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離別(一)
我……難道真如許世唯所言的那般,若非如此,我在害怕什麼?不……絕對不可能,我怎麼會愛上他。我愛的人是葛飛……他又不是葛飛,儘管有些時候他那麼像葛飛,我他不是葛飛,他是許世唯。
不知何時,我已是淚流滿面,我斬釘截鐵的:“我想你是誤會了,我不過是受了寧沉香內丹的影響,正如你受了葛飛的影響一般……”
我很欣賞那種敢愛敢恨的人,曾經我以爲自己是敢愛敢恨的,可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時,我才發現自己那麼懦弱。懦弱得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話說完,我的腳便邁進陸簡外婆那棟木屋子,我儘量輕手輕腳的,生怕吵到了他們。
“林思佳,你就這麼懦弱,一味的逃避,不敢面對麼?”許世唯這個人一旦發起火兒來絲毫不留情面,句句往人最痛的地方戳。
我本已經邁進去的腳又收了回來,淚眼朦朧的望着他,三更半夜的,我也不敢太大聲,只得將聲音壓到最低:“對,我就是懦弱,我不敢面對。你要我怎麼面對,愛了九年的人在某一天忽然消失,然後冒出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告訴你,你愛的那個人他只是我的情魄,他消失了,徹底的消失了。緊接着又有人告訴你,你跟這個人前世是夫妻,可是他殺了你。現在這個人又告訴你,事實上你愛上他了。換作是你,你能接受麼?你告訴我,你能接受麼?”
原本說話理直氣壯的許世唯在這一刻沉默了,半響之後,他才悠悠的開口:“林思佳,我愛你,跟誰都沒關係,只是因爲我愛你。無關前世,無關葛飛。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麼?”
本來我很傷感的,他一說起第一次見面,我就一陣惱火,丫還大半夜的說,搞得我莫名的害怕起來,只覺周圍是陰風陣陣的。
許世唯這廝很不識時務,他露出他那一口白牙,笑道:“那個時候我還沒有情魄,可我第一次見你,我就想,怎麼會有這麼傻的姑娘,明明很在乎,卻佯裝得一點兒也不在意,結果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呵呵,要不是我,說不定你現在也跟我一樣呢。”
“你……什麼意思?”我很是困惑,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他就是電梯裡呀。
許世唯伸手抹了抹我臉上的淚水,繼續道:“那天,你跟葛飛見面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身上有些不對勁,想必是你住的地方有問題。而那個時候,我又需要強大的怨氣幫我解開封印,所以,我就一路跟着你。哪裡知道,你竟然跑去少陵路的夜店喝得酩酊大醉。你出來的時候,有幾個男人跟着你,一路跟到了你家附近,我看他們鬼鬼祟祟的,就把腦袋擰下來陪他們玩兒……”
“真的假的?”在我的印象中,許世唯的第一次見面是極其驚悚又恐怖的,哪裡能有他說的這麼溫馨,額……不過把腦袋擰下來也溫馨不到哪兒去。
許世唯看着我一臉認真:“當然是真的,難不成我還騙你。”
“誰知道,你差點兒沒把我嚇死!沒被你嚇死都差點兒讓方知伶給掐死了。”我不知我此刻是何種語氣,不知不覺中,我對他的態度已變得奇怪了。
許世唯笑得很好看:“我就是想捉弄捉弄你,而且……你以爲葛飛一通電話就能救了你。若非我施法嚇方知伶,你早被她掐死了。”
“那還不是你把她放出來的……”我不高興的埋怨道。
我跟許世唯之間何時變得這樣奇怪了,我每天和他吵架,不願他看到我最低落的一面,可我卻又在他面前哭。
這一夜,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我躺在牀上,心情很糾結。陸簡的手忽然搭到我臉上,嘴裡叨叨:“鍾辰風……我要吃蛋糕,說……說誰胖……”
其實,我想要的,也也不過如此罷了。第二天,我在八點多起牀的,雖然昨晚睡得很晚,但今天有事要做,自然是要起的早些。
一早的我便拉着妙筠問她孟志權在哪家醫院,並且告訴她,我們有辦法讓孟志權醒過來,經過了彼岸之城一事,妙筠也很相信我們。當下便與我們說了孟志權所在的醫院。
於是我們便兵分兩路,我和許世唯跟妙筠去救孟志權,許胖子和孫羽希跟葉鳴去查他的事情,據葉景臣所言,葉鳴是要去查查是誰撞死了他,要不查出來,他死不瞑目。
