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腳過後,人頭落地,老乞丐渾身顫抖着倒在地上,兩隻眼睛裡閃爍着不甘。
“合則生,分則死,我早就提醒過他了。”
一個聲音出現在陳凡身後。
陳凡側身,回頭,眼見着一個穿着寬鬆的深棕色斗篷的男人打着赤腳徐徐走來。
此時,偌大的城市的市中心已經空無一人,外圍打得熱火朝天,這邊卻安靜得出奇。
“我們原本沒有這樣爭鬥下去的必要,偏偏你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老僧攤開手,一臉無奈地說。
“我殺死了你許多的得力手下,你應該很憎恨我吧。”陳凡摘下了面具,淡淡地說。
“都是些棋子罷了,失去了,可以再找。”提婆達多看起來並不十分生氣,身子一歪,坐在了旁邊的一塊倒塌的牆體之上,“你有累了吧,看起來,我們可以聊聊。”
陳凡上下打量,竟也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兩強相遇,總有一個要死的,要分出勝負也不在這一會兒。
提婆達多貓腰躬脊,兩隻手垂在身前,看那佝僂的樣子實在不算霸氣,也就是個小老頭兒的模樣。
“你知道我是誰嗎?”
“當然。”
“知道我的身份的人,其實並不多。”
“但總會有人知道的。”
“的確。”
提婆達多感慨萬千,“時間這一晃,差不多三千年了,滄桑變換,一切都已大不相同,真想不到,到了今天,竟然還會有你這樣的人存在,看樣子,中土的神祇還真是有些本事。”
“那倒也不算,中土的神祇要是真有那麼大的本事,你也活不到現在了。”
“你是不是覺得那些自稱爲神的人很懦弱?”
“沒錯。”
“呵呵。”提婆達多也笑了,“勇敢強大的,多半已經戰死了,到最後披紅戴綠的,許多都是膽小如鼠的貨。自古以來,大凡戰爭,多是如此。我厭惡這世間的醜,這一點,自實施中都未曾變過。”
“我跟你差不多,一樣很厭惡這些人。”陳凡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自私,貪婪,妥協,怠惰,妒忌、多疑、自卑、仇視、埋怨、淫樂,是非不分,以怨報德,凡此種種罄竹難書。”
“你是一個有覺悟的人。”
“但我不是一個瘋子。”
“你覺得我是個瘋子?”
“我覺得你是一個懦夫。”
提婆達多微微皺眉,做不解狀。
陳凡卻看起來淡定多了,“自從二次重生以後,我就像是重新活了一回,因爲一直混跡人間,所以對人間的那些事兒感同身受。每個人的內心裡都藏着黑白兩面,姑且不能一改論之,現代人多會批判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可古時的人就比現在好多少麼?人,天性如此,荀子說人性本惡,所以要把惡的一面關進籠子裡,古今聖賢,多是如此。我調查了一下你的底細,多少知道一些你的事情,甚至,即便是殤者九相這種世人眼中的大惡之人也有自己的心酸苦楚。人,因不公而怨,因怨生恨,因恨生惡念,以至於本心淪喪,墮入魔道。你自號鬼如來,又何曾不是如此。”
提婆達多沉默。
陳凡卻說,“或許你經歷的事情比我更多,但說實話,有那麼一段時間我也幾近入魔,心裡委屈呀,恨呀,看誰都不爽想揪他頭髮啊!可後來想想,人活着,誰不受點兒委屈啊?人人仰慕聖賢豪傑,可聖賢爲何是聖賢?誰是天生的聖賢?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抵得住的誘惑,經得住是非,拿得起,放得下,遊刃有餘,方圓自在,這纔是大智大賢之舉。”
“哼。”提婆達多冷哼一聲,“詭辯!”
“嗯,的確如此。”陳凡竟然沒有反駁,依然坐在那裡,“坐而論道,原本就是扯犢子,你會扯,我也會扯,誰扯不過,誰是孫子,反正我無所謂,咱就來唄。”
“呸!”提婆達多啐了一口,“黃口小兒,不知輕重!本尊原想以佛法度你,卻不想你這般口無遮攔!”
“你可拉雞兒倒吧,就你這還佛法呢?你這是邪教好嗎?”
“佛法!”
“邪教!”
“佛法!”
“邪教!”
“草!”
提婆達多氣急了,幾乎要起身暴走,這時候陳凡卻擺擺手,“誒誒誒,冷靜!冷靜!先別動手!我有正經事兒要跟你說!”
提婆達多勉強坐下,“說!”
“你是中國人嗎?”
“廢話,肯定不是啊!”
“那你爲啥跑這兒來啊?你既然認爲你的主張作爲都是對的,咋不回家鬧騰去呢?跑你老家救苦救難去,多好!”
提婆達多眨眨眼,似有所悟。
“本尊……”
“本尊……”
“是你害怕那邊有人打你吧,吹牛逼吹得挺響,好像多厲害似的!”
“拉倒吧,憑本尊的通天法力,就算是釋迦摩尼來了,又能奈何得了我?”
“那你回去吧,回你老家傳播教義去!我跟你說,你老家發展得可好了,閱兵式上都能騎摩托疊羅漢,一個摩托上面疊了八個人,賊牛逼!而且號稱世界第三強國,俺們這窮鄉僻壤的,怎麼比得了?古人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好鋼要使在刀刃兒上,憑你這一身本事幹啥不行,非窩囊在這兒?再說了,生你養你的是誰?遠離故土那麼多年,你不想家啊!我覺得既然你領悟了天下大道,爲啥不回家看看去呢?造福家鄉子民,傳播教義,這纔是真豪傑!真漢子!”
提婆達多不吱聲兒,在一邊窩着,像是在尋思陳凡的話。
陳凡抖着腿,賤賤地繼續說道,“咋的?看你這樣兒像是不想回去啊,你這是怕啥呢?是不是害怕回家以後有人打你呀?我草,還吹牛逼說自己法力通天呢!當初跟釋尊幹架沒幹過,這會兒都把人家熬沒了,還不敢回去算賬去啊?冤有頭債有主,誰欺負你了,你欺負誰去呀!跑我們這兒裝什麼光棍兒?反正我要是你,我一準兒殺個回馬槍,讓他們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要是這點兒本事都沒有,那還吹啥牛逼說自己如何如何?”
提婆達多尋思半天,把手揣進袖子了,“你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