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廷宇看到李懷民的雙眼閃爍了一下,但只是一瞬間。本來想說些什麼的夏廷宇猶豫了幾秒,還是裝作第一次見面。
“他聽見了那邊的響動,就叫了我一聲。”夏廷宇指了指陸刑天,“我父親是醫生,我也懂得些急救的方法。”夏廷宇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張田,“我看那個女孩在動趴着的女孩,我害怕食物會掉進器官,就制止了她,然後給她做了急救……”
“怎麼救的?”
“……”
“朱強,你過去,坐下。”
朱強聞聲顫抖了一下,乖乖地抽了把椅子,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然後感覺不對,轉了個身把後背亮了出來,趴到了桌子上。
夏廷宇起身,左手按住朱強的肩膀,重複了之前的動作,右手狠狠拍向了朱強的肩胛骨中央。
朱強被拍的呲了一下牙,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悶哼。
“我當時拍了兩下,正常人就應該有反應了,至少也該咳嗽幾聲了。但是她並沒有動靜。我試了她的脈搏,發現已經沒有脈動了。”
“嗯。如果是因爲你的原因,她至少也會掙扎。”李懷民點點頭,“方法是對的,看來在你採取措施之前她就死了。”
得到了老警察的誇獎,夏廷宇沒覺得多開心。對此朱強有些小小的不滿。
“你說她像是受了刺激。”李懷民又看向張田,“你知不知道她在之前有沒有受過什麼刺激?”
張田抿了一下嘴,搖了搖頭。“我們不在一個專業,平時要是不約會的話都不見面的。我們也是昨晚上剛見面的。”
“你再想想。”李懷民換了個姿勢,後背靠在了椅背上。
老警察資質很深,閱歷無數。他之所以沒有把學生們分開審問,一是偌大的食堂要是有所預謀肯定早就有串通了;二是,他有足夠的把握能看出人說沒說謊。
張田一愣,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昨天回學校的時候,就是我們四個。路過外語學院,我給她們講了一個學姐在社團活動講的怪談。”張田簡要的複述了一遍那個可有可無的故事,接着道,“然後,曼麗就說,好像聽見有人哼歌。但是我們都沒有聽見。”
張田看向另外兩個人,兩個人也是配合的點了點頭。不過這也是可提可不提的,因爲那一瞬間,張田感覺那完全可以理解成是驚慌之中的幻聽。
“那你們覺得她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問題?”
“沒有沒有沒有。”張田一連說了三個“沒有”,“她很正常的。”
“你覺得她很正常?”
“嗯。”張田點頭點的很用力。
“你們呢?”
兩個姑娘跟夏廷宇一起也點了頭。
“行吧,你們先辦你們的事吧,留個電話,以後方便聯繫。”
“謝謝您,麻煩您了。”也許是習慣,臨走時,夏廷宇給李懷民留下了這麼一句。
三個姑娘提前走了,也許是精神不振,夏廷宇一直遲遲沒有邁出步子。
聽見之前夏廷宇的話,李懷民不由得喜歡了這個孩子。他拍了一下夏廷宇的肩頭,“你跟她關係很好麼?怎麼看着你比她們還難受?”
“哦”夏廷宇稍微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嗎“我們並不熟,甚至飯局之前都不認識的。只是……我挺害怕死亡的,看到死人就害怕。我老家的村子裡曾經就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破了嗎?”李懷民自然想的就是案件。
夏廷宇猶豫了一下,無力地點了點頭,“嗯,破了。”
“哦,那就行。你是單親家庭麼?”
“嗯。您怎麼看出來的?”本來夏廷宇不想問的。警察的眼力,什麼看不出來?但是看那老頑童一臉“快向我取經”的樣子,也就依了。
“直覺吧。”李懷民嘆了口氣,“單親家庭的孩子,不是太霸道,就是太老實。”
“那個……沒事的話,我就不打擾您忙了。”
“嗯,那些孩子們,你勸勸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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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麗,一個在別人眼裡沉穩的女孩。她死了,法醫檢查發現,原因很可笑,居然是被噎死的。得知這個消息的肖靜雅也是吃了一驚。
雖然肖靜雅在高中時與李曼麗並不在一個班,但她們在大學裡被同樣的專業選擇了。
知道了消息的學生們都是一陣唏噓。
沒有人知道她是爲何嗆死的,不知道她爲什麼那麼着急吃飯,也不知道她在死之前究竟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夏廷宇做了很多事情讓自己來逃避現實。不過按陸刑天的說法,噎死人這種搞笑的意外事故,而且還是發生在白天,怎麼看都不像是鬼能幹出來的。
天一黑,夜一涼,人的心就靜下來了。晚自習很無聊,手機要上交。現在再發生這種事情,夏廷宇已經開始學會思考了。但無奈他是個慢熱型的,才只是一件事情,還鬧不準是不是跟詛咒有關係,想了半天,還是無果。
終於靠到了九點,學委一聲“下課吧”,一幫人一窩蜂的涌出了教室,夏廷宇卻是不緊不慢的在收拾東西。夏廷宇有一個毛病,一旦規定的時間到了,就不再着急了。舉個例子,在高中的時候,英語課是最難熬的,而且那老頭還喜歡拖堂。下課鈴之前,夏廷宇總喜歡計算着老頭的速度,覺得老頭會拖堂,便是愁雲滿面。但一旦打了下課鈴,這鈴聲一響,夏廷宇便不再着急了。
在陸刑天的注視下,夏廷宇磨磨唧唧的收拾好東西,張燃和白曉光也已經回去了。
走廊冷冷清清,其他的教室也都差不多關了燈,只有走廊頂上三米一個的小廊燈還在苟延殘喘。
從五樓下到三樓,樓道里那種轟轟隆隆的聲音已經徹底消失了,偶爾也就是一兩個學生的腳步聲,突兀的迴響在靜謐的樓道里,剩下的就是死一般的安靜。
靜的過分的環境總會讓人神經過敏,夏廷宇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突然,二層、三層的夾層天花板上的燈閃了一下。
夏廷宇嚇得“嗯”了一聲,差一點就縮到陸刑天懷裡了,但還好他忍住了。
“什麼玩意啊,嚇死我了。”夏廷宇不滿的抱怨。但隨即就住了嘴。
因爲他好像聽見了一種恐怖片裡常有的聲音。
在空蕩蕩的走廊裡,慘白的燈光閃了閃,然後遠處傳來了高跟鞋踏地板的聲音。
“篤、篤、篤……”
這麼晚了,會是誰?
