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紀元464年,四月。
大暴雨已經開始了,大量的雲層生成,太陽已經被完全遮蔽。雨一直在下,無外乎是下得密或下得緩慢。一塊塊區域中的自然大河已經出現,沖刷到一片片原先是湖泊的窪地中。
當然,在每一座湖泊不遠處的高地上,都是堆砌着一圈圈八十米高的水泥“大壩”城牆,這裡面堆砌着從原來的湖泊底部刮出的鹽塊,現在被塑料一層層封蓋上。
現在,這種大壩是各地軍閥的地盤上都會維持的基建。
……
不得不說現在這幾年,邊緣層統治層與時俱進,以至於和前代軍閥相較是兩個面貌。
五年前的軍閥維持高層等級,玩神秘主義,採用心理恐嚇,對下搞半宗教、半封建的統治模式。對上,也就是巴結聯邦大人物,搞武器、資源渠道。
現在這些新崛起軍閥,直接玩資訊轟炸,製造個人偶像,然後搞經濟收買。無論是組織模式還是規模,都要比十年前大多了。
【就像地球20世紀80年代出生的人和90年代出生人一樣,各種資訊渠道是兩個等級。上個十年還在自詡能夠翻牆拿到一手資料,後者反手就能拿到更多的數據逐條證僞。】
因爲時代變了。邊緣地區雖然依舊相對落後,但不是赤貧、盲愚了。
燃輪在中下游產業的崛起,導致了大量對聯邦中上層統治者來說,不那麼重要的低端工業品充斥在市場中。
類似於基建鋼材、水泥,還有麟龍挖掘機、空氣燃油製造設備,都充斥在市場中。甚至,只要答應燃輪不去動某個地下區域一千米的位置,燃輪就從一千公里外的能源站拉一條電路過來,出口廉價電力來方便當地勢力製造設備。
當然,現在誰都知道這些工業品價格低。而能做軍閥,是能夠搞到賺錢的渠道。
九年前增生法案剛出時,培養機械人偶拉出來賣看似一個賺錢的渠道,但是燃輪跟進後,經濟吸引力比聯邦更強。
他們(軍閥們)現在基本不做機械人偶了,生育艙把孩子培養出來,紛紛對聯邦進行違約。
這些軍閥現在一個個都缺勞動力。
就例如,現在各大湖區高地上的一個個鹽礦囤積倉,都是燃輪貸款給他們修建的。他們貸款的一部分,買燃輪的機械進行修建(修建出來的鹽倉作爲抵押物),而另一部分買他們想買的東西。
【隨着燃輪大幅度開展地熱工程,在各個邊緣區每三百公里都有一個地下三千米和地表的交換站,這個交換站會用人民鈔收購該地區的鹽礦。而燃輪的人民鈔可以買到鋼鐵,油料,化工品,機械,電子零件,種種。】
雙方各取所需,燃輪用不着征服各個地區,就能將地下網衍生;而各地所需要的最大宗原料鹽,也能從各個地區軍閥那兒就地買到。
而對各個軍閥來說,脫水的鹽礦,就如同戰略即時遊戲中無所不能的礦。當然,如果要再建一個鹽礦分離廠,將鎂、鈉、鉀各類再度分離,那就是礦產精煉廠了。
……
隨着燃輪降低各類工業品的獲取難度,新軍閥們在大量貸款開礦後,餘下來的錢也都開始搞起工業化。
稍有志氣的軍閥絕對會從燃輪那兒購買生產設備(燃輪:“我們出口的是民用機械”),加工成他們所需的火炮、彈藥,以及燃油。
邊緣區欣欣向榮的工業,不是燃輪轉移的產能,而是燃輪淘汰的產能。(聯邦現代的高端技術,四百年前就定型了,只有現役庫存,沒有淘汰產能。)
