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氣涌來,百無心立即捏訣喝道:“玉陽生輝!”
玉陽雀振翅飛舞而出,尾部驟然開屏,雀翎上的眼睛散發出熾烈的光芒,墨氣竟然被阻隔在一丈開外不能侵入。
玄天明微微有些驚訝道:“看來我低估了你的本事!”他手指一彈,墨氣化作無數劍鋒飛舞而來。
層層墨劍,如同漫天的黑色毒蛇環繞!
齊雲飛深知百無心是絕對鬥不過玄天明的,急忙阻止道:“萬萬不可!她是我朋友!”
玄天明手中的墨劍攻勢稍稍一緩。
百無心又出言相勸:“雲飛,你要想清楚!你跟了他,最終必墮入魔道!”
玄天明哈哈大笑道:“什麼是魔道?什麼是正道?你分得清麼?再說他入不入魔道關你什麼事,你真當他是你情郎麼?”
百無心咬了咬下嘴脣,道:“我,我與他只是幾面之交,但……”
“但你心生愛慕之情,捨不得看他出事是不是?”玄天明冷笑道:“但可惜,你根本不懂齊雲飛最想要的是什麼,你這兒女情長只會羈絆了他的手腳,不如趁早斷了罷!”
百無心被玄天明一語道破,一時慌亂而不能自持,只能呆呆地看着齊雲飛不知所措。她與齊雲飛認識不過月餘,但不知爲何卻對他尤爲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叫自己心如鹿撞,難道當日在遺落淵內少年出手相救時自己就已不自知的芳心暗許?難道這少女懷春之心自己也是逃避不過?想來自己再冷傲倔強也不過是一個初懂情事的女子,無心二字現在看起來也真是諷刺。
齊雲飛此時也是心潮翻騰,他如何不知百無心是爲自己着想,這一分情義他再是榆木疙瘩也能看的出來,其實平心而論,自己對百無心也有幾分好感,甚至還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意,但如今他心意已決,這點微不足爲道的男女私情如何能叫自己卻步不前?
齊雲飛冷峻道:“無心,我心意已決,你也不必再勸,但願後會有期罷。”
百無心啞然道:“雲飛……”
齊雲飛轉身離去,頭也不回道:“我們趕快走吧!”
玄天明一抖袖子,墨劍化作陰陽法陣,將百無心控在其中,而後他笑道:“無心卻有心,有緣卻無份,也是有趣!你死了這條心吧,小妮子!”
二人身子一閃消失在夜幕之中。
齊雲飛跟着玄天明不辭而別,從此消失不見。
過了兩日,葛雲生等人傷勢恢復的差不多,也準備啓程離開靈虛谷,嚴明崇特地設宴爲葛雲生等人踐行,感謝他二人替天下正道除了房長生這大魔頭。
葛雲生笑道:“其實你不用宴請我師徒二人,是房長生先要殺我們的,我們只是順手打了他一頓,再拆了他的長生殿而已,我葛雲生已不是正道門人,嚴掌門地位這麼尊崇,何必這般屈尊來宴請我們兩個籍籍無名之輩,說出去可不太好聽。”
上次在雷澤湖下,嚴明崇對葛雲生出面阻止他收服雷獸態度頗爲輕視,結果自己反倒被房長生和玄天明擊破了元神,此番葛雲生鹹魚翻身,打敗了房長生,以他的性子自然要好好揶揄一下嚴明崇,找回一點面子。
嚴明崇畢竟是一派之主,心胸氣度還是不同常人,眼見葛雲生當着衆人的面挖苦自己,也只能啞然失笑,道:“你這老滑頭性子還是一點沒變,你三人此次對我靈虛谷有功,今日要走了,我如何能不親自設宴踐行?”
葛雲生道:“這話說得還中聽!不愧是馭靈聖君!”
嚴明崇笑道:“什麼馭靈聖君,不過都是虛名,馭靈司雖然位列正道四門之一,卻也很少與其他門派有來往,我等守在這滇南蠻荒之地,只因玉文祖師有祖訓在此,重責在肩,時時都如履薄冰啊。”
葛雲生笑道:“若是各門各派都有你這想法,這天下可不早就太平了!”嚴明崇原本對修行十分重視,敗給王瓊風后更是時常閉關苦修,這等勤奮顯然可不僅僅是爲了鎮守西南要塞,葛雲生這話也是有幾分深意。
嚴明崇自是明白這些,他話鋒一轉道:“葛師弟當真是符籙門百年難得一遇的好資質,如今新一屆道壇訣即將到來,葛師弟上次沒參加,這次可不是有機會了?符籙一門也該重振威名了!”
葛雲生搖搖頭道:“我都已經是符籙門的叛徒,如何還敢去參加道壇決,這不是去自投羅網麼,不過你這話說對了一半,我符籙門確實也該重振威名了!”
