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混沌得令人窒息。
到處潮溼不堪,周圍伸手不見五指,若隱若現的黴味從鼻間飄過去又飄回來。
有頂大紅喜轎由四名肢體硬板、表情木然的轎伕擡着往前走,除了轎內有股均勻的呼吸,再沒有一絲人氣。
綁着紅絲帶的瑣吶時而吹喜樂,時而吹哀樂,震耳欲聾,看不出是有人要出嫁,還是有要出殯。
一隻青蔥玉手,塗着粉紅色夾雜閃閃金點的蔻丹,粗暴掀簾而起,“這是幹什麼?”
紀以寧着實氣憤不已,這都叫什麼事?
她不是穿着量身定製的拖尾鑲鑽白色婚紗和唐青宇正在教堂裡舉行婚禮嗎?
當新娘和新郎宣完誓,婚禮主持人宣佈雙方交換戒指準備親吻時,不知從哪突然打來一束白光,剛好聚在她的笑顏上。
不知爲何,雙眼一晃,頭一蒙,清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坐在這頂古色古香的人力喜轎裡,映入眼底是一片大紅,在黑暗中顯得特別刺眼。
她那英姿颯爽的唐青宇不見了,轎子外面除了瑣吶還是瑣吶,不是哀樂就是喜樂。
身上穿的鑽石婚紗也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繁重的古代紅喜服。
到底是哪個不知廉恥的鬼人趁她暈眼的時候偷偷換掉的?
要脫也得她自己脫,輪得到誰呀?好貴的好不好?不是人人都能穿得起。
後來還想起什麼,紀以寧雙腳用力從長至腳踝的大紅裙襬下鑽出,發現腳上纔剛穿上沒多久的水晶高跟鞋和鑽石婚紗一樣,沒有了,蹬着的只是一雙普通的大紅色繡花鞋,珠子串起的流蘇隨着她的撒氣,在腳背上左右晃動。
讓她想起某位女星拍的紅極一時的鬼片--《繡花鞋》。
一下火冒三丈,誰這麼大膽,不怕她隨父練了十多年的太極拳,隨便動了她的身,還有她身上的東西?
“到底幹什麼呢?”她問得聲色俱厲,霸氣巨露。
沒有人給臉迴應。喜轎仍然不動聲色的往前行走。
她半站起輕盈的身子,弓着腰,往轎門跨進幾步,險些摔倒才停住,鳳眼一怒,“就沒個人解釋些什麼嗎?”
僅僅一秒鐘的時間,婚禮上一模一樣的白光又打了過來,照舊聚在她身上。紀以寧下意識伸手擋住眼前的白光,以免自己又晃眼暈掉。
走在轎子前面拿着喜帕的喜婆緩緩轉過頭來,臉色蒼白腫脹,打了很厚的白色脂粉,眼神陰冷地盯着她,靜默不語。
良久,看紀以寧並沒什麼驚恐之色,纔拿起帕子遮臉,掩嘴而笑,陰惻惻地說:“又到了鬼王娶妻的日子,恭喜姑娘,嫁給鬼王之後,姑娘就是獨一無二的王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盡享榮華富貴了。”
我呸!鬼王?王妃?老孃本來就享有榮華富貴,誰人在裝神弄鬼?
纔剛想完,不顧轎子還在行走,紀以寧一腳凌空擡起,往下一躍,喜服隨着陰風跳起一片鮮豔的大紅色。
明知死不了,她也要在他們嚇死她之前,先嚇死他們,嚇死幕後指使者。
只是還沒得意完,她就被喜婆及時接應,好巧不巧落入她懷裡,觸及之處一片冰冷,寒意悄悄爬上紀以寧的背脊,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寒顫。
哇靠,看上去年過四旬的半老徐娘居然會武功?怪不得敢這麼大膽脅持她。
看來小瞧她了。
“姑娘,還是小心爲好,摔壞了你,我們可不好和鬼王交代,他會降罪予我等小施的。”
喜婆這次是肉笑皮不笑的陰陰笑了,把紀以寧氣得肺都炸了,沒能忍住,一記勾拳便掃了過去,順帶颳起一陣手風,可見下手有多重。
毫無防備的喜婆吃了大虧,臉被勾得變了形,頭還要命地轉向後邊,180度轉圈,定住,看起來,她的臉好像就是長在背部的,很和諧。
沒有血流成河,也沒有死亡成災,她又把頭快速轉回胸前,就像永遠沒有死亡日期那樣對紀以寧冷冷眯眼,不懷好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