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日後,溪水港,燃輪遠征軍大本營。
燃輪的整個戰役階段告一段落。被打殘的敵人在短期內不可能再次組成進攻集羣。
但是宙遊也沒辦法進一步進攻。皇帝陛下答應的船隊後勤還在路上呢。所以——宙遊:現在是加強地區控制,同時吸納這個地區民衆的時候。
這些民衆,宙遊預備就地進行組織,而後分組進行道路、廠房建設。——宙遊:老子有的是錢?真的不夠,我還能借。現在大家都喜歡借給我錢。
夏虹島雖然是商業路口,經濟發達,但是實在是太狹小了,佈局數百萬人的大城市,還得是在陸地的沿海地區。溪水港的位置剛好是一個河道入口,這也是宙遊幾個月前選這裡進行登陸的原因。
有枯燥乏味的善後事物處理,同樣也有一些趣味盎然的場合。
宙遊的學生們在戰後覆盤中,反覆地討論己方突擊戰,同北邊帝國和叛軍正面戰線大規模決戰的對比。
這些皮靴、衣裝、軍帽整齊穿戴,手臂上都佩戴操作系統的學生們,圍繞在戰略地圖前,用兵器覆盤宙遊的戰役,用帝國現在的北線戰役和其對比。
木杆挪動兵棋間,這些帶着白手套的少年,一言一語宛如中二學生討論戰爭策略遊戲一樣,來回爭論。相互之間拿着本子進行記錄,很是認真的樣子。
“對方的兵團之間空隙太大。”
“他們沒有分段防禦後方補給線,而且戰線拉得太長,可以從這裡切斷。”
“重火力和步兵脫節!”
“對了,對面攻擊準備不足。部署分散,在應對進攻時候,未能有效集中火力反擊。”
……
這場戰爭中。
這些學生都意識到,這個大陸上的貴族軍隊很菜,自己一方完全能以少打多。因爲己方組織嚴密,信息渠道通暢,兵團協同能力好,機動能力夠快。
而現在,他們五個人一組控制的蠱巢,相互間正在朝着剛剛的實戰思路,發展信息偵查,演練兵團運動速度。
人口資源不斷蓄積,學生們、士官們都在成長。
就在燃輪成長的時候,宙遊更加謹慎地觀察大陸政治局勢變化。
因爲此時,燃輪已經是棋手了。比起過去,現在的一舉一動牽動甚廣。
……
此戰過後,首先確定的就是帝國皇室的態度。
現在這大陸上,其依舊是權威最大集團。
宙遊掛靠在皇室上,在各個區域原料採購上,都還算穩定。畢竟各家不看燃輪的面子,也要看皇室的面子。
當然打完了這一戰,自身也有了保障原材料供應的權威。也就是,各個原材料供應方,現在也要考慮燃輪打上門的風險。
燃輪在現在這個階段和皇室是合則兩利。鬧翻了誰都沒好過。
而在此基礎上,雙方其他目標就有所偏差了。
首先,在燃輪這邊:
宙遊和學生們肯定是不會把材料穩定供應的希望,全部寄託在皇室穩定身上。未來大陸的局勢有着太多不確定的因素,燃輪必然是要做大,但只要大到一定程度,必然引起包括皇室在內的各方忌憚。例如羽翅烈蝗家族,現在就已經非常忌憚宙遊單飛了。
而在帝國這邊:
作爲一隻偏師,現在宙遊的表現讓皇帝非常滿意。當然,在看到宙遊因爲兵力不足開始收縮後,這位皇帝更是遺憾。這種感覺和普通玩家看職業玩家操作失誤,戰鬥的結果不夠乾脆、不過癮一樣。
皇帝的這種心態是情有可原的。自從南線戰役開打,他二弟非常頑強,讓其短期解決戰爭的想法一度破產。而現在戰略側翼開了一個大口子,讓皇帝再次升起了快速解決戰事的希望。有時候,一線希望,能讓人變成賭棍。
帝國皇帝想要急迫地完成這次平叛,震懾四方。應該是爲這個原因,纔會對宙遊如此大方。
然而一旦完成這個戰略目的,穩定後,自然會選擇繼續削藩。
所以呢,這位皇帝陛下現在對燃輪的兵強馬壯有多誇讚,那麼心裡就預備了多少繮索。
……
18號後,事態就很明瞭了。
在12號下午,皇帝和多個部隊派來的聯絡員(將軍都在蠱巢,沒法親自參會)展開會議。要求各個部隊加緊進攻,同時宣佈要給宙遊更多後勤船隊。
皇帝正式將宙遊開闢的戰場,視作第二主戰場。對宙遊封官許諾。雖然沒有提高宙遊的爵位,但是對宙遊在南線的領地許諾範圍擴大到方圓一百公里,這遠超過伯爵領地,甚至媲美一些侯爵的領地了。
