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樂說了不少兒時事,皆是堂兄周希禮的各種好,大有陸思瓊若不珍惜便是罪過的意思。
聞者不予迴應,只等對方說夠了自行離去。
三表哥待她的情誼,她自然明白。
若說過去是隱晦,那前不久在朝華樓內聽到的對話,便是肯定。
獨自靜坐,陸思瓊嘆息,只願三表哥早日醒來。
其他的,她不會多想。
約莫個把時辰後,大舅母身邊的流朱過來傳話,道世子夫人有請。
她想起早前舅母對她的冷淡,不由比往日謹慎了些許,不敢怠慢,忙隨婢子到了朝華樓。
路上問起三表哥病況,知其未有起色,神色漸重。
出乎意料的,沐恩郡主並未沿承疏遠的態度,如常請她坐後說道:“方纔甄家來人,你五姨母聽說你在府上,想你方便的話過去再爲甄老夫人把個脈。”
“方便的。”陸思瓊乖巧應話。
沐恩郡主聞言便吩咐身邊嬤嬤下去準備。
她望向下座的外甥女,這個她視若親女的孩子,終究不忍重聲,想明瞭又道:“你的事我有放在心,只是如今你表哥身子不好,待過陣子纔能有時間置辦。
侯府那邊,你代爲解釋下,也莫要讓你母親多生心思。”
沐恩郡主一眼便看穿了外甥女過府的目的,這話算是給上回婉拒宋氏的一個解釋。
陸思瓊聽出其關切柔語,忙感恩接話:“舅母放心,我會同家裡說的。現在三表哥昏迷病榻,其他的都不急。”
只有親密之人,有些話方不說亦能意會。
常言總道“知女莫若母”,但在沐恩郡主心中,瓊姐兒實則與她閨女無異。
然正是因爲愛之深責之切,凡遇到點事便更爲嚴厲。
“你這回去甄家,見了甄老夫人便早些回來。莫要久留。”
她說話時似有所顧慮,念着心中心事又忍不住添道:“瓊姐兒,這回你表哥若是能捱過去,等他醒來後穩定些時日。你便與他將有些話挑明說了吧。
他是個死心眼的孩子,既不知變通又執拗。你對他沒那份心思,就明白的告訴他,省得他總惦記着做些糊塗事出來,最後受這等無妄之災。”
陸思瓊聞言,便知曉了爲何先前舅母會那般待她。
原來事實果真如三表姐所言,三表哥是因爲她纔去找的韓邪。
她抿脣即回道:“舅母的意思,思瓊明白,我從小就將表哥當親兄長看待的。”
“我知道。”
沐恩郡主嘆息,都是她膝下長大的孩子。誰有情誰無意能看不出來?
她撫着盞壁,語氣無奈:“原本就與你無關,我確不該怪你。”
話落不等人接話,話鋒一轉,嚴肅又問:“剛剛在禮哥兒屋裡。九王當衆替你說話。瓊姐兒,我是他堂姐,他爲了你竟也說得出那些話。”
“舅母,”聽出輕責,陸思瓊起身,垂首欲要解釋,卻又被對方制止。
沐恩郡主兀自感慨。“你自幼聰慧,樣樣都是頂好的,知書達理端莊大方,有些事想必不用舅母點破,便知可爲還是不可爲。”
“舅母放心,我絕不會做出令您失望之事。”
後者頷首。亦不多言,揮手讓她去與老夫人辭行,準備前往甄府。
說實話,前不久的那趟甄府之行,對陸思瓊來說並不愉快。
總覺得秦夫人對她有種莫名的牴觸與厭惡。
但想着五姨母。便只得應允。
周老夫人聽說她要去甄家,不知爲何表情略顯沉重,只是到底沒有阻攔,只吩咐她如若遇着秦家人,能避則避,切莫衝動逞口舌之快。
陸思瓊一一道是。
坐的是榮國公府的馬車,五姨母亦早有安排,一路駛向甄府後院,便有侍婢領了她到老夫人的住處。
非初次過來,並不陌生。
然甄夫人還是親自到門口接了她,先是親熱的關懷了幾聲,繼而避過旁人壓低了嗓音就道:“瓊姐兒,秦夫人跟秦大姑娘在裡面,你待會就站在姨母身邊,沒問話不要開口。”
又是秦夫人?
陸思瓊面不改色,心中卻是膩煩。
她很少對陌生人多生情緒,但就是打心眼裡不喜歡那位秦夫人。
還有秦大姑娘?宰相的親妹妹?
她該是來探視甄老夫人的。
剛未覺得怎樣,只聽眼前人又道:“想必你有聽說過,這位秦大姑娘素是個厲害人物,秦夫人那般要強的性子,卻對這位小姑言聽計從。哪怕秦夫人是看在秦相的顏面多有忍讓,但誰又不敢小覷秦大姑娘的能耐?
