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後面是張麻子的睡房,透過玻璃窗我看到張麻子坐在牀榻邊上抽着菸袋。他的面容瘦的只剩皮包骨,臉上的皮膚蠟黃蠟黃的,一看就是被菸草搞成這樣。
他神情很不自然,像是遇到什麼麻煩一樣,每次給菸斗內裝菸絲的時候,手指顫抖的非常厲害。菸絲灌好點燃抽一口就把菸斗放到牀腳上不停的敲打,把裡面還沒燃盡的菸絲全敲了出來,然後又往菸斗內上菸絲,反反覆覆着,我看到他面前滿地都是冒着煙火的菸絲。
站在窗外,收回目光很是不解,這張麻子的行爲太奇怪了,琢磨着是不是我根本不瞭解他。其實我真的不怎麼了解 ,我只是偶爾從他門前經過,習慣性的看到他蹲在門口抽菸,別的一概不知。
雖然我不是很清楚張麻子平時抽菸是不是就是這樣的,但感覺告訴我事實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我一向很相信自己的感覺。
我又把臉貼到玻璃窗上面,看看張麻子接下來該幹什麼。
然而這次我沒看張麻子,牀榻上空空的,奇怪的是地上那些沒燃盡的菸草也不見了,這讓我心裡一驚,心想着,莫非張麻子是去哪拖把把那些沒有燃盡的菸草掃掉了,現在是去放拖把,有這個可能。
我繼續看着牀榻,希望張麻子快點回來,只要看到他坐在牀榻邊上抽菸就放心了。
就在我把臉貼在玻璃窗上以爲張麻子很快就會回來,突然我看到房間的地上有一個黑點運動。那個蠶豆大小的黑點速度很快,眨眼就消失在我視野中。一開始我還以爲是眼花,可接下來的出現的一幕讓我感覺像是在做夢。
我看到好多蠶豆大小的黑點如潮水般從張麻子的牀底下黑暗中跑出來,不一會,整個房間的地上被黑點覆蓋,完全看不到地面。這些黑點還在源源不斷的從牀底下跑出來,同時牀底下好像有什麼比較大的東西要出來,但是 被卡在牀邊上牀的踏腳木板下面,那個木板下面有很多黑色的小點,密密麻麻都疊了起來。
我大氣都不敢喘的看着屋內,唯恐錯過那個踏板下面的東西。
果然,接下來踏板下面有個東西滾了出來,那是一根菸杆,一根張麻子時常叼在嘴上的煙桿。
那根菸杆從踏板下一滾出,那些黑色的小點蜂擁而上,瞬間把煙桿覆蓋,埋沒,就在這時,我發現我眼珠子上面有個黑點在爬動,這個黑點遮住了我看煙桿的視線。
心中一驚,趕忙把臉從玻璃上分離開來,這一分離我就看到那個在我眼珠子上面爬動的黑點原來是隻黑色的甲殼類蟲子,而這個蟲子就在我把臉貼在玻璃上看的那個位置,不過它是在玻璃的內側。
我趕忙離開那個玻璃窗,當我距離玻璃窗一米遠的地方再次看向玻璃窗的時候,玻璃窗上一片漆黑,那些蟲子把玻璃窗完全覆蓋。它們還在不斷的沿着玻璃窗往上爬,那些細小的蟲腳颳着玻璃發出異常刺耳的聲音,好像耳膜都會被這種聲音刺穿。
聽到這個聲音我急忙伸手捂住耳朵,擔心耳膜會被刺穿。可是完全沒用,這些聲音就跟從我耳朵深處向外發出來的,一下一下敲打在我的耳膜上,讓我的腦袋都快炸開。
我仍雙手捂住耳朵,扯着嗓門大喊着向村裡跑去。此時我只想看點回到養老院中我的房間裡,用被子捂住腦袋,那樣也許會讓我好受些。
我跟個瘋子一樣在黃泥路上跑到着,途中我碰到了那個獵戶。張起看見我跟個瘋子一樣大喊大叫的從他身邊經過,沒有出言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他像是是沒看到我一樣,用手扶着肩膀上的鏟子,鏟子後面挑着個麻布袋繼續向村尾走去。
跟張起擦身而過的時候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這股血腥味比我昨天聞到的要濃烈很多。不光是血腥味,他身上還有一種別的味道,這股味道我很熟悉,像是在那裡聞到過,只是此時的我想不起來而已。
我一口氣跑了到了竹林內,看着面前幽靜的竹林,聽到竹葉摩擦發出好聽的聲音,腦袋內的疼痛慢慢消失。
在我內心深處有兩個地方是讓我感到安全和舒適的,一個是養老院,還有一個就是這個竹林。
找了個兩個竹子並排的地方,一屁股坐到了這兩根竹子之間的空地上,背靠着其中一根竹子,大口喘氣。
許久後,心中的恐懼才慢慢褪去,腦袋也變的清晰起來。
我開始回想剛纔看到的情景,張麻子屋內爲什麼會有哪些蟲子,哪些蟲子又是那裡來的,爲什麼要吃掉張麻子,一個個疑問在我腦海中打結。
