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下城區是繁華的。
整個街道維持着勉強的整潔,沒有糞便,沒有果皮垃圾滿地、污水橫流的場景,在下城區雖然沒有固定的垃圾箱,但是每隔兩百米有一個陰暗的巷口,垃圾很顯然是傾倒在那裡面。
城市的整潔,不可以用人羣的素質來解釋。這是有人管理的體現。
人類在無人管理的時候羣聚地點會非常髒亂差。前世中世紀歐洲城市糞便橫流就是如此。城市美化整潔,九成是靠着當地掌握權利的那些人有意識的建立制度去杜絕髒亂。
在進入城市後,秉核的注意力集中在市容,而很快就通過市容聯想到了這個區域背後,可能存在的社會區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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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是現代社會。
街道整潔,是市政府花錢僱傭了清潔工購買了清潔車,能僱傭清潔工,政府就有能力僱傭警察。
每一個街道有垃圾桶,城管監督,城衛清掃,這些社會工作不受干擾,都是社會秩序的體現。
而耗資更加巨大的社會秩序,例如城市中監察治安的攝像頭,這套體系建立,能夠讓人們在夜間行走不用擔心人身安全。
社會存在多少公共秩序,就說明社會背後主管暴力體系制定秩序的組織力量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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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通過觀察了這個城市,秉核判斷這個下城區的社會秩序基礎背後的幫派們擁有的人力和財力。
例如左邊的乞丐,如果處於無組織的狀態,這些乞丐會蜂擁找人要錢。而現在他們老老實實的蹲在牆角下,僅僅安坐在一邊伸手乞討。一旦走出牆角,只是伸着碗,從不主動發聲乞討。快速低頭,通過街道。
而街道上一些橫着行走的,袒露肚皮、一身紋身的壯漢,是這些乞丐們老實的根源。
乞丐如同老鼠一樣的,只敢縮在牆角賠笑。
而這批閒漢雖然霸道,但是路過店鋪買酒肉的時候,插科打屁討價還價的表現。很顯然也是受到制約的,不敢強買強賣。
這是黑幫控制下的街道秩序,黑幫的家法管理着這個街道的上商業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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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瞭解這個下城區的基本生態後,秉核心裡漸漸有了數。
“在規則覆蓋的地方,要注意規則。在規則抵達不到的地方,不要期待規則。”秉核用不符合自己常態的成熟語氣如此告誡自己,當然這種成熟氣質則只有短暫的一會,幾秒鐘後秉核又變成了了幼稚傻孩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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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街道的過程中,秉核遭遇了很多很多小事情。
1:“孩子買一個麥芽糖吧,可甜了”一個提着籃子的老奶奶靠了過來。
秉核擺了擺手,然後微笑拒絕,小跑離開了。
2:“喂,小子,你這鞋子穿的太土,來我來告訴你,你該穿什麼。嗯,你別走,不給我面子”一個十四歲的街頭混混,指着逃離的秉核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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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城區,秉核腦子內總結了三條注意要點。
第一不購買任何吃的喝的。
第二不給任何人帶路,不接受任何人熱情幫助,也不給予任何人幫助。
第三不往人羣擠,也不往人少的地方竄。
避開麻煩後,秉核開始按照計劃奔向自己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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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了第四街道。
在馬車穿行的街道中央,秉核戴上了一個目鏡,目鏡切換到了一個俯視視角,在秉核正上方四百米的地方,一個飛行器正在懸停,而秉核的視角正來自於飛行器,只不過這個飛行器沒有高清拍攝,只是大致顯示了一個個城市建築模塊。這是因爲秉核做不出現代的高清光學設備。
如同前世看手機上的地圖,秉核通過高空視角確定了方向,快速朝着下城區主幹道的一個標誌性建築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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僱傭兵協會,一個帝國半官方的組織。在御獸歷時代傭兵協會是半獨立的。
然而工業時代的帝國不允許任何獨立武裝機構出現。當然如果國家統治更強一點,這種僱傭兵協會也不會出現。國家所有武裝將高度統一。
而帝國管理無法杜絕民衆弄到槍械,無法從根本上杜絕民間武裝力量。
那麼只能採取半官方管理的模式,扶持受控制的合法化傭兵團,將不受控制的民間武裝徹底取締。
現在每一個僱傭兵團體的名單、籍貫,帝國會登記。當然只要不發生叛亂、勾結外國,帝國也不會過多的干擾僱傭兵的內部事務。而帝國會高價賣出武器裝備,同時佈置一些高風險高回報的任務讓僱傭兵們完成。帝國這幾年在海外的干涉作戰中都有這些傭兵集團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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僱傭兵大廳很空曠,並沒有喧譁,身穿制服挎着槍械的的警衛人員斜坐在大廳桌子後面,一旦出現混亂他們會立刻維持秩序。
當秉核走進這個玻璃大門的的時候,門口的警衛人員迅速擋住了秉核的去路。用冷淡的態度說道:“小孩子,快走,別在這附近玩。”
秉核靦腆的笑了笑說道:“我是,我是想到這裡看看,能不能找一些活幹。”結巴倒不是的裝的,第一次到傭兵協會,難免有些緊張。
“哈哈”另一邊的警衛笑了笑,然後用惡寒的目光,從將秉核從上看到下,然後說道:“這裡沒有盤子可以洗,不過你要是嘿嘿。”
“咳咳”後面傳來了一個咳嗽聲,這些警衛聽到這個聲音。立刻嚴肅站立。
一個身穿暗綠色套裝、黑色皮靴,腰間掛着槍套,年齡三十多歲,壯碩的女人走了過來。她看着這幾位門口的警衛怒斥道:“你們在幹什麼?是不是不想幹了。”
這位女士的聲音並不大,但是卻讓這些兵油子靜若寒蟬。幾秒後,這個女士將冰冷的目光轉向秉核,問道:“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的?”