燃輪現在全面換裝電磁武器,並且彈藥智能化、能源鋰電化(原子核心爲軍隊充能),傳統的火炮早就不生產了。
燃輪產業升級,原先設備沒人接手就是一文不值,現在直接作爲貸款轉給下家。
一時間,直接壓過了聯邦新政策對邊緣層支援的總量。聯邦支援的導彈,機械戰隊步兵,這些武器要是不形成體系,還真的不如蠻橫的火力堆砌。
【例如中東土豪,拿到幾十輛一流主戰坦克,遠不如南邊窮駱駝,等價的民用、傻瓜操作的大疆無人機操作遙控炸彈和火箭彈。】
而且軍閥們最最樂意的是,自己掌握彈藥廠,想打多少就打多少,不用看採購人的臉色了。
……
這不,鹽鹼堆的東側,河流上的鋼筋水泥大橋。
一支機械化部隊穿行而來。
戰車上的符號,是紫色的三條束紋構成的鑽石尖錐符號。
這個勢力的名稱爲,心靈之火兵團。
在這支戰車車隊中,一位身穿軍服的頭目拿着電子屏幕,看着無人機偵查出來的地形畫面。
整個指揮體系看起來頗爲正式。這個正規化的士官體系,意味着有一股精神主義在支撐。否則,純利益、宗教都無法讓團隊落實紀律。
心靈之火軍事勢力的‘總鑽風’是荷山。
他的部隊已經將原先的宗教集團給平推了,現在正打着‘少粹’主義,瘋狂地對外擴張。
……
少粹主義——這是燃輪在經濟阻擊聯邦增生法案後,陸似研究全球新誕生勞動階層時,定義出的詞彙,這個詞彙隨後被廣泛認可。
也就是被聯邦增殖法案驅動、軍閥迫害的這一代年輕人。
在陸似、歷攬,這些最早被宙遊、陸博雅教導的第一代年輕反抗者看來,還是太情緒化了(宙遊:好像你們當年就不情緒化,北原永凍土挖網線才冷靜下來),反抗的行動更加浮躁,更傾向於破壞。
當然,這也是少粹派領導者們根本就沒想壓制。他們自己也想要在破壞中獲得巨大的聲望。
……
當然在宙遊的評價中,少粹派系出現的核心原因,就是社會對整整一代年輕人缺乏教育。
在這個工業經濟時代,某個地區教育體系被破壞,必然會出現少粹派現象。
將本在學校內的年輕人拉出來參與社會,亦或是直接摧毀原有的社會教育體系,以及在生育率增加的時候壓根就沒有建設學校,都必然會產生少粹派現象。
而少粹派現象一旦發生,就會形成破壞有餘,但是遠達不到前沿科學技術建設標準的現象。
聯邦過去爲什麼沒有少粹派現象?因爲聯邦過去是近乎隔離制的政策,發展科技,但是不發展生產力,導致下層和上層有巨大技術代差。而現在,燃輪把技術擴散了。
對於少粹主義的盛行,燃輪這邊要對內維穩。
大幅度增加教育成本,基礎義務教育延長十二年,擴大公立考試年年擴招。不惜一切代價,儘量保障大量年輕人能對接到新時代的生產技術上。
就算產業鏈上還是人力過剩,那還可以堆到科研上。
不同自然科學教育水平的人羣,娛樂需求是不同的。前者會擡頭看星星,爲看火箭發射直播,花錢買名額。後者癡迷於緋聞、偶像追逐,在流量經濟下,充當韭菜(癡迷的標準:願意在這方面消費。)
而燃輪,對外部的少粹主義的應對方案是——陸博雅:“和平尊重,共同發展。”翻譯:敬而遠之,絕不引火燒身。
爲什麼不重新教育?少粹主義已經形成了獨特的組織,現在再難以有力量將他們拉回學堂了!