陸刑天像是發現了什麼,衝着夏廷宇擠眉弄眼的。
“你他媽別嚇我啊!這不是放學嗎?肯定是學生……”
眼見着那聲音越來越近,夏廷宇居然閉眼念起了“阿彌陀佛”。
高跟鞋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道里拖着回聲,越來越近,終於在三個男孩不遠處停了下來。
“哎,是中午的女孩。”陸刑天提醒夏廷宇。
夏廷宇眯開一隻眼,眼前樓梯上面站着一個短頭髮的女孩。女孩穿的並不是高跟鞋,只是踏起步來鞋底很響。
夏廷宇依稀還記得這個女孩的名字。她好像是叫徐淑蘭。
徐淑蘭認出了陸刑天,因爲比較有型,所以當初多看了一眼。
“額……”看着上午的兩個大男孩在下面仰着頭巴望着自己,徐淑蘭有些不好意思。
夏廷宇呼了口氣,“你怎麼一個人?”
“我……有點事。”
徐淑蘭其實並不是有事,而是在教室裡聽到了有人在哼歌。當時她還想笑,怎麼會有人在自習課唱歌。但是寂靜的教室裡沒有人指出來。
自習課結束了,徐淑蘭對室友調侃那個唱歌的人,可是奇怪的是,室友們對她的話都很好奇。
當時,她聽得很清楚。那個旋律很熟悉,小時候好像在很多地方都聽過,印象裡還是一首外國的歌。但是聽過歸聽過,熟悉歸熟悉,名字她是完全叫不上來。
她很疑惑。
就在教室裡亂作一團的時候,那哼歌的聲音還是可以清晰的縈繞在耳邊。
徐淑蘭警覺的回頭、轉頭,她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自己耳邊哼歌。
她打發走了室友,說自己要約見一個人,要她們先走。
徐淑蘭閉住眼,仔細的辨別着那聲音的方向,可那聲音近在咫尺,像是直接在她腦中成型;又悠遠長揚,像是打四周同事傳來。直到教室裡徹底的安靜了,只剩下那詭異的哼歌聲。
徐淑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睜開了眼睛。
教室裡居然已經空無一人了,然而那聲音還在源源不斷的傳入她的雙耳,直至大腦的深處。
那會是誰在唱歌?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一件本來已經淡忘,或是不願想起的事情,一種恐怖的想法出現在了腦海裡。
那時候,李曼麗說她聽到了我們聽不到的聲音,有人在……哼歌。
爲什麼要一個人待着,還待到這麼晚?
後悔了,不敢再呆下去了,徐淑蘭奪門而出,燈都沒來得及關。六樓、五樓、四樓、三樓。
“你們……有……沒有聽到、歌聲?”
“歌?”夏廷宇的表情很誇張,“聽錯了吧。這時候了誰有心情唱歌,這時候只需要歸心似箭。”
“……”徐淑蘭抿了抿嘴,兩隻月牙般的淡眉擰在了一起。她哆哆嗦嗦的擠出一句話,“你們……能不能……送……送我回寢室……?”
雖然在一個院,但男女生宿舍隔的還是很遠的。徐淑蘭的宿舍在圖書館南邊。
徐淑蘭走在暗黃色路燈普照下的樹蔭裡,即使身邊陪着兩個男孩,但還是不安的三步一轉頭。那詭異的聲音還在耳邊環繞着。
陸刑天跟徐淑蘭並肩,張燃跟夏廷宇稍稍靠前。
“你聽到的歌聲是什麼樣的?陸刑天問。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徐淑蘭一愣,然後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就是普通的,人哼歌的聲音……”
“哼的什麼?”
徐淑蘭搖搖頭。
“你能模仿出來麼?”
徐淑蘭使勁的點頭。名字是叫不上來,但旋律確實是很熟悉。
徐淑蘭顫抖着聲音將曲子哼了出來。她感覺,這像一首兒歌。
“哎。”陸刑天拉了一下夏廷宇的胳膊,“你知道這是什麼歌麼?”
夏廷宇聽到了女生因害怕而斷斷續續的聲音,四十五度角仰望了一陣星空。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夏廷宇就着不在調上的旋律,小聲吟出了一首兒歌。
“對對對對對。”徐淑蘭因爲激動,一連說了五個“對”,“就是這個。小時候我經常哼這首歌,但是現在……你們說,曼麗之前聽到的歌聲會不會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