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禮見自己最得意的法寶須臾之間就被葛雲生破掉了,嚇得急忙轉身就跑,趙五郎怒喝道:“臭老頭,哪裡跑!”說着將自己最後一張黃符,捏了個烈火符丟了過去,轟地一聲將無涯禮擊個正着,無涯禮哎喲一聲就撲倒在地上,瘋狂地拍打自己身上的星火,這無涯禮一身的本事都在駕馭百蟲之上,尤其是這七蝶術是最得意的絕招,如今這法寶被破,便是連趙五郎都打不過,他急忙跪地求饒道:“兩位道爺饒命!”
葛雲生道:“你作孽太深,此番卻是容不得你了。”說着拍了一張定身符過去,將無涯禮定在原處,而後解了九宮迷魂陣,這些金蝶一見束縛解開了,急忙就往無涯禮身上飛去,紛紛想鑽回無涯禮袖子中,但此時無涯禮身形被定住,雙手不能御蝶,這些毒蝶飛到他身上,一時間被血肉氣息吸引,紛紛顏色一變,化作血蝶,朝他身上鑽了進去,只見無涯禮面容猛烈抽搐不止,雙眼暴漲,卻口不能言,顯然是血蝶噬咬進了他的身體,趙五郎見無涯禮漸漸被羣蝶淹沒,不忍再看,說道:“師父,這會不會太殘忍了點。”
葛雲生哼了一聲:“修道之人便是要以道除惡,決不能學禿驢以慈悲爲懷。他自己煉的毒蝶如今反噬自身,也是他自己的造化,怪不得我們。”
趙五郎又問:“那這些毒蝶怎麼辦,這樣四處亂飛,會不會傷了其他人?”
葛雲生道:“這些毒蝶都是污穢之物,必是要寄居在蟲師的身上才能存活,蟲師一死,它們也活不過天亮,不用管它們。”葛雲生走了兩步,覺得又有些不放心,轉過頭又設了個陣法,將無涯禮和彩蝶困在法陣之中,這才放心離去。
趙五郎這才埋怨道:“師父你剛纔跑哪裡去了,怎麼一直沒看到你過來?你再來晚點,我就成了這些蝴蝶的盤中餐了。”
葛雲生哼了一聲:“自己學藝不精,死了也是活該!我只是路過恰好看到了。”隨後臉色一轉,道:“我一進彩雲社後臺,就又碰到那個該死的怪屍,跟他糾纏了一陣,出來一看,一個人影都沒有了,我哪裡知道你們居然都去了七聖社。”
“那怪屍這麼厲害?師父你居然降不住他?”
“倒不是有多厲害,而是他根本不像一具行屍,對鎮壓辟邪之咒毫無反應,最後我用雷咒將他打出了戲社,我纔出來看見你們都不見了,便趕緊來找你們了。七聖社那邊是什麼情況,這些人怎麼都去了七聖社?”
趙五郎道:“這個說來就話長了,不過七聖社的那個杜七聖今夜也表演了一套殺人復活之法,說是叫什麼七聖法。”
葛雲生疑惑道:“七聖法?怎麼個表演法?”
趙五郎便將方纔杜七聖表演的殺人復活法詳細告知了一遍,水霧幻境中,七人有七種死法,而後又原地復生,身體更健從前。葛雲生一聽完,臉色登即一變,叫道:“糟了!這可不是什麼聖法,這是拘魂控屍的馭屍術!”天下道術既有符籙、丹鼎、御劍、馭靈四脈正道,亦有馭屍、驅鬼、化妖、入魔四脈邪道,其中馭屍之術尤爲令人噁心不齒,是所有道法中最陰毒污穢的法門,而這天下馭屍道法大多出自滇北屍神君門下,這杜七聖既然懂得這拘魂控屍之術,必然與屍神君有莫大關聯。
葛雲生道:“那你可記得是哪七個人上臺?”
趙五郎搖頭道:“我只認得到施衛公,其餘人都不認得。”
葛雲生驚道:“施衛公?他怎麼自己也上臺了?他是想要破解這七聖法的玄機麼?”