啓蒙教育是以興趣爲主,但是到了青少年,所有知識基本上都是要應試教育,而這個階段所有的青少年對應試教育都是排斥的!不信,在老師忘佈置作業的時候,提醒一下試試,會被痛罵的。
而現在要是把這幫少粹主義拉回學校,呵呵——他們現在可不是手無寸鐵的柔弱少年。
……
荷山本人,就是在燃輪教育體系中待不住的年輕人。
嗯,他是待不住,但還是翻小說一樣看完了燃輪所有教材,思想上是親燃輪的。作爲少粹主義的帶頭人,他未來盤算着有孩子,一定要送到燃輪找最好的教師。這———不矛盾!社團老大樂意從輟學者中招小弟,那是因爲傻子好控制,但絕對不允許自己子女街頭遊蕩。
荷山翻完了燃輪所有的組織動員規章制度。他還有一個學霸秘友(巍山啓),在燃輪那有大量渠道,知道該怎麼搞一個初級的工業體系。並且在和燃輪打交道的時候長袖善舞,且講信譽,有手腕來穩定區域經濟。
荷山現在將地盤上基本上能開放的全部開放了,他專注控制地表,地下一千米深度工程權全部讓給燃輪。同時組織人力對地表五百米深度以上的所有土層狀況數據監測,和燃輪的科研數據經濟對接,來穩定收穫人民鈔外匯。
【五百米地層數據,涉及到地下水循環,還有力學變化,只有在燃輪才能產生經濟效益,對聯邦來說沒有啥用。因爲聯邦不會大幅度密集地搞地下基建。】
他迅速崛起,成爲燃輪在神臨板塊南部邊緣最重要的代理人。
如此成就,可以說他的眼光長遠了——嗯,有的人說,不就是抱大腿。
這抱大腿也要抱對地方。不是粗略地抱,而是抱那些“自己能合作,自己能對對方產生重大效益”的部門。
在463年下半年的時候,神臨的地方也找過他合作,宣稱會提供更先進的設備。
當時荷山下面的人洋洋得意,認爲又有一條新的大腿可以抱,但是結果呢,荷山直接否定了。
荷山理由很簡單:“我們對燃輪有比較長遠的作用,而對於神臨那幫人來說,只有短期的作用。”
結果,在荷山拒絕後,惱羞成怒的神臨直接將三足機甲援助給了另一個宗教勢力。
所以,就有了剛剛結束的戰爭。
喏,就在車隊的後方,那一臺臺被擊毀的巨大機甲,被拖入心靈之火總部所在的山丘要塞下方。
……
山體上高二十米的鋼鐵閘門,在齒輪的帶動下緩緩拉開。裝甲車隊快速進入到上方第一層儲備庫中。
而人員則是通過隧道,進入更深層的地方。
心靈之火的基地,是在燃輪的技術人員建議下建設的,是四通八達的隧道體系和網絡體系。
人員居住地不是固定洞窟地點,而是大量地鐵車輛,在地下的多個區域機動。外界根本不知道這些活動車廂,在地下隧道網絡的哪些位置。而心靈之火的成員在各個車廂,相互之間保持通訊。
這樣的設計可以盡最大可能提高抗鑽地核彈打擊的倖存率。
當然,各個山體高地的導彈也會按照遠方‘鋪路爪’雷達的掃射進行反導。——這些少粹主義武裝的成員,還是有能力對這些體系進行維護的。
荷山走進了自己的車廂中。
在車廂投影器上,諸多穿着帥氣軍服的軍官已經在此等待,在荷山走入後,霍然起立,腳步整齊踢踏,然後敬禮!(中二度爆表,嗯,他們本來就是中二的年紀。)
荷山揮手,這些投影器上的人落座。
荷山:“這次,我們的勝利很大……”(後面省略四千字)
在會談末尾,荷山指着地圖上比劃着,繼續修建地表屯礦點(囤鹽)、地下精煉廠、隧道防禦網的重要指示。
……
六十分鐘後,投影通話結束,他坐在了椅子上,按下了手印,鏈接後方的通訊。
身居高位的他,現在進入了休閒狀態,因爲接下來和他聯繫的是巍山啓。
