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五郎謹慎道:“常春前輩,這山中有些古怪啊!”
反觀穀神醫卻走的極爲坦蕩,他笑了笑道:“這些都是尋夢的人,放心吧,白天這山中倒也不會有什麼事。”
再走了一陣,也不知到了何處,就見前頭毒藤野草叢生,已無進路,穀神醫自言自語道:“這山可比我們想的還大,這樣找下去不知道要找幾天,可別耽擱了時間。”他還要做法開路,忽然草叢中嗖地一聲竄出一黑、一白、一灰三團影子。
小茹啊地一聲被嚇了一跳。
趙五郎喝道:“哪來的畜生!”他眼疾手快飛出三張定身符,啪啪啪地貼住三團影子,將這三物定住不動。
衆人這纔看清這三團黑影是三個不足三尺的小矮人,一個個長的怪模怪樣,既像七八歲的小孩子,又像滿臉皺紋的小老頭,嘴巴上還有幾根長長的鬍鬚。
趙五郎只覺得這三人甚是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個白衣服的小矮人突然就裂開嘴,一副眉開眼笑地樂道:“哎呀,又是這個小道人,那個豬一樣愛睡覺的傻道士,他居然沒死!”
趙五郎臉色一紅,突然想起這三人可不正是西普寺見到的三隻白鼠妖麼。
這三隻鼠妖從西普寺逃了出來,不知道又跑到望舒山中來作什麼。
另外兩隻鼠精也激動地跳躍道:“哎呀,哎呀,真是這個蠢道士!模樣一點沒變,看起來還是蠢蠢的!”
趙五郎氣惱道:“你們說什麼呀,你們三個妖精跑到這裡來幹嘛?”
穿白衣服的鼠精臉色變得有些怪怪的,鬼鬼祟祟地走過來,勸道:“我告訴你們吶,這個山裡可古怪了,你們最好不要進去,進去的人都出不來了。”
穿黑衣服的鼠精也說道:“正是,正是,前幾天還有幾個道士也說要進來找什麼夫人,不到一夜,就都死翹翹了,前面的路不能再走了,去不得,去不得,會死人的。”
原先還有些害怕的小茹,看這三隻老鼠扮作的人形抓耳撓腮,頗有些滑稽,忍不住笑道:“你們三個倒是有些好玩,既然去不得你們爲何到這望舒山來?”
黑鼠精道:“因爲,因爲我們……”
這黑鼠精話還沒說完,灰鼠精就跳過去啪地一下猛擊黑鼠精的腦袋,叫道:“說好的,我們三個人每個人說一句話的,就聽得你們兩個在這嘰裡呱啦的,這話早該輪到我說了!”
黑鼠精哎喲一聲,捂住自己腦袋道:“你自己不說,怪誰!”
灰鼠精又打了黑鼠精一拳,罵道:“你又說話,這都連續說了兩句話了!這麼貪得無厭!如何成仙!”
“敢說我不能成仙!說得好像你可以一樣!”
這兩隻鼠精一下子就扭打成一團。
白鼠精趁機一把跳上前去,揪住趙五郎的衣襟,翻動着脣齒倒豆子一般快速說道:“我告訴你,因爲,我們三個人也想得道成仙,有個老道士跟我們說要多做好事多救人,積夠了陰德就可以免去三災之苦,自然就能成仙了。所以我們天天守在此處,告誡進山的人不要進去,這樣也算救人一命。”
黑色和灰色鼠精還正打着,就聽到白鼠精已經把話說完了,兩個人氣得鬍鬚都豎起來了,啊啊啊大叫兩聲地跑過來準備揪打白鼠精。
“就你最貪心,話多噎不死你麼!打你!打你!”
這三隻鼠精一身臭烘烘的,攪打的四處一片烏煙瘴氣。小茹卻覺得頗爲好玩,忍不住問道:“那你們勸住了多少個人了?”
三隻鼠精一下子愣在當場,臉色頗爲尷尬。
白鼠精沮喪道:“哎……一個也沒有,不知道這山裡有什麼好的,來的人勸都勸不住,進去的人反正都再也沒出來過。”
黑鼠精也苦惱道:“哎,就是啊,好心勸他們,結果我們還經常被當做妖怪打,這樣下去,我們別說成仙了,人形都修不出來。”
灰鼠精更是氣嘟嘟道:“反正我再也不想當老鼠了,太醜了,我要當神仙。”
白鼠精點了點頭,而後又勸道:“所以你們聽我們一句勸,千萬不要進去,這山後面有一道峽谷,一到晚上可危險了。”
趙五郎問道:“那你們怎麼沒事啊?”
三隻鼠精這把異口同聲道:“因爲我們跑的快!”
“聽我們的話,快走罷,別去白白送死。”
一直默不作聲的穀神醫,俯下身子摸了摸白老鼠的額頭,笑了笑道:“你們三個倒是有心,可惜妖物修行本就該歷經歲月洗禮方能歷練身心,證得大道。你們本心善良,但是這樣救人可不算什麼好辦法。”
三隻鼠精見穀神醫氣度和藹,一身修爲暗斂,料想是個不得了的高人,急忙齊齊磕頭道:“還請真人指點迷津,成全修真之道!”
