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老太太走在前頭,郭姥姥緊跟其後,在往下的暗道裡摸黑走了沒多久,頓時眼前有一長方圈發着亮光,顏老太太摸了幾下,那道漏光的石牆便開了。
石室裡面方方正正,大小倒和鄯瑾閣差不了,只不過裡面除了正中央空無一物,空蕩蕩的讓人錯以爲要大許多。四個牆角各自放着一盞長明燈,此刻亮徹着屋裡,中心是圓體形的石柱子,只有半人高。
郭姥姥早已忙個不停,也不知道從哪來拿出了一個黑色麻布袋,她從裡面拿出一根根黑色的小圓柱體,形似蠟燭,圍着中心圍了一個圓,卻又在南面向內圍出短短的一段弧狀,有點天狗吞月的意味。
郭姥姥像是換了個黑麻布袋似得,原本癟了的此刻又圓鼓鼓的。她瞅了一眼此刻站在圍出一小圈子地方的顏老太太,發現她挺直着腰板,昔日繞在左手間的那串佛珠早已沒了蹤影,微閉着雙眼,恰似在等待着什麼。
郭姥姥也不猶豫,將兩個乾癟的骷髏頭取了出來,放在了中心的圓柱子上,都對準着南面。隨後拿起事先準備好的有握柄的尖嘴淺器皿,走向一角的長明燈,取了燈油後,又將火種續上。
先後吹滅了各角的長明燈,然後一一將所有黑色形似蠟燭的圓柱子點燃。
那燃着的黑色物體可不是像蠟燭那般靠燈芯一點點往下燃,它是整根都在燃燒。發出的光亮也不強,卻是幽幽的淡藍色,整個屋子暗下來許多,詭異氣氛也增了好幾分。
郭姥姥退在一角,她緊盯着顏老太太的側影,耳邊卻像是千萬人在竊竊私語般,怨念的有點難受,卻又無法消停。暗藍色的火苗更是時而晃動,時而靜止,讓人猜不真切。
過了好一會,郭姥姥才發現耳邊瞬間清靜了許多,她也知道儀式完成了,還沒來得及重新點起四角的燈。陣中的黑色物體瞬間化成了黑色粉末。心裡一驚,這妖物的來歷居然如此源深,假物化爲灰燼還是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見。
待燈重新亮了起來,郭姥姥看向顏老太太,此刻她正走出巫陣來,一臉的憔悴。
郭姥姥忙過去扶,隔着衣服都發覺涼的刺骨。沉下心來,也不敢多問,攙扶着顏老太太回到了地上的鄯瑾閣。
郭姥姥扶着顏老太太躺在躺椅上時,才發現顏老太太雙手十根手指的指甲都發黑,擔憂的問道:“您這是怎麼了?”
顏老太太正好扭頭看過來,臉上的起色讓郭姥姥看了個遍,着實嚇壞了郭姥姥。只見顏老太太雙眼一圈發黑,臉色無光,若不是大白天的話,還真被人誤以爲是鬼呢!
躺在躺椅上的顏老太太猜到了一臉驚訝且不知所措的郭姥姥的反應,硬扯着嗓子,陰裡陰氣的聲音:“小郭,快去把牀頭枕邊黑匣子裡的那顆最大的黑狗牙拿來,還有那塊琥珀。快——”
郭姥姥難得見顏老太太如此慌張,知道出了大事,忙跑着去取東西。這樣一來一回,幸好鄯瑾閣也在東苑,也沒多少距離。郭姥姥總算是趕上了,將手中的東西交給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強忍着身體不斷抽搐的煎熬,左右手各自緊握着黑狗牙和琥珀。郭姥姥看着顏老太太抖動不停的臉,揪着心實在是放不下來。
過了一會,回覆平靜的顏老太太緩緩睜開雙眼,自己也鬆了一口氣,露着微揚的嘴角,慶幸自己安然無恙。
一旁看着的郭姥姥看着已無大礙的顏老太太,大呼了一口氣,真是被嚇了個半死。
郭姥姥想到方纔冰冷的老太太,就起身倒了一杯熱茶,可剛轉過身去,看到此刻顏老太太雙眼流着黑色的液體,順着臉龐流到了脖子處,雙手十指指甲的**裡同樣溢滿黑色的液體,心一驚,手一抖,茶杯落地,哐噹一聲摔得支離破碎。
郭姥姥欲言又止,顫抖的小嘴,心裡疑惑不解,剛纔黑狗牙和琥珀不是已經驅邪了麼?難道連這兩樣最虎的東西都驅不了?忙蹲下身子附在躺椅旁,急切的眼神,憂慮的心,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怎麼向顏老太太道明。
顏老太太倒比之前放鬆了不少,像是沒覺察到在臉上縱橫的黑色污痕。自個的舉起手來,琢磨着自己的雙手指甲。
一旁的郭姥姥真是乾着急,明明看着那黑水都流到領口裡去了,還有十個十指頭都沾滿了黑色,顏老太太還盯着手指看,怎麼就沒看出個異樣來呢?