瓊姐兒,今兒提出讓你來府上把脈的不是秦夫人,恰恰就是這位秦大姑娘。她言辭狀似隨意,但我瞧着是有旁的目的。”
甄夫人說着又皺眉不解,“怎麼今兒大嫂沒陪你過府?否則也好擋上一擋。”語氣失落。
聽到這話,陸思瓊暗想着莫不是姨母並不知三表哥遇刺受傷的事。
突然意識到那件事事關韓邪,周家連日閉門謝客,更是連太醫都沒請,亦不敢多話。
“大舅母府中有事,便沒有一同過來。”她如此解釋。
甄夫人點頭,並未多想,“原是這樣。”說着輕輕拍了她,攜手進屋。
陸思瓊知曉秦相有位妹妹,被母兄寵溺得如珠如寶,閨名沐詩,已過及笄之年,卻不曾見過。
此時更不懂爲何對方會說那話。
秦夫人陪在甄老夫人榻前,母女倆說着話,服侍的人站了滿屋,倒顯得熱鬧融融。
陸思瓊一出現,旁坐在甄夫人旁邊的女子雙眸微瞠,容顯異色,低低喃道:“像,真像……”
聲音不大,卻正入了鄰座的甄夫人之耳。
她在外囂張氣盛,卻對小姑重視非凡。哪怕在孃家侍疾,亦擔心怠慢了她,總留意着秦沐詩。
此刻聽到這二字,忙疑惑的望過去。
隨着對方視線。最後落在隨甄周氏盈盈而來的少女身上。
看清陸思瓊,心中又浮現出上回的恐慌。
秦夫人趁對方尚未近身,飛速的湊到小姑耳邊,緊張的問她怎麼了。
秦沐詩本百無聊懶的坐在那,此刻卻全身繃緊,眸中盡是不可思議,並未搭理身旁的人。
轉眼間,甄周氏就帶着陸思瓊到了牀前,行了禮道:“母親,這便是瓊姐兒。”含笑溫聲說完。就讓外甥女請安。
陸思瓊一一見過。
並未忽視正炯炯盯着自己的陌生女子,料想對方便是那位秦大姑娘。
甄老夫人這回精神昂昂,面上露着長者的慈和說了幾句褒獎之話,又讓近侍去取了之前備好的禮物,名爲見面禮。
陸思瓊能感受到她的感激。
長者賜物。她先是望向姨母,見後者頷首,方接過道謝。
甄夫人雖不知小姑心思,卻也看不慣眼前少女受盡衆人矚目,不由開口:“陸二姑娘本事了得,這醫術都勝過宮中的御醫,手中還有袁氏秘方。
德安侯府調.教姑娘的手段可謂非同一般。這往後京中再有疑難雜症,倒是不用麻煩郎中,請了你便好。”
端的是一臉笑意,話中卻盡是譏諷。
甄老夫人微微蹙眉,自己閨女這小心思,是還存着上次的荒唐想法?
在她看來。眼前這眉清目秀又落落大方的女孩,根本就不值得她牴觸,真不知女兒是怎麼想的,竟然對個孩子感到威脅。
“秦夫人謬讚,思瓊可擔不起您這話。”
陸思瓊剛想不動聲色的反駁回去。誰知那邊的秦沐詩突然插話,詢問道:“陸家二姑娘,甄夫人,您這位外甥女是德安侯早前原配之女?”
被問之人有些驚詫,這點秦大姑娘早就知曉,怎的還問?
然還是回了話。
“哦,”得到肯定之後,秦沐詩望向陸思瓊的眸光越發狐疑,似含着某種猜測。
衆人都望着她。
可等了頃刻,只見其笑了同秦夫人說:“嫂嫂,這陸二姑娘生得好標緻,我剛一見她就覺得有種莫名親切,真是討喜。”
她是秦老夫人晚年之女,年紀同秦相相差甚多,實則並未比陸思瓊年長几歲。
但這自然而然以長輩口吻說出的話,卻總有種道不清的深意。
秦夫人聽了,更是茫然。
這位小姑早前之所以跟自己一道來甄家,便是衝着這場面而來,是她想見周家的這位表姑娘。
秦夫人深知其因,秦沐詩心高氣傲,如此顯赫身份卻至今待字閨中,爲的就是等九王選妃。
清早丈夫回府,兄妹倆在書房交談了好一會,這午後她就提出此行。
秦夫人雖不知對方是什麼目的,卻也明白九王與榮國公府關係甚好,心中便有所猜忌。
怎知現兒卻道出這話?
難道小姑想見陸氏女,不是因爲九王?
她思忖間,站着的少女已客氣道謝。
秦沐詩凝視着她,突然站起朝對方走去,上下打量了又道:“真是生了副好模樣。”
甄夫人左顧右看,牽強笑了接話:“秦大姑娘客氣,我這外甥女可受不得你如此讚譽。”她說完又憐愛的側首,驀然微徵。
瓊姐兒的眉眼竟有幾分秦大姑娘的神韻。
氣氛正僵滯之時,外頭婢子突然揚了聲通傳,道姑姥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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