穀神醫站起來道:“欲修道者必先修心,你們不喜自己的鼠形本相,寄居在小兒屍身之中,想要以人形示人,這本身便是誤入了修形不修心的歧途,凡得大道者首先便要正視自己,不論鳥蟲魚獸皆無差別,以本相修行,這是第一條你們可明白。”
三隻鼠精面面相覷,白鼠精仰頭道:“真人是要我們脫去這身屍衣,以本相示人嗎?”
穀神醫勸道:“何必揹負一身發臭的皮囊行事呢。”
三隻鼠精哎了一聲,多有不捨,過了片刻,三隻鼠精嗖地一聲齊齊脫去身上的屍體,化作了三隻小狗一般大小的白毛大老鼠,只是一隻額頭有黑斑,一隻額頭有灰斑,另一隻卻是純白色的。
趙五郎笑道:“這樣子可好看多了,穿着小兒屍體一身屍味太重了,好難聞。”
小茹也喜道:“這樣看起來可愛多了,對了,聽說白鼠如狗,必是修行了百年,能占卜前程,你三人不如給我們算上一卦?看看我們要去哪裡找逐月夫人,這樣也算你們一件功德。”
三隻鼠精面面相望,不再說話。
最終白鼠精道:“實不相瞞,白鼠過百歲確實有占卜之能,但是每次算卦都要斷尾一次。”
趙五郎和小茹啊了一聲,急忙搖頭道:“那算了,不算了。”
黑鼠精卻叫道:“不過不要緊,我們尾巴斷了還能再生的,只要三年就可以長回來了。”
灰鼠精最是膽小,勸道:“哥哥,算了吧,斷尾很疼的。”
黑鼠精卻往前一躍道:“不要緊,就斷我的吧,我哥哥的占卜之術是最準的,我出尾巴,他占卜。”
灰鼠精頓時覺得顏面無光,氣嘟嘟道:“那都沒我份了,要不我也出條尾巴。”
白鼠精立馬就擺出一副老大的姿態,咳咳兩聲道:“我看就由我來占卜,二弟出條尾巴好了,老三你就留着下次吧。若有功德,也算你一份。”
灰鼠精這纔不說話。
白鼠精立了起來,朝穀神醫道:“真人,多謝今日指點,如今你們想問什麼請儘管直說,在下定當盡力相助。”
穀神醫道:“我問這赤月門在何處,還請鼠仙卜路。”
白鼠精一聽穀神醫喊他鼠仙二字,簡直是掩不住的狂喜,一陣狂跳,而後立即朝黑鼠精大喝一聲:“老二過來。”
黑鼠精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把尾巴翹給白鼠精道:“哥哥,給!”
白鼠精用尾巴在地上畫了個法陣,而後兩隻前爪一合,默唸道:“白鼠自卜,明鏡自照;福吉可貞,災禍不殃。”它猛地一扯黑鼠精的小臂粗細的尾巴,啪地一聲白色的大尾巴就硬生生地被扯了下來。
黑鼠精吱吱吱地一陣慘叫。
白鼠精立即將白色的尾巴往空中一抖,將這鼠尾化作一支血筆在空中快速書畫,白鼠精畫的甚快,這望舒山中的一山一水,一溝一壑都清清楚楚,最後它點了一下羣山之中的一個峽谷,那裡出現一個開闊的平臺,平臺上的血珠又凝成一座小小的祭壇。
白鼠精道:“這裡就是赤月門的祭壇了。找到祭壇就能找到入赤月門的入口,不過……”它略略遲疑了下,道:“赤月門只在赤月出現之時纔開放,這段時間恐怕是不會有這等異兆了,真人只怕會白來一趟。”
“況且山谷之中危機重重,真人可要萬分小心啊!”
穀神醫朝白鼠精俯了俯身,道:“這事我自有辦法。還是多謝三位相助了。”
白鼠精修爲有限,這空中的血印顯了片刻就落在地上化作一灘污血,那條尾巴也軟了下來,變成一塊死肉。
黑鼠精可憐巴巴地看着那條斷掉的尾巴,捂着尾巴一陣呲牙咧嘴。
小茹有些心疼,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倒出一些藥水給黑鼠精抹上,這藥水一抹上,黑鼠精頓覺尾部一陣清涼,痛覺也漸漸消失不見。
只是,屁股上沒了尾巴,空蕩蕩的還是有些不太習慣。
趙五郎看了看,嘿嘿笑道:“你這沒了尾巴,看起來倒不像老鼠了,更像只大白兔了。”
穀神醫遞給三隻鼠精各一枚丹丸,道:“念你三人斷尾爲我們占卜,這幾枚回神丹權當一點致謝的心意。”
三隻鼠精修煉以來,道行低微,歷來只有被修道人士追殺的份,何時見過別人相贈這等好東西,一個個當即激動地俯首謝道:“多謝神仙道長!多謝神仙道長!”
穀神醫道:“我等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多語,若有機緣再助你們修行,也算我們三人的功德一件,這就拜別了。”
趙五郎和小茹也朝三隻鼠精道:“來日再見了。”
三隻鼠精激動的狂跳道:“多謝真人!多謝小道長!多謝小仙女,必有這麼一天的!”
三人拜別,順着白鼠精畫出的地圖往山中走去,而那三隻鼠精捧着回神丹,一個個嘻嘻哈哈地跳着往無人渡跑去。
只是一溜煙,就不見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