上述是激勵,而接下來就是控制。
皇帝陛下將派遣身邊的親信耕河將軍,帶着蠱巢南下配合宙遊作戰。
耕河也是老皇帝的種,其母親是大皇子母親的侍女。上一世老皇帝的布種能力不是蓋的。
箏鑫作爲嫡子,而耕河自然是要作爲侍從效力於箏鑫。帝國內他這樣的庶子還有很多,只有最優秀的才能成爲嫡子的核心。當然,嫡子死了,這種庶子也沒法取而代之。
在貴族講究門第優次的概念下。庶子名不正言不順,號召力是不足的。哪怕皇帝的子弟都死光了,倖存庶子也無法讓國內那些公爵侯爵們低頭認可其合法繼承權。
當然,也不是絕對的。假若某個庶子能夠有絕對力量打服其他貴族,也是可以繼承大統的。幾百年前豐隆帝國時期,也就有這樣的情況發生。當然打服其他貴族,其實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庶子,而是更改生母信息,將自己改爲嫡子。
……
帝國的決策傳到了溪水港時。
宙遊剛好拿到了叛軍中親王的密信。
這位親王現在也是頭疼無比的狀態,他根本沒想到,自己只是在地盤上“小動作”一番,自己大哥一言不合就直接雷霆而來。更沒料到,大哥在天下號召力如此之強,遠在偏遠地帶的小子爵都瘋了一樣爆自己後門。
南方的大量附庸家族,現在出現了動搖的傾向。他突然感覺到,一直以來自己經營的地盤,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穩固。
這位親王現在匆忙穩定局勢的同時,對宙遊這邊進行了勸說,什麼“將軍大才”“僞帝口惠而實不至”“名爲封賞,實則節制”之類挑撥離間的話。
宙遊笑了笑,將這份密信給帝國使者看了一遍後,將其內容燒掉,而後將信封丟給使者帶回去,表示絕無可能。
面對自己學生詢問這麼做的緣由時。
宙遊說道:“他沒有信譽——信譽可不是一個無法判斷的虛無之物,而是要看這對象有什麼可以擔保的東西。皇帝現在佔據上風,他要失了信譽,會面臨除了那個二親王之外更多的挑戰,從而局勢急轉而下,故他有擔保自己信譽的東西。
而那個親王有什麼可以擔保自己信譽的事情呢。他現在若是警告我,並且表示必然會報復,而後給我搗點亂,尚且有言出必行的信譽。但是現在,這樣企圖空口白話挑撥,來達到目的,呵,這是下作!這樣的人,早點甩開關係,不要沾一點關係,免得污了自己的可信度。”
聖蠱歷106年12月26號。
大陸戰局略微明朗,光火山戰役落下帷幕。皇帝陛下的軍團,以六萬人的傷亡打過了叛軍的第一道防線。
這更像是‘壓壞’,在無窮無盡的重炮轟擊下,叛軍一方沒有意志穩定防線,提前崩盤。
蠱蟲本是悍不畏死的。放棄防線,其實是叛軍一方貴族們,在得知後方出現登陸,以及不知道損失的敗仗後,產生信心動搖。
宙遊擊潰的那些親王殿下的附庸們,爲了掩飾自己無能,不斷推脫責任。而他們是爲自己推脫,但散發的信息卻讓叛軍上層產生動搖。
如果是三百年前,豐隆帝國那支普通人類組成的部隊。將帥隨時可以斬殺爲首的軍官。而其麾下的士兵被編入敢死隊,也不敢違抗。但是現在的每個貴族,都有自己的專屬蠱蟲軍團。蠱蟲沒有身爲人類的恐懼,若要軍懲這些貴族,其麾下的蟲羣會悍不畏死地進行阻礙。
所以這些殺不得,只能訓斥的貴族們散播信息非常自由,以至於造成了‘傳單’的影響。
……
而此時在帝國正面戰場上。
皇帝陛下的軍團,主戰兵團也逐漸取得了重大勝利。
各類蟲子正在快速越過河流和塹壕。叛軍的蟲屍已經在河道兩岸形成了堆砌。被炸得七歪八扭的重炮和載其運動的輜重蟲子翻倒在地面上,流淌着大量可燃性極高的血液,在戰場上製造着獨特的兵燹。
……
蟲子現在代替了人類步兵的廝殺,看似將人類擠出戰場,但是人類逃不了戰火的破壞。
大量的城市失去秩序,人類作爲只考慮自己的動物,是不適合超大規模羣居的,——只有現代社會利益協作,才能讓人類羣居。當無法出現產生共同利益的社會協作後,城市就變成了黑暗森林,因爲每一個人都是可以搶奪的對象,每一個人都是有可能搶奪自己的對手。
