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中的張村迎來了它的第一束陽光,這束陽光就像一柄出鞘的寶劍用它的鋒利切開了蒙在張村上的黑紗,它又像是一個火把驅走它心中的黑暗和邪惡。
陽光從山和山相連處射入張村的上空,村裡村外一片生機勃勃。
村裡挨家挨戶的雞鴨大搖大擺的走出柵欄,公雞咕咕叫着啄食趴在草地上被露水打溼翅膀的昆蟲,而鴨子卻嘎嘎叫的下水捕捉沉睡在水草內和岩石縫隙內的魚蝦,村民相互招呼的去田間幹活,婦人們做好早飯結隊到村口的池塘洗衣
村外林間樹杈上的小鳥渣渣叫個不停等待出去覓食回來的媽媽,樹葉上的昆蟲在陽光下曬乾它身上的晨露起飛躲避天敵的追捕,田地內的蔬菜正不斷的吸食它表面慢慢曬乾的晨露茁壯成長。
管理室內的窗戶被推開,我站在窗前呼吸着迎面而來的新鮮空氣,老張頭和他的室友都起牀開始晨練。操場上有赤手空拳舞拳的,有手拿長劍練劍的,還有聽着收音機跳舞的,總之一切他們感到能強生健體的方法這裡都有。
我可沒有這麼好的閒情雅趣,呼吸好新鮮空氣後,他開始煮水做飯,當然了這個做飯只是做自己的早餐而已,老人們會有專車送飯過來。
看着鍋裡的水沸騰的冒起水泡,我快速把淘好的米放進鍋內,這樣我就可以安心的去洗漱而不用擔心粘鍋燒米了,用鏟子頂起鍋蓋留一條縫隙冒泡,自己也是拿出洗漱用品去洗手間洗漱了。
婦人們大多數都已經到村口洗衣服來了,石埠上交頭接耳談笑着自家的事情,池塘內一圈圈漣漪盪開,氛圍和諧。
吃完早飯,我騎着我那輛養老院給他配的電動車出門去了。我今天要去城裡買點東西,進城不只有村口那條水泥路,在村尾還有一條近路,在村子還沒有修那條水泥路的時候,村中的人進出都是走村尾的那條小道。
在村尾,一座山坡被劈掉大半,被鋪成高路面一米多的平地,三間瓦房一字排開建在這塊平地上,房屋和房屋間相隔十米遠。
在這挨家挨戶都忙碌的早晨而村尾的第一間房屋大門卻是緊閉不開,門前雜物堆放的亂七八糟,雜草遍地,好在門上的門神和對聯還算工整乾淨,門樑上的一面八卦鏡更是擦的一塵不染,透過鏡面能清清楚楚看到遠處高山上的古塔。你不能怪主人家懶不收拾,因爲這是劉寡婦家。
劉寡婦原名叫劉麗,是張福的老婆,這棟房子也是張福生前蓋的。
十多年前,村裡興起一股出去打工潮,挨家挨戶的男人都上城打工,留下媳婦在家照顧小孩老人,張福也是如此。蓋好這間新房,娶了媳婦生了一個小男孩後他也跟着村裡的人出去了。可是世事難料,出去不到半年的張福意外身亡,留下孤兒寡婦兩人在家。在農村都會有一些迷信,什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克服之類的。
一不能在嫁人,二不能回孃家,所以劉麗只能帶着小孩獨自生活。勤勞能幹的劉麗每天早出晚歸,母子倆的日子過的還算湊合。但老天並沒有要憐惜這個婦道人家的意思,反而給他開了一個更大大玩笑,在她兒子八歲那年淹死在村口的池塘裡,這對於劉麗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打擊,她唯一的希望都破滅了。村民很同情他,派人找來風水先生給她家看看風水,結果是,她家的大門正對遠處高山上的一座古塔,風水先生說古塔的戾氣充斥她家門才造成如此現狀。她大門上掛的那面八卦鏡就是用來剋制那座古塔的戾氣掛的。
我經過劉寡婦家門口看到張麻子正坐在他的門口抽着菸斗,沒有上去打招呼,因爲我跟他不熟。聽村子人說張麻子在修建這座房子的時候挖出三幅棺木,兩大一小,保存完好。從哪以後他兒子就成了大款,在城裡開小車住洋房,娶了個漂亮老婆,可爲什麼沒有接張麻子去城裡一起住呢?有人說是他兒媳婦不讓,又有人說是這棟房子內有着寶貝需要張麻子守護,總之沒人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而且他兒子去城裡八成跟這個也有關係。看着一口口濃烈的煙霧從張麻子嘴中吐出瀰漫在陽光下,陽光下佝僂的背影和那渾濁的雙眼顯得老人如此的孤獨可憐。
我推着電動車走到了村尾走後一戶人家的門口停了下來。還在劉寡婦門口的時候於林就聽到這戶人家傳出的吵架聲,這一大清早的吵架正的好嘛,於林不知道,因爲他沒跟別人吵過架。
