便跟着秦家人一道兒回京城去。
李靜宜一走就是好幾天,錦陽長公主早就想的跟什麼似的,聽到女兒回來了,忙叫人將她迎到鹹安院來,“你的衣裳我叫人拿到這兒了,你就在裡頭換吧,茜娘怎麼樣了?”
“茜娘很好,生了個大胖閨女叫佑姐兒,如今長開了,挺像茜孃的,”李靜宜聽話的到內室將衣裳換了,簡單的梳洗了一番,出來陪錦陽長公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