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扭頭時,我余光中的石碑彷彿動了一下。我下意識的猛一回頭瞪向了最近的一塊石碑,卻發現它明顯向自己的方向移動了五尺左右。
還沒等我走過去一看究竟,就已經覺得有什麼東西向我背後貼了過來。那東西幾乎是無聲無息的貼近了我身後,要不是他的皮膚感到了一股冷森森的涼意。我還會以爲身後就是一塊空地。
我猛然回頭之間,鼻尖正好貼上了一塊石碑,帶着土腥味的涼意往我嘴裡直灌。可我眼睛裡能看到的就只有一片紅漆漆的顏色。
我試着往後仰了仰腦袋,這才發現我眼睛對上的是墓碑頂端用硃砂寫成的“奠”字,難怪我滿眼都是紅的
“原來只是想嚇唬我……,鬼眼,開!”我不想再跟對方玩下去了,毫無徵兆的打開而來鬼眼,左眼之中陡然迸出的一道紅光帶着足以貫穿陰陽的犀利,穿過悽然夜色直透幾米之外。
我果然看見一間燈火通明的客棧,我要不是被墓碑吸引轉了一次身,現在應該是往客棧相反走。也正好是通往沙漠的方向。
我繞着客棧後窗戶走了半圈,剛轉到前院就見距離客棧大門外面五六米的地方,並排的跪着兩個人。
相隔一尺跪在地上的一個人,雙手被反捆在身後,上半身向前栽倒,正好把腦袋浸在了沙子裡。
我幾步走到兩人身後,伸手把人從沙子裡提了出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張被血淋淋的面孔,雖然屍體的半邊頭皮已經被什麼東西生生啃食的七零八落,但是從面部的輪廓上依稀還能看出,這個就是剛纔拜紅字的年輕人。
我把屍體放倒在地,用手在屍體隆起的肚子上壓了兩下,死屍的嘴裡頓時涌出了一股帶血的黃沙:死者是被人活活按進了沙子裡悶死的,他四肢骨骼完好,應該是沒經過多少反抗就被人捆住了手腳。
可是,他的臉是怎麼回事?
難道沙子裡的老鼠知道有人要死在這兒,早就等着了?那人剛把頭伸進土裡,就一擁而上飽餐一頓?
我這邊還在琢磨,客棧已經變得燈火通明。
客棧老闆在大廳裡聲嘶力竭的喊道:“都出來,趕緊的。全都出來。”
等我從外面回來,客棧裡的人已經全都站到了大廳裡。一個個臉色慘白的看着貼在柱子上的一副畫。
“地獄圖!”
那根柱子上赫然貼着一張色彩斑斕,栩栩如生的地獄圖。畫的還是蒸籠地獄。
我自己也畫過地獄圖,甚至還拿地獄盤殺過人。但是,看見那張圖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種畏懼。
對,就是畏懼,我僅僅看了一眼之後,就下意識的轉過頭去。彷彿那張圖上惡鬼,已經化成了實質在一遍一遍的拷問着我的靈魂。
就在我轉頭的一瞬間,正好也看見了臉色慘白的林莫涵,她好像也跟我的感覺一樣。
沒等我開口,客棧老闆已經瞪着眼睛喊道:“誰?誰應了這張圖,趕緊站出來。別連累了別人!”
二十幾個人幾乎同一時間往後退了兩步,一個個垂着腦袋不敢看人。
老闆的眼睛裡已經帶起了血絲:“趕緊站出來。到了這兒,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早晚也是個死,別連累別人哪!”
老闆連喊了三遍都沒人搭話,最後猛的一跺腳:“按規矩來,抽籤。抽到短籤的自己站出來。”
我明顯看到有人鬆了口氣,畢竟抽籤只有二十幾分之一的機會。
老闆抓着一把竹籤在人羣面前依次走了過去,等走到我們跟前的時候,他手裡就只剩下了五支竹籤。
客棧裡有人露出了幸災樂禍似的笑意,有人卻神情漠然的看着我們,好像這裡事情跟他們無關。
我故意裝出不知所措的樣子,往人羣裡看了一眼。
“哈哈……”人羣頓時一陣鬨堂大笑。甚至有人笑聲當中還帶着一種冷漠的殘忍。
“快抽!快點抽啊!”
“別磨蹭,我們都等着呢!”
“那個大個,還不趕緊抽籤啊?等那小白臉把長籤抽了,你可就死定了。”那人說的大個估計是葉木,至於小白臉,我想肯定不是我。
我側頭看着那人冷笑道:“你挑撥我們兄弟,小心下鐵樹地獄!”