秉核更緊張的說道:“那個我是來找活,額”就在這位女士目光變得凌厲的時候,秉核將手擡起準備演示一下機械,證明自己是機械師,然而還沒打開機械秉核就打了一個寒顫。
秉核感覺到了殺氣,女士手上已經有了槍械。秉核敢保證,只要自己再動一下,槍口就會指向自己。
“她是殺過人的!”秉核心裡冒出了這個判斷。
想到了殺人,一些血肉橫飛的記憶畫面在自己腦海亂轉,讓秉核背上直冒冷汗,緊張恐懼溢滿了臉上。
而這樣的表現,卻讓這個女士眼中的戒備降低了,她看了看秉核,放下槍問道:“你?機械師?”
秉核連忙點頭道:“對對對,我就是看看工作,沒別的目的。”——不在規則保護下,秉核此時心裡很慌。
女士再次看了看秉核,目光在秉核的手和衣服領內的看了看。似乎推測了什麼,點了點頭,言簡意賅的說道說道:“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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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大門打開,秉核跟着女士走進了大門,而原本站在門口的門衛則是立刻打起精神,進入了正經幹活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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僱傭兵大樓只有四層,在下城區的建築不允許建造超過三十米。而僱傭兵協會剛好是三十米。在設計上,要通過漫長的走道,一扇扇大門。最終來到一個像是會議大廳的的房間內。
看到這一幕,秉核腦海中再次冒出了一段記憶,然後看了看這個建築冒出了這個評價:“希特勒總理府模式的建築,利用長長的走廊,以及一扇扇門,製造出跋涉見面前奏,給拜訪者壓迫感。”
最終來到了一個面積一百平方米的辦公室,在大廳中端坐着一個老頭子,綠衣的女子來到了老頭身邊,低聲耳語一番,然後了這個老者擡頭看了看秉核。這位老頭的眼角的刀疤破壞了他的形象。
秉核也努力咧出微笑。
這位老者瞅了瞅秉核,臉上努力擠出溫和,但是實際上很嚇人的說道:“請問,你是想要加入傭兵組織嗎?少年,提前提示你,這裡可能不適合你。”
秉核點了點頭,然後猛然搖頭,連忙反應過來,說道:“等等,等等,我是機械師,我是期望能利用貴方的平臺,找到我我能做的工作。機械師需要經驗。我不是來組團的,我是帝國機械院的學生,現在還有學。業”
在辯解中,秉核的語氣逐漸變得流暢,而目光也變得凝聚,開始毫不示弱,同時也沒有任何迷茫的和這個老者對視。——在商談中如果自己和傭兵團綁定,那就相當於賣身,如果任由這老者來主持談話,一系列合作就會逐漸朝着傭兵協會有力的方向滑去。
這個老頭子笑了笑,然後說道:“這樣啊,這個嘛?”他拖了長長的音調。
秉核看了看這個老頭子,腦袋轉了一下,覺得這個老頭子好像沒有什麼誠意的樣子。
故十秒鐘後秉核站了起來,鞠躬說道:“很抱歉,打擾了你。既然我們各無所需,那麼就此告辭吧。”
“咳咳”這個老頭子咳嗽一聲,說道:“年輕人不要這麼急躁。”
然而已經轉身的秉核只好再次坐回來。
秉核不卑不亢的說道:“我覺得事情的複雜程度,合作的方式,合作的中可能出現的難點,雙方現在就可以坦誠提出。你和我到現在還都是陌生人,希望我們能相互表現誠意。”
老者站起來說道:“鄙人,圖竹,帝都河溝區,傭兵部門的負責人。”
秉核說道:“秉核,籍貫,南黑海槍焰領地。現在暫住帝國天體區(帝國一號皇宮區)中級機械師。希望能夠通過貴方平臺,爲部分傭兵提供機械製造的服務。”
圖竹愣了愣,秉核的回答讓有些訝異,同時也在意料之中。雖然穿着普通的衣服,甚至一開始氣質上是膽怯的。但是一些貴族的痕跡是抹除不掉的。
在下城區秉核這個年齡的少年,分爲兩種,一部分是苟且沉默在垃圾桶中翻東西,而另一部分爲了吃到肉,都是非常早熟的,眼睛中或多或少帶着奸詐、精明。每句話都在查找對方的漏洞,試圖獲取便宜。但是秉核眼睛中看不到對這些的計較,而外表明顯沒有受到多少風霜的樣子,很顯然是貴族,(但是貴族有大貴族和小貴族以及破落戶貴族之分。)
圖竹說道:“你是想要什麼報酬呢?”