燃輪對這些地方勢力打經濟牌,不代表不會打感情牌。陸博雅把巍山啓拉入外貿部門“兼職”。
荷山這邊大部分的工業建設,都是通過巍山啓在同學那兒介紹的‘熟人’。荷山也知道,燃輪那邊有一整個組織,在通過巍山啓這兒和自己聯繫。但是他也樂得清閒,至少用不着自己在燃輪供應部門那兒畢恭畢敬。自己的死黨能夠把自己想要的東西,用最合適方式從燃輪那兒要來,同時也能搞到燃輪那邊的信息。
荷山見到巍山啓,錘了錘桌子,略微自得說道:“巍?那邊也得到消息了,老子打贏了。四萬平方公里,12萬人口。”
當然,他沒有說初步換取器官的機械人偶。這個問題是現在燃輪還有少粹派之間,最隱晦的政治話題。
這類似於,長平之戰後,自身糧食也不足的秦軍,如何處理俘虜一樣。
現在心靈之火軍團,處理方式是將這批機械人偶交給聯邦內一箇中介機構,而這個中介機構將所有機械人偶全權抵押給燃輪,設置大勞動公司。這樣荷山收到了資金,燃輪這邊交錢買勞動力,規避了內部的道德障礙(不沾因果)。
至於機械人偶呢?暫時沒有人身傷害,需要通過勞動換取器官再移植,——至於鎖住他們的那條枷鎖,依舊非常清晰,還是聯邦的機械人偶政策。
這個世界上沒有救世主,枷鎖必須自己來砸碎。(燃輪)作爲外人,出於現階段原則,不能加害,但是目前的道德,還不允許己方集團冒着風險來解放。僅能做到不踐踏現有的原則。
……
巍山啓微笑着聽完了荷山關於戰爭的勝利,配合地露出驚訝。
等到他說完了,巍山啓說出了對荷山來說,是石破天驚的消息:“荷山,總部現在決心開放原子核心的採購。”
荷山:“哦(不經意)——(反應過來)嗯(音調猛增轉)——”
荷山抓過來投影器,問道:“真的?——有限制嗎?”
巍山啓將價目單發過來:“唯一的限制,就是你這邊的財力,以及人員操作素質。高濃度下,重核元素能量不穩定,但是必須經過精密儀器校準燃料米粒的位置(核電站插入的是鈾礦燃料棒,這裡面是米粒大小)。”
荷山撣了一眼價目表。其實是瞧瞧價目表上價格之外的信息。
他清楚原子核心的操作流程,燃輪已經將其設計成安全傻瓜化的自動模式。
工人一天四十多項操作只要校準檢查的流程就沒事。工人培訓課時,三分之一的科目是應對各種故障時的預演,心靈之火集團絕對能拿出足夠的人運用這東西。——可是這麼好的東西,真的會賣給自己嗎?
故,他擡頭接着問道:“還有什麼其他(政治)要求?”
巍山啓笑了笑:“燃輪那邊覺得,對你沒必要有其他要求,這次爲你開放原子核心科技,是因爲,按照那邊的戰略預測,你這兒贏得戰爭後,會有大概率和這位將軍接觸。”
巍山啓將鐵龍脊的頭像、現在所在的戰區,以及基本資料發了過去。
荷山掃了一眼,眉頭鎖了兩秒鐘,舒展開來,他轉過來彎了。這原子核心拿到手後,再和聯邦更高層接觸,那就死死地是燃輪派系的人了。
他看着巍山啓,試探問道:“那邊(燃輪)覺得我們這邊……”
巍山啓:“燃輪希望你能擴大和聯邦間接合作(燃輪內部已經沒有改良派願意和外面軍閥打交道了),而黃石派系的少壯派那邊,如果你的實力不夠,是無法和他們保持良好交流模式的。”
荷山腦子裡轉了數下,結合相關情報,恍然大悟。
燃輪和聯邦少壯派直接聯繫有被拖入的風險。而通過第三方中轉,可以減少風險。——畢竟目前這個階段,燃輪僅僅只想在芳明星上搞建設,不想拉幫結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