要我說,肯定是他得罪了誰,人家看他不順眼,就開車把他給撞死了,像他這種人,想要他死的人多了去了,要真查到了,指不定也還只是個替死鬼,就如當日替他頂罪的包工頭。聽說那包工頭因爲受不了壓力,警察還沒來,他就跳樓自殺了。
想想也是,如果活着,他得坐牢,額……不,他得被槍斃,他的家人還得支付孟志權的醫藥費。左右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自行解決。死也死得輕鬆點兒,要知道看人拿槍對着自己,半天不開槍,又不知道人什麼時候開槍,那是最爲恐怖的。
話似乎扯遠了,我們幾個人開車離開了柳寧村,到了市區便兵分兩路。我跟許世唯到醫院的時候,只覺周圍陰森森的。時不時的總會看見一些鬼魂,想必都是病死在這家醫院的。不過……看樣子都是新鬼,通常情況下,明天之前,地府應該就會派人裡帶走他們。正常情況下,除卻頭七,他們是再沒機會回來的。
我們跟着妙筠走進病房的時候,一箇中年女人坐在牀邊,牀上躺着個男人一動不動的,我定睛一瞧,還真就是我們見到的那個砸死鬼了,還真讓許世唯給猜中了。他有一部分靈魂在身上,不知何時,我已能看出這些個名堂來了,真是夠奇葩的。
中年女人一見妙筠,淚一個勁兒的流:“妙筠,這都多少天了,志權怎麼還是沒有一點兒起色。”
妙筠趕忙上前扶住女人,溫和的安慰她:“伯母,你別這樣,志權吉人天相,他會沒事的。伯母,你吃飯了沒。”
“唉,我哪有心思吃啊……”中年女人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和許世唯,大約是太過傷心了。想必,這個女人就是孟志權的媽媽了。
妙筠柔聲勸道:“這可怎麼行,伯母,你先去吃飯吧,志權這裡有我就行了。快點去吧,你說你要是有個好歹,志權醒了還得怪我呢。”
說着,妙筠便將孟志權媽媽往外推。孟志權媽媽這才注意到我和許世唯,和藹的問:“這是……你朋友啊?”
妙筠笑笑道:“嗯,他們剛好路過,就一起來看看志權。您就快去吧,啊……”
孟志權媽媽嘆了口氣,點頭道:“好吧,那你就先看着,你自己也得注意,你看看你每天工作那麼累,還得幾頭跑……”
孟志權媽媽嘮叨一番之後才離開,我趕緊去將門關上,許世唯將錦囊拿出來,一股白煙緩緩飄出來,逐漸化作人形,平穩的躺下。
當然,妙筠是看不見的,幾分鐘之後,病牀上的男人手指微微動了動,眼皮也在動。妙筠的眼眶頓時就紅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孟志權緩緩睜開雙眼,妙筠走到牀榻前,盯着孟志權直掉淚,卻一句話也不說。兩個人就這麼四目相對的,我拉了拉許世唯,示意他出去。
哪知道許世唯這廝關鍵時候情商就降低了,滿臉莫名:“你幹嘛。”
我白了他一眼,連拖帶拽的把他拉出門去,許世唯很是困惑:“林思佳,你做什麼呢!”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人家孟志權好不容易醒過來,你說你裡面做什麼電燈泡,真是的,情商怎麼這麼低啊?”我萬分鄙夷道。
許世唯這廝自認是高智商高情商,當下便不高興了:“什麼,我情商低,林小姐,本公子這種情商都能低?那你壓根就沒情商了。”
“本姑娘我那情商跟金條差不多,那是鎖在保險櫃裡的,得遇見對的人,不是什麼人都能讓本姑娘發揮情商的。”我斜睨着他,故作的尖酸刻薄的一番譏諷。
許世唯這廝就是命裡犯賤,真是應了那那句話,人之賤,則無敵。他笑得賊兮兮的湊過來:“喂,要不要證明下你的高情商,親我下,就證明了,來來,趕緊的……”
“呵呵,我情商很低,謝謝。”我立刻躲開,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在許久以後,我常常會想起那時的吵鬧,年輕的時候不吵吵,等到老了,也就沒機會了,也沒有那樣的經歷了。
就如葉鳴和妙筠,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撞死葉鳴的肇事者也查到了,原來是那個包工頭的弟弟,說到底,也是爲了復仇,可他自己卻也沒落下好下場。想想這事兒,倒頗有悲劇色彩。
葉鳴離開的那一天,提了個小小的要求,他希望妙筠可以去送他,儘管,妙筠已看不見他。
那是三天之後,孟志權也一起去了。柳寧村的後山,看似尋常,卻又不尋常。妙筠和孟志權一路有說有笑的,葉鳴半透明的靈魂孤獨的飄在前面。
走到了彼岸之門外,一道金光照在葉鳴身上,他笑看着孟志權:“好好照顧妙筠,好好照顧自己。”
孟志權上前猛的一拍葉鳴的肩膀,笑道:“兄弟,到了那邊兒可別忘了我,咱倆還是好兄弟。”
聞言,葉鳴略微有些詫異,轉而釋然的笑道:“那麼……好兄弟,離開之前,我希望妙筠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