我又想起了最近在夢中老是被蟲子咬,可我記不起來夢的前部分,每次都是被蟲子咬死然後醒了過來。
越想越覺得兩者之間一定存在着聯繫,我知道,想要弄清楚這之間的聯繫的話就必須要想起夢的前部分。
我擡頭看了眼被竹葉遮住的天空,從竹葉之間的縫隙中看到了懸在頭頂上的豔陽。現在還很早,離太陽落山還有很長時間,那就說明現在還沒辦法進入夢裡,也就不可能知道夢的經過。
其實我有點渴望夜幕降臨,渴望進入那個神秘的夢裡面,急切的想知道接下來將發生什麼事情,此時的我就如一個知道通往寶藏的路卻沒有鑰匙開啓路上的寶藏大門。
沒辦法,我知道內心很焦慮,但我必須要壓制這股焦慮。而要壓制內心焦慮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想,其次就是做些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不去想我做不到,誰能做到面對寶藏而不動心?那就只能選擇後者轉移注意力。
我伸手在地上不停的摸索着,希望能找些什麼東西玩一會。可是讓我很生氣,在我坐的地上竟然連一片竹葉都找不到。
我想起了前天晚上的那場大雨,知道他帶走了很多東西,包括我現在屁股下面的那些竹葉。
我不相信大雨會把身下的地面洗刷的如此乾淨。我低下頭看着身下的地面,然而地上卻是鋪滿了厚厚的一層竹葉。怎麼這麼奇怪,剛纔我分明沒有摸到地上有一片竹葉的存在,爲何現在又有這麼多竹葉在身下呢。
難道我找的不是竹葉?
是的,心中告訴我找的不是竹葉,是地上的那個圓形坑洞。
挪開屁股,我看到地上有個飯碗大小的坑洞。坑洞挖的很工整,坑壁光滑應該是一次完成的,坑底還有不少積水。
我把手伸進坑底的積水中,然後把沾有積水的手指放到鼻孔下面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泥土氣息鑽進鼻腔內。皺了皺鼻子,因爲除了泥土氣息我還嗅到了一股血腥,這股血腥味很熟悉,是哪個獵戶的。
我看到張起頭戴斗笠,身穿蓑衣,在漆黑的大雨夜中,用他手裡那把鋒利無比的鏟子利落的挖出了這個坑,當時他滿臉興奮的笑着。
我還看到天矇矇亮他來到這裡,滿臉憤怒的用手裡的鏟子拍打着那些偷吃他獵物的老鼠,然後玩味的看着躺在地上腸子都流出來的老鼠,最後他的眼睛變的賊亮賊亮,隱隱間都發出猩紅的光芒。他伸出舌頭舔了下自己的下嘴脣,高舉手裡的鏟子,滿臉興奮的把鏟子插進老鼠的脖子上,看着老鼠身首異處,微笑着揚長而去。
起身,我得回去養老院去了,面前的這個坑洞讓我反胃,坑洞內散發出來的血腥味讓我喉嚨鼓動,一股想吐的衝動。
在我離開坑洞後,竹林內又想起了笛聲,跟以前一樣,笛聲夾雜在竹葉摩擦聲中,斷斷續續,不易察覺。
回到房間後,我躺在牀上看着對面牆壁上的掛鐘發呆。掛鐘的上的指針不斷的跳動,掛擺左右擺動,當指針跳到6字上的時候,掛擺猛地撞擊在旁邊的鋼針上,發出一聲沉重的響聲,剛好下午三點半。同時,我聽到有人敲門。
雙眼仍然定格在掛鐘上,張嘴對着牆壁說了一聲“誰呀”。
大概過了五六秒的時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我,老張頭”。
“老張頭?他來做什麼,莫非是來看看我腰間的傷口好了沒有”,伸手把腰間的衣服翻開,看着那塊有點泛紅的紗布說“哦,等下,我這就給你關門”。
我急急忙忙從牀上下來擰開了房門上的那牛頭鎖,老張頭雙手敷在背後,滿臉微笑的看着我說“怎麼樣,腰間的傷好了些沒”。
“恩,早就好了”,我滿臉微笑的把腰上的衣服翻開,伸手拍了拍。
“呵呵、、好了就好,好了我也上樓去了”,說着老張頭滿臉微笑的轉身向樓道口走去。
看着老張頭佝僂的後背,我發現剛剛的笑容像極了一個人,可我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張麻子失蹤了,你知道嘛”,我還在想老張頭笑起來的像誰時,只見老張頭在上樓的臺階前停了下來,背對着我說道。
“哦”,我很隨意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