秉核思考了一下,反問道:“在傭兵和任務發佈者之間,達成協議後。協會是依靠什麼獲得利益,抽成還是其他什麼的?”
圖竹:“這個視情況而定,有時候是抽成,有時候是記賬,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需要完成協會佈置的一些任務。”
秉核點了點頭:“好吧,按照常例進行,我滿足客戶提出的要求,協會進行估價。然後分成。”
圖竹:“你覺得,這個分成的比例該怎麼分呢。”
秉核頗爲放心傭兵協會公正的樣子,點頭道:“按照正常情況來吧。我相信協會的公正性。“
圖竹:“那麼你準備和我們進行什麼樣的合約呢?我們這裡需要機械師按時待命。”
秉核托腮思考了一下:“先簽訂一個月的協議,如果沒有問題可以延長,嗯,我需要交押金嗎?”不知不覺秉核在交談中逐漸佔據了主動,頗爲自如的坐在了沙發上。
圖竹點頭:“沒問題,那麼最後,需要你籤一下字。”圖竹拿出了一個合同。
綠衣女子將合同放在了秉核面前,秉核看了看這個合同,翻看了條款,對一個個數字劃定了紅圈。然後拿出筆,在劃定的紅圈旁簽上了自己的名字——秉核。(沒有簽上自己的姓氏,而數字劃紅圈,是槍焰家族習慣,預示劃紅圈的數字是自己看到的數字,後續如果合約上出現更改,概不承認。)
帝國每個貴族家族,在簽訂文書的時候都有一些獨特的習慣。
而一旁的圖竹看到了這個細微動作,面龐微微僵硬了一下。——秉核潛臺詞表述自己來自槍焰家族,圖竹並不是全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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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社會中,大量的法律模糊,且強勢者有更多的解釋空間,合約有着巨大的可變性
在下城區傭兵協會基本上都是強勢的,圖竹有解釋合約上一些模糊定義的權利。帝國的法律偏向於強者做出的解釋。
在下城區中,很多平民就是這樣被掠奪的。但這些靠着掠奪起家的富豪。面對更大的貴族,卻要小心翼翼,害怕被同樣的方式掠奪。在和大貴族的合作中,合約對大貴族沒有多少強制約束效力,
除非對大貴族有用,大貴族在合作時會用賬本記錄合作的細節。而如果對大貴族沒有用,當權者會根據自己的喜好,或仁慈,或殘忍。
在簽訂好一分協約後,秉核並沒有將東西交給在旁邊等待的綠衣女,而是擡頭看着圖竹說道:“合約不是一式兩份嗎?另一份呢。”
一旁的綠衣女說道:“我們這裡只有一份,會鎖在協會的箱子中。”秉核皺了一下眉頭,右手的機械手套上出現了火花,火焰乍現,要將合約燒掉。
這裡是秉核過於小心了,如果直接明示自己是槍焰家族,根本不會有多大問題,但是秉核不知道家族情況,家族現在一系列動作貌似是在帝都政治旋渦中自保,秉核害怕成爲外部勢力的利用點,例如少爺欠下鉅額債務被人要挾的場景。這些胡思亂想的瞎猜劇情,讓秉核過於的謹慎了。
而一旁綠衣女見狀,準備擡起手,然而卻發現窗戶外射入了一個紅點,讓她猛然退避兩步,在窗外的天空中,機械鳥已經俯衝到了低空,——腹部的內置彈窗口,放射出了一束激光。僅僅是激光筆性質的微弱光芒,秉核並沒有給這個機械鳥加載什麼武器系統。但是房間內的人卻不知道。
圖竹用埋怨的語氣說道:“少年人,你這就不對了。”
秉核剋制緊張,語氣顫抖的辯解道:“我社會閱歷少,很多行爲不懂,多有得罪。合約的事情,你們這裡和我在家裡聽說的有些不一樣,這一份作廢吧,容我回去問一下。”
圖竹說道:“等一下,兩份也是可以的。翠刺(綠衣女士的名字),去再做一份。”
傭兵協會平時對待其他人的時候是強者姿態,一分合約直接鎖在自己保險櫃中,給另一方只有模糊的便籤。而此時這位會長看到秉核的反對後,笑了笑拿出了另一份空白合約。
幾分鐘後,秉核等圖竹籤過字,拿起了自己那份合約。擡頭看了看房間內仿照天體鐘塔的鐘表,說道:“時間不早了,我今天回去了,明天準備好後,我會回來的。”——這個爾虞我詐的環境,秉核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圖竹笑眯眯的說道:“需要安排馬車嗎?”
秉核笑着婉拒:“不了,我習慣走回去。機械區的十七號關口距離這裡不遠。”(秉核試圖警告對方不要在自己回去的路上搞什麼事情。)
等到秉核走出大門後,圖竹的笑臉立刻收攏成了刀疤臉的正常樣子。他低聲的對一旁的女子吩咐道:“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