不用聽我也知道他們在吵什麼。
張順是有村裡有名的酒鬼,每天三餐都要喝酒,沒有酒可以說就沒有他,不過張順這個人勤勞能幹,莊稼地裡年年豐收滿倉,自己還在附近的窯廠上班,家裡過的挺富裕的。可他的老婆呢總說家裡不乾淨要搬家,原因就是他房屋後面的山上有兩座土墳,張順家的廚房靠近後山,牆面上開了個通風透光的窗戶,從窗戶正好可以看到兩座土墳。每次他老婆一個人在家做飯都看到山上有個人衝他微笑,甚至他老婆還說她在竈臺上炒菜,竈臺下竟讓有個老婆婆給他添柴加火,張順覺的他老婆的理由有點兒戲,沒道理,因爲他看不到這些,所以兩人就總是吵架。
小聽了會我就離開了,對兩口子吵架的結果我沒興趣,不過我對張順老婆口中的那個故事很感興趣。
小路並不平坦,電動車開的很慢,我一邊騎着電動車一邊想着張順老婆口中說的那個事。
我認爲張順的老婆說的是真的,不爲別的,因爲我看到的太多了。從六歲我父母失蹤那年開始,無論白天黑夜我總是感覺村裡有東西在到處遊蕩,雖然我看不見是什麼,但感覺告訴我那些東西很邪氣,稍有不順可能會把村子掀翻。在我到了十二歲那年,秋冬夜下暴雨,我睡在祠堂內凍得瑟瑟發抖,突然有個人老人家走到他身邊給我蓋了一牀被子 ,並告訴我老樟樹有問題,村尾不能住人。當時我被凍的不清,腦袋瓜也不活絡,只是一貫的點點頭。老人走後我感到不那麼冷了,很快就睡着了,不過我卻清楚的記得老人的樣子。 他面龐蒼老慈祥,一生粗布衣服,額頭沒有頭髮,身後卻有一條很長的辮子,有點像清朝是後的髮式。老人說話的時候表情很嚴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等到天亮後,我發現蓋在自己身上的那牀被子並不是被子,而是一塊紅布,一塊掛在祠堂內給靈位擋灰塵用的紅布。走出祠堂後我的世界變了,我眼睛裡看到村子裡到處有着白色身影飄動,這些身影經過我的時候看我一眼就避開我,像是害怕我一樣。我還發現地面的泥土是紅色的,整座村子都建在着片跟血一樣紅色的土地上。村口老樟樹早已經枯死,一具具屍體掛在樟樹的樹枝上,這些屍體我都認識,他們就是村子裡死去的人和失蹤的人,不過我沒有看到父母的屍體掛在上面。我很害怕,可是那些屍體在朝我招手,嘴裡張大在吶喊着什麼,我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但我根據一些嘴型我能猜到他們吶喊什麼,他們叫我離開這裡,他們叫我燒了村子,他們讓我救救他們。
但我一個小孩子那裡有那麼大的膽子,我跑開了,我很害怕,非常的害怕,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記恨我。
我獨自一人走到了村尾,這裡看到的景象讓我更害怕。這三戶人家全被黑霧矇蔽,黑霧內一具具的人影向我走來,他們有的穿着黑色的衣服,有的穿着紅色的衣服,面孔蒼白,都沒有瞳孔,嘴巴向外溢着鮮血。他們一靠近我就不斷的往後退,讓後繼續圍繞着這三間房屋遊蕩。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大叫,恐懼的大叫。我向村口跑去,在路上我碰到了村長,我說我看到的一切,可是村長不信,就這樣我在恐懼中渡過了六年。這六年我過的生不如死,我沒睡過一個安心覺,直到楓林養老院建立好,來了很多老人我纔看到村中出現一絲光明,那片光明懸浮在養老院的上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它讓我感到安心,我向往去哪裡,那怕當一個端屎倒尿的雜人也好。
就在我朝思暮想去養老院的時候,一件喜事砸中了我。那就是修建養老院的公司說要在村裡選人管理養老院,更沒想到的是村民全票選我去養老院,就這樣我去了我夢寐以求的地方。
不知不覺我就到縣城了,看了眼手中的時間,上午10:30。
城裡很熱鬧,大小商鋪中人山人海,琳琅滿目的商品把我眼睛都看花了。我在街尾的一個小角落檔口找到了我要買的東西,那是一間賣冥貨的商鋪。商鋪門口掛着一塊金邊白木的牌匾,四個黑色的大字蒼勁有力的揮舞在上面——冥通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