“啊——”那人嚇得兩腿一軟跪了下去,忽然又發瘋似的抽起了自己耳光:“我嘴賤,我不是人,我嘴賤那——,我不是故意的……”
沒幾下的功夫,那人兩腮就已經腫了起來,血跡像是流水似的順着他嘴角直淌,他嘴裡還在含含糊糊的喊着什麼。
有人搖頭道:“爲了一時痛快就得賠上命啊!下回鐵樹地獄出來的時候,有人啦!”
“啊!不——”那人聲嘶力竭的喊了一聲,緊跟着昏了過去。
老闆看了那人一眼,馬上向我厲聲喊道:“趕緊抽籤,別耽誤事兒。”
我冷笑之間,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往外一掰,把他手心攤到我眼前:“五支短籤!你的手不慢,我的眼睛也夠快。”
那老闆趁着人羣爆笑的功夫,偷偷換掉了竹籤。如果我不是練武的人,眼睛還真跟不上他的速度。
老闆的眼睛瞪得通紅,已經有了拼命的意思:“你們是新來的,必須從你們當中出人,趕緊給我站過去。”
“站你媽!”葉木擡腿一腳,把老闆踢出去兩三米,倒在地上老闆仰頭吐出來一灘子鮮血。葉木剛纔那一腳,最少踢斷了他兩根肋條骨。
客棧裡的人剛要上來,葉木蹭的一下把砍山刀從旅行包裡給拎了出來,橫刀看向人羣:“都別動,誰動這就是榜樣!”
葉木手起刀落咔嚓一聲把一張桌子給砍成了兩半,這一手把屋裡的人全都嚇住了。有人還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好像葉木那一刀砍得不是桌子,而是他的腦地。
我走到老闆跟前,蹲下身道:“你拿假籤陷害我們,按地獄的規矩‘以訛傳訛,陷害,誹謗’該進蒸籠地獄。這差事留給你吧!”
我仰頭看了看躲在廊柱後面的裡沙:“是不是選出來的人,捆到柱子上就行!”
裡沙的臉始終埋在柱子後面,看都不敢看我。旁邊卻有人替她回答道:“對,就是捆柱子上。”
我伸手抓住老闆的衣領,拎着他往柱子那邊走。
老闆差點被嚇瘋了:“別,饒了我吧!我不想死啊!饒了我……,你們那麼好身手,隨便抓個人吧?那個老馬,抓那個老馬,他都那麼大歲數了。沒有幾天好活,就拿他成全咱們吧!”
那個老馬嚇得一縮腦袋,鑽到了桌子底下,生怕被我看見。
“我看你也沒幾天好活,還是你來吧!”我三下五除二把老闆捆了個結實。
“你們弄死我……,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在這兒活着比死難受……,老子,今天也算落個解脫。那個夠朋友的一會兒給我一下,我以前可幫了不少人啊!”
老闆徹底嚇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往出喊。
等我把人捆好,那些房客立刻逃難似的跑了個無影無蹤,大廳裡又只剩下了我們四個人了。
我其實一直都在瞄着裡沙,看她進門之後,立刻給小貓兒她們使了個眼色,兩個丫頭飛快跑上二樓,緊跟着裡沙進了房間。
不大一會兒,小貓就站出來向我招了招手。
等我進去時,裡沙正抱着雙腿蜷縮在牀上,看樣子是剛剛哭過。
我坐了下來:“給我講講這間客棧的事情!”
裡沙哽咽着道:“這裡就是大漠上傳說的地獄鎮。大漠上有一種傳說,有罪的人都會被鬼神帶進地獄鎮,在這裡受罰!”
我指了指頭頂:“可這明明是一間客棧。”
裡沙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來到這兒的時候。這裡就是一間客棧。有人在臨死前,跟我說,這曾經是一座小鎮。後來逐漸被風沙吞噬得只剩下一間客棧了。”
我點了點頭:“繼續說!”
裡沙把身子縮得更緊了一些:“這裡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張地獄圖,也會有人被綁上大廳裡面的刑柱,當着這裡所有人的面受刑。”
“絲——”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十八層地獄的刑罰酷烈至極,如果真把它們活生生的擺到人面前,足夠把人嚇瘋了。
裡沙哭道:“來這裡的人都有罪,他們大多數是想要的穿越國境,流亡國外的通緝犯。就在他們覺得即將逃出昇天的時候,卻忽然被抓到了這裡。”
“大多數?”我一下抓住了她話裡的字眼:“也就是說,還有人沒有罪是吧?”
“對!”裡沙哭着道:“有些人是在沙漠中迷路的旅客,有些人是被莫名其妙的帶到了這裡。也包括我。”
小貓兒忽然問道:“十八層地獄,並不包括人間的所有罪惡,如果沒人犯錯怎麼辦?”
“不可能!”裡沙忽然笑道:“只要進了這裡,就不會有好人了。這裡除了一口帶着黃沙的井,沒有一點吃的東西。你覺得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