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全貼心的準備一點兒也沒派上用場,謝青沅這一回行鍼實在是累極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了過來。
一覺醒來,發現這不是自己的牀,謝青沅剛驚了一下,帳子外面就傳來了寒星和晨星的聲音,讓她放了心。
等她收拾好了走進晏息室,正在品茶的陸遙一下子就扔下茶碗站了起來:“小謝你可算醒了!你不知道,昨兒一晚上加今天一大早,有人急得……”
“何全!”坐在一邊的紀霖突然大聲喚了何全進來,“怎麼這麼沒眼色,還不快點吩咐人上菜!”
這樣直接打斷人的話,明顯有些失禮。謝青沅只以爲是寒星和晨星兩人着急,略微有些詫異地看了紀霖一眼,對陸遙淺淺一笑:“昨天行鍼太費心神,一時累得睡死了過去,勞您費心了。”
“不費心不費心。”陸遙呵呵了兩聲,瞥了紀霖一眼,識趣地壓下了嗓子裡的話。
他也沒什麼費心的,只是紀霖急得不得了,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硬拉着他跑了不知道多少趟,就差沒拿把刀逼在他脖子上,要他把謝青沅喚醒了。
饒是他一再聲明謝青沅這只是累得睡過去了,等睡醒了自然就好了,身體並沒有什麼問題,一向對他醫術篤信不疑的紀霖仍然是坐立不安的。
好在現在人總算睡足了,睡醒了,不然這小子一會兒又要纏着自己去給她把脈了。
午飯很快就安排了上來,滿滿一桌差點鋪排不開,其中一道冬筍老鴨湯,一道冬筍滑魚絲,都正巧擺在謝青沅面前,謝青沅瞥了紀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今天這菜也太豐盛了吧?我們三個吃不完可就浪費了。”
“怕浪費就加勁兒吃;這是慶祝我開始順利解毒的。”紀霖自先前打斷陸遙說話以後,一直緊繃着臉,這會兒說話的嗓音也緊巴巴的,動作卻跟他的表情相悖:伸手取過一隻碗,盛了滿滿一碗冬筍老鴨湯遞給謝青沅。
這不是紀霖第一次給她盛湯了,謝青沅沒有推拒,輕聲道了謝,擡手接過那碗湯,微涼的指尖無意中跟紀霖的手指輕輕一觸。
紀霖只覺得有一種奇異的麻從指尖一直傳到他的心裡,讓他心裡酥酥的癢,差點就要失手端不住那隻湯碗;好在謝青沅已經及時接了過去。
只是不等他心緒落定,另外一隻光潔的碗就遞到了他面前:“原來是慶祝順利解毒的啊,那就一事不煩二主了,老頭子也勉強接受你這一丁點兒謝意吧。”
他根本就不是打算慶祝什麼,只是想給謝青沅多補一補的好不好!當着謝青沅的面,紀霖只能忍着捏碎那隻碗的衝動,給陸遙也盛了滿滿一碗湯遞了過去。
陸遙笑容滿面地接了:“這多少年了,得你小子給我盛一碗湯可真不容易啊。”
寧王原來並沒有給人勸菜的習慣?正在安靜喝湯的謝青沅不由擡頭好奇地看了紀霖一眼。
紀霖頂着那明澈的目光,暗中磨了磨牙,取了公筷挾了一隻紅燒獅子頭一臉客氣地放進陸遙的碗裡:“誰讓你只喜歡吃大葷,不喜歡喝湯呢?你再不快點吃,這紅燒獅子頭就涼了。”
所以趕緊識趣地閉上嘴吧!
似乎聽到紀霖心裡的咆哮,陸遙見好就收,笑眯眯地戳着獅子頭開吃起來,湯飽飯足後抹了抹油嘴,順手又幫了紀霖一把:“小謝,一會兒等消消食以後,你再給這小子好好把把脈。老頭子年紀大了,可是要去睡個午覺養養精神了。”
謝青沅連忙應了;昨天又是藥浴又是行鍼的,她也想診一診紀霖的脈相現在到底如何了。
陸遙藉口去睡午覺了,把空間讓給了這兩個人。何全讓人用最快的速度撤了飯菜,上了養生茶,自己拔腳又站到了門外。
紀霖看着捧了茶慢慢輕啜的謝青沅,只覺得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她說,臨到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末了只是乾巴巴地說了一句:“那天把你踢下皇田的長孫亮和姚昱,我已經跟人打了招呼了,會讓他們好好吃點苦頭再放出來。”
“吃點苦頭再放出來?”
那天謝青沅是先走的,並不知道長孫亮和姚昱兩個因爲有嫌疑被御林軍帶走了,加上回來後忙着在自己身上試針要給紀霖解毒,又忙着錦元堂的事,一時還真把這兩人給忘到腦後了。
聽到紀霖給她解釋了個大概,謝青沅連忙持了茶壺給紀霖添了茶,自己舉了茶碗相敬:“謝九多謝王爺出手相幫!那天要不是我大意沒有防備,也不會連累到……”
“所以你覺得心中有愧,回來後就在自己身上試針?”紀霖伸手壓下了謝青沅舉起的茶碗,掌心似乎極自然地貼緊了她的手背,目光灼灼直視着那張已經回覆了血色的小臉。
“你怎麼知道我……”謝青沅有些愕然,對上那雙如炫麗的星雲一樣光華流轉的鳳眸,猛然想起了昨天一些不太清晰記憶,低低“啊”了一聲,不太自在地急速抽回了幾乎被握在紀霖掌心的那隻手,臉上潤出了一抹緋色。
偌大的晏息室,此時突然空曠的安靜,但是又彷彿有一種不知名的氣氛在暗中流淌過兩人的心田。
紀霖緊緊盯着那如花蕊般輕顫的羽睫,如白玉般透出嫣粉的側顏,還有被貝齒輕輕咬得紅豔潤澤的菱脣,喉結微動,突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謝青沅其實是在生自己的悶氣。
除了償還紀霖的救命之恩,她答應爲他解毒以外,謝青沅是不想跟寧王走得太近的;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並不想牽涉進北燕皇室的爭鬥裡去。
可惜事與願違,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的,總是有意無意地把她跟紀霖推向一處,讓兩人牽扯得更深。
昨天的事雖然只是一個小意外,可是一想到是紀霖拉開了自己的衣領,以至於看到了自己胸前的針痕,偏偏他還是爲了幫自己,行爲確實正當得很;謝青沅就恨不得立即在他面前消失。
她是醫,他是患,可是她還是女,他更是男!昨天自己一身溼噠噠地靠在他懷裡,還讓他幫她拉開了衣領,這場景怎麼看怎麼曖昧!
她怎麼就那麼不謹慎呢?
謝青沅不敢擡眼去看紀霖,脣舌發澀地解釋:“昨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