二親王殿下的領土上,大量的城市出現了燃燒,而一批又一批人類拖着自己可憐的家當逃離城市。
人類這種孱弱渺小的物種,看着道路上橫衝直撞的戰爭蠱蟲,總是小心翼翼地退到一邊。
如此場景,是何等悲涼。
然而現在的貴族們,似乎沒有興趣考慮空泛的道義。
他們在收攏資源、糧食、金屬、燃料,甚至年輕女人都是鼓舞士氣的重要物資,需要搶掠。至於人類物種的共同利益,唉,相互爭奪的他們似乎都忘了吧。
當然,這個星球上,還是有人沒有忘卻的。
18號開始,宙遊將基地的運轉完全交給學生們,而自己則是攬起對戰爭難民們安置的責任。
在城市防區內,一塊塊簡易平房被緊急搭建起來。每個民衆按男女兒童進行分類,進行了公共消毒後,擠在了上下鋪的組裝牀鋪上。皇帝給燃輪匹配的運輸船,宙遊已經完全用於轉運民用物資了。
鑽探機不斷地在海牀上鑽探,完成地熱能源塔的建設。電網也在對着海岸線建設,進行城市區域的供電。
這個電量,已經完全超過了現在蠱巢生產兵器的需要。
這是用來籌劃以工代賑,也就是準備安排大量的人去流水生產線上進行生產。
宙遊手裡有大量的物資,但是分配是個問題。
首先,沒有那麼多民政官員進行公平分配;第二,由於被分配者處於弱勢不敢發言的狀態,這裡面極容易產生腐敗。
進行工人組織,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利益會讓部分夏虹島接受了資本思想的人,來參與管理。當然,他們目的是利用廉價勞動力挖第一桶金。
而工人付出勞動,會和與自己一起工作的人抱團,來維護這個公平分配規則。
當然上述還都是在藍圖上,因爲工人培訓需要三個月,而電網還需要幾個月。
……
宙遊的“不務正業”,自然引起了帝國在這裡使者的着急。
這位在上次被宙遊騙了後,十分‘憤怒’地抗議宙遊的隱瞞(其實埋怨宙遊爲什麼不向自己通風,是來拉關係的)。也算有個心眼,開始盯着港口碼頭,戰爭物資的準備情況,來判斷宙遊有沒有進一步發動大規模進攻的準備。
他在發現了夏虹島的運力一半用在民生物資上時,確定:宙遊這次是真的沒打算主動進攻了,而是言出必行要救當地民衆。
宙遊這種,第一時間‘響應’帝國皇室號召,又堅決地‘憐憫’戰爭中受害的平民,在帝國使者的眼中是一位非常正直的騎士。
“但是,現在不是行使騎士作風的時候,只要能儘快剿滅叛亂,就能讓人民快點結束這種痛苦!”這位帝國使者對宙遊如此呼籲道。可是效果甚微。
宙遊僅僅答應,加大到外部區域巡查的力度。
使者只能嘆息——以等待耕河將軍的兵團前來,繼續開拓該戰略方向。
……
而宙遊這裡,並沒有怎麼在意和帝國使者的那些交鋒。
因爲心情被新的發現弄得十分沉重。這幾天內,大量的空中偵查對內陸地區進行了詳細的統計。
宙遊又翻找了大量繳獲的文獻資料。
這是一種奇妙的搜索方式:在專門的房間中,宙遊說一個詞,讓那些俘虜的貴族們坐在椅子上,把參數中的詞條全部找出來。
宙遊:這人肉搜索引擎真好用。
在查完了大量文獻後,宙遊確定了一個事實:這個陸地上,蠱蟲形成了一個效率非常高的生態鏈條,而這個生態鏈條正在不斷地增加排斥性。
例如血晶蟻,人類本是可以食用的,而現在具有微毒性,只用共生者才能免除毒性。普通無蟲化的人不做任何處理食用的話,在四十歲後,體內會因金屬元素積累,而出現各種併發症。(這個毒性,大概和每天半包煙相當。)
燃輪那邊,現在對這種東西非常關注。
現在已經開始預備藻類生產,來穩定糧食。當然,現在的工藝還是用半透膜進行萃取。
整個世界,蠱蟲似乎在有計劃地完成一種對本土生物的擠壓滅絕。大部分物種已經完蛋,而人類被挑選爲幸運兒後,也似乎被有意識地篩選。
宙遊看着地圖上,各種低級蠱蟲的生態分佈色彩版塊,感覺到異常沉重。
宙遊:“人類如何贏得這個世界的生態控制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