郭姥姥由於情緒過於激動,口中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麼,顏老太太似乎感覺到了身旁緊張兮兮的郭姥姥,便扭頭看了過去。
這一扭頭,郭姥姥便把顏老太太的臉看了個清楚,滿臉黑色的流痕,黑白相間,臉上的肉都皺在一起,駭人的很。直直被嚇了一跳,往後一仰,摔倒在地。
顏老太太看到滿臉的驚恐的郭姥姥,疑惑不解,便從躺椅上起來,向郭姥姥走過去,打算扶起她。
郭姥姥用右手胳膊肘撐着,側着身子,看着滿臉怨念的顏老太太正緩緩靠向自己,自己竟然像是被定身術控制了般,無法動彈。同時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怎麼看也看不到顏老太太的雙腳,腳在哪裡?要這麼飄過來麼?
郭姥姥嚇的臉都煞白了,可是身子就是僵住了,動彈不得,痛苦的哽咽着。隨後聲嘶力竭地呼喊起來,可能自己過於害怕,居然沒聽到自己的喊聲。
看着顏老太太有點傴僂,卻步履生風般‘走’近,郭姥姥一臉的難受,使勁咬着下嘴脣,不讓自己哭出來。微側的身子,頭便順勢偏向一邊,半閉着雙眼,企圖安慰自己顏老太太不是衝着自己來的。
還沒怎麼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感覺到左手一把被抓住,涼意襲人,還沒搞清楚是什麼,左半臉頓時感覺到一陣溼滑滑的東西拂過。一點一點的,只感覺脖子處也和剛纔左臉一樣,恐懼已經使郭姥姥動彈不得,抽搐的哀哭着。
突然,聚焦在脖子處的涼意逐漸讓郭姥姥喘不過氣來,像是被人掐緊了脖子。越來越難受,脖子似乎馬上就要被掐斷了般,喉嚨燙的不行,幹得直冒煙。
沒多久,郭姥姥只感覺喉嚨有一股灼熱,嗆得難受,便吐了起來,一陣又一陣的乾嘔。
郭姥姥一想不對,剛剛明明感覺到要死了般,怎麼現在卻只被嗆到,飄過來的顏老太太呢?
郭姥姥這才意識到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自己在哪裡?
“你總算醒了!”
黑暗處飄來充滿疲勞的聲音,郭姥姥分辨出來,那是顏老太太的聲音。難道剛纔她將自己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郭姥姥身體自然而然的往回縮,極力想背靠個實物。
“小郭,我們還是快點出去吧!”
郭姥姥又聽到顏老太太的聲音,恰似在耳邊細語般。郭姥姥心想這地方不是你帶我來的麼,自己一頭霧水。
正當郭姥姥思索間,頓時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左手,正想甩掉,卻感覺不對勁,這手居然不像剛纔那般溼滑透着寒意,是實實在在的炙熱。黑暗中,郭姥姥看出眼前一個人的輪廓,雖然經歷剛剛的噩夢,本能的十分排斥,可是還是願意相信一切都變回了原樣。
郭姥姥藉助着那人的手掙扎的站了起來,自然而然的向那人靠近。已經習慣了漆黑的郭姥姥,有點欣慰,這裡不就是鄯瑾閣的暗室麼?
可能自己剛纔在陣外,受到了陣內邪氣的干擾,導致自身深陷於噩夢中,方纔顏老太太應該是把自己從噩夢中喚醒,才能聽得到顏老太太的聲音。
可是,剛纔的經歷也太真實了點吧!
稍微舒心了點的郭姥姥也不敢多想,便緊握着那人的手,打算先到地面上去再說。
郭姥姥在前拉着那人的手向甬道走去,可是甬道口卻佇立着一個人。郭姥姥馬上停下腳步,不敢往前一步。沒喘幾口氣,就聽到前方飄來顏老太太的聲音,“小郭,你拉着誰啊!?”
郭姥姥聽的真切,這聲音絕對是顏老太太的,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就是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說的!
郭姥姥頓時感到頭皮發麻,脊背被涼意襲的不自然的挺了起來。滿腦子都是一個問題:‘我右手拉着的人到底是誰啊!?’右手想放,卻又不敢放,猶豫不決。
正在郭姥姥左右不定,躊躇着不知如何是好時,只感覺有人在自己後脖子處哈了一口氣,一股燥熱。
剛剛鬆弛了不久的心,此刻又被提到了口前,郭姥姥緩緩轉着僵硬的頭往身後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差點被嚇死。
身後不知怎麼了,亮的很,遠處遍地金光,十分刺眼。郭姥姥也忘記了自己右手抓的是什麼東西,當視線聚焦在那張猙獰的巨臉,雙眸散着綠寶石般晶瑩剔透同時充滿怨恨的綠眼時,雙眼直接一黑,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