“正是,他與杜七聖打了賭,若他能識破七聖法的玄機,杜七聖便離開臨安,反之,施衛公便要離開。”
葛雲生搖頭嘆道:“這施衛公都一把年紀了,怎麼也這麼衝動。這七聖法根本不是戲法,而是道術,他一戲法師,如何破解得了其中的玄妙?這不是自討苦吃麼。我們趕緊去彩雲社,去晚了,收屍都來不及了。”
趙五郎忽然拉住了葛雲生尷尬笑道:“師父,你先等下,我符紙用完了,等我回去取些符紙來。”
葛雲生暴跳如雷,當頭就是一拳:“趙五郎!作爲符籙門第一百三十七代弟子,出門都不帶符紙,還能再丟人些麼!還能再丟人些麼!你吃飯怎麼就不會忘記,你拉屎怎麼就不會忘記!我打你個敗家兔崽子……”
葛雲生和趙五郎二人剛到了彩雲社,就聽見裡頭亂作一團。各戲法師全部圍在施衛公的住所前,哀求施衛公不要解散彩雲社。施小仙更是雙目含淚,神色悲傷不已,那個叫阿鬼的怪人一直默默跟在施小仙身後,扭曲的面容居然也是一臉悲慼,看起說不出的怪異。
葛雲生走了過去,對施小仙道:“這位姑娘可否讓我們見一見施衛公。”衆人見是那夜偷偷潛入戲社的兩名道人,立即怒不可遏,一個個都涌了上來,欲與葛雲生拼命。
趙五郎急忙叫道:“你們冷靜啊!好好說話不要動粗啊!我們是來救施衛公的,他現在處境很危險。”
“廢話少說,先把這二人綁了!”所有戲師怒不可遏,一擁而上便要動手。
這把倒是施小仙出面勸道:“你們也別爲難他們了,他們與這事無關。”
那個斷了一隻手的小侏儒跳起叫道:“怎麼無關,要不是他們毀了施姑娘的人偶殘肢,七聖社如何會識破我們的殺人復活戲法。”
施小仙趕緊瞪了小侏儒一眼,那小侏儒立即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趕緊躲閃到力士後面,再也不敢出來說話,倒是施小仙臉色從容,說道:“你們方纔說我阿爹很危險,他現在就在屋裡歇息,怎麼會有危險?”
葛雲生道:“還請施姑娘借一步說話。”
葛雲生與施小仙走到一個角落裡,說道:“施衛公今夜可是中了杜七聖的殺人復活之法?”
施小仙道:“正是,但我阿爹回來時說,復活之後身子並無異樣,相反比以往感覺更加硬朗幾分。”
葛雲生冷哼一聲道:“那不過是些迴光返照罷了,所謂的七聖法不過是用七聖屍蟲來駕馭七具屍體,那七個人上臺後就已經被殺死了,五郎說從水潭裡爬出水柱,那水柱中正是七聖蟲,這些屍蟲進入屍體內部,會暫時讓死人復活如初,但不過一夜就會變回屍體,七日之後,待屍蟲完全掌控了屍體,屍體又會重新復活,變成七具各不相同的行屍,任由施法人掌控,這便是七聖法。”
施小仙聽罷,嚇得臉色大變,叫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阿爹根本沒有死,你不要在這裡嚇我。”
葛雲生道:“信與不信,你自己打開房門看看不就知道了麼?現在馬上到了子夜,屍蟲最爲活躍,說不定現在就已經開始化屍了,你自己去看看你阿爹可還是原來的他。”
施小仙疑惑地看了看葛雲生,面色驚恐,而後急忙往房間跑去,她用力擊打房門,叫喚道:“阿爹,你在裡面麼?快開門!快開門!”
衆人不解施小仙爲何突然變得這麼恐懼焦急,還以爲是這道人對施小仙做了什麼事,那力士正要找葛雲生問話對峙,卻被施小仙喊住,她見屋內沒有人應聲,心中已經大爲不安,臉色愈加恐慌:“你們快點幫我把門撞開!我爹可能出事了。”話音剛落,就見那個怪人阿鬼第一個衝了上來,嘭地一聲巨響,就把門撞塌了。
煙塵迷漫、木屑紛飛。
衆人顧不得許多,直接涌入施衛公屋內,子夜月光大盛,映入丈方大小的房間,一片清幽陰冷,大夥左看右看也不見人影,這房間門窗未開,俱是反鎖,也不知施衛公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趙五郎抽了抽鼻子,使勁地嗅了嗅,說道:“好大的屍臭味!”而後擡頭一看,驚叫了起來:“施衛公,他,他吊在房樑上了!”衆人擡頭一看,可不正是,施衛公被一條繩索懸拉在房樑之上,那條繩索如同一條毒蛇一樣,不停地收縮扭動着,施衛公早已面色鐵青,伸出的舌頭足有五寸左右,顏色一片黑紫,與七聖法受刑時的情景一模一樣。
葛雲生見此,搖了搖頭,道:“果然已經化屍了,看來這臨安城內的殺人劫屍案正是這杜七聖的詭計。”
施衛公懸掛半空,雙手上一片深紫屍斑,看模樣已經死了有幾個時辰了,施小仙卻以爲還有救,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快!快把我阿爹救下來。”力士趕緊擡來桌椅,爬了上去想把施衛公抱下來,不想那條繩索卻是有靈性一般,力士剛要抓住施衛公的屍體,它便收縮提拉幾尺,將屍體往上又吊升起來,如此折騰了一番,那繩索在施衛公脖子處越勒越緊,彷彿要把脖子勒斷。
施小仙又是一陣悲哭。
葛雲生道:“五郎,你可看看那房樑上有什麼東西?”
趙五郎立刻意會了葛雲生的意思,從葫蘆中倒出一些荔枝葉泡過的無根水,雙指沾了沾抹在眼睛上,再燒了一張啓字符,口中默唸:
“天法清清,地法靈靈,通天達地,法法奉行,陰陽法鏡,真形速現,速現真形,吾奉三茅真君律令!急急如律令!”。
這是開陰陽眼的咒法,叫天眼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