“哦?”嚴明崇饒有興致道:“倒不知是出了哪位厲害的弟子?可否說來聽聽。”
葛雲生嘿嘿笑了起來:“這事你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通天長老原本就瞧不起符籙道人,這把見葛雲生還要故作神秘,忍不住冷笑道:“符籙門下據我所知,除了李默然,可是從未聽說還有其他什麼高徒,這李默然雖然有幾分厲害,但若說要靠他在道壇決上佔據一份江山,恐怕是難之又難。”
法地長老也附和道:“正是,當今天下四道最強盛的還是丹鼎和御劍二門,我馭靈司雖然弟子不如這兩個門派多,但也有不少精銳門人,可算是緊隨其後,只是符籙門,呵呵,我就不多做評價。”
葛雲生雖然已被逐出符籙門,但平生最受不得外人說符籙門的不是,他毫不客氣地將回一軍道:“也真是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你馭靈司上下除了嚴明崇,恐怕也沒有幾個拿得出手的,你們這次只怕又是陪太子讀書,空跑一趟。”
通天、法地兩位長老臉色一變,就要出言反譏,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怎麼反駁,這馭靈司內如今也是弟子凋零,好不容易出了個百無心,卻也在長生殿內被殺的頗有幾分狼狽,而且這百無邪性子冷傲又與自己不對味,他二人如何還敢再提我座下還有百無心這樣的話。
嚴明崇見此擺了擺手,冷笑道:“葛師弟一心爲符籙門着想,當真叫人敬佩,不過這時間還有五年,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我馭靈司就靜候符籙門的好消息,希望屆時還請符籙門的弟子手下留情纔是。”
幾句言語不和,這氣氛尤爲尷尬。
但葛雲生的性子歷來如此,寡羣而古怪,他飲了一杯酒水,站起來道:“既是如此,嚴掌門的心意葛雲生也心領了,時候不早,就此別過吧。”
嚴明崇和各長老也起身道:“恕不遠送!”
時值新年剛過,滇南一帶已有幾分回春之象,藍天白雲,草木新綠,四處溫溫潤潤,令人聞之慾醉。
葛雲生和趙五郎與衆人拜別,小茹拉着趙五郎哭得梨花帶雨,她道:“恐怕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五郎哥哥了!”
百無邪似是完全不知道自己體內青魘的事,依舊笑嘻嘻道:“小茹,你丟不丟人,五郎已經有心上人,你還整天這麼瞎相思,趁早斷了這念頭,不如跟着我好了,讓無邪哥哥來照顧你。”
小茹聽了這話,立即就不哭了,問道:“是誰?我怎麼沒聽五郎哥哥說過?”
趙五郎臉色有些尷尬道:“百無邪,你又亂說什麼!”
百無邪道:“我可是聽說了,你原來就有一個小媳婦,叫施小仙,不過聽說嗓門可大了,像只母老虎!”
小茹兩隻眼睛淚花都還沒幹,就衝上前,拉住趙五郎道:“五郎哥哥,這種女孩子可不能要,你覺得我不好嗎?”
趙五郎完全不知所措:“這……我……小茹你別這樣。”
倒是葛雲生一把拉過趙五郎,喝道:“你這個多情種,到一個地方就留一點情根,齊雲飛模樣那麼俊俏都沒你這麼多情,這個樣子還怎麼修煉大道!趕快給我走!”
小茹怨道:“啊?五郎哥哥,原來你是這種人!”
趙五郎有口難辯道:“我纔不是這種人……師父,你一天不糟蹋我就完全不舒服是不是!”
葛雲生嘆道:“我這不是要讓小茹斷了這念頭嘛,少說廢話了,走吧,走吧。”衆人拉拉扯扯一陣,終於揮手告別。
小茹嗚嗚嗚地又哭了起來,葛雲生和趙五郎又揮了幾下手,趕緊一溜煙出了靈虛谷。
走了一陣,終於出了大山,趙五郎道:“師父,雲飛又去哪裡了?怎麼這傢伙每次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不會又出事了吧。”
葛雲生似已知道什麼事情,說道:“以他現在的劍術,一般的高手都對付不了他,你倒不必擔心。只是齊雲飛與我們本來走得就不是一條路,他可能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只是希望不忘道心纔是。”
趙五郎嗯了一聲,若有所悟。
他想齊雲飛的身上揹負着血海深仇,對劍法的追求是如此的急迫,這與自己當然不一樣,倘若有再相逢時,希望大家都能安好纔是。
過了一陣,他又問道:“師父,我有件事一直想問你,不知道該不該問。”
葛雲生看了一眼趙五郎道:“你是不是想問我夢中看到的事?”
“嘿嘿,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師父。”
葛雲生停了下來,問道:“五郎,你相不相信師父。”
趙五郎很堅定地點了點頭,毫不猶豫道:“我相信!”
葛雲生笑了起來,顯然他對這個答案很開心,他又問道:“你就不怕我真是個魔頭,要挖了你的心?”
趙五郎正色道:“師父對我如何我怎麼會不知道,就算有一天你真要挖我的心,我自然也會給你。”
葛雲生急忙搖了搖頭,道:“五郎,你這麼想就錯了,你可知道人爲什麼要修道?”
“修道是爲了除暴安良,除魔衛道!”
“對,但也不對,我們的心會生七情六慾,情慾二字最易被假象所惑,以致於亂了正邪,所以我們纔要修道,修道便是辨是非,明真理,我若真做錯了事,你也不該被師徒之情所控,而是要誓死捍衛你心中的道,明白嗎?”
“我要吃你,你必須殺了我!”
趙五郎原本想點頭,但隨即立即搖頭道:“此事弟子不明白,弟子絕不會做欺師滅祖之事。”
“其實你明白的,你只是害怕。”葛雲生摸了摸趙五郎的頭道:“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無論這事是不是出自你的本心,錯了便是錯了。我葛雲生逃避了這麼多年,卻怎麼也逃不過自己的心魔,我想如今也是該輪到我去贖罪的時候了。”
“師父你……”
“五郎,你想不想回符籙門?”
“想!”趙五郎眼神中流露出無限期盼,但又有幾分擔憂道:“但你回符籙門不怕那些道人找你麻煩?”
葛雲生笑道:“痛痛快快地贖罪總比窩窩囊囊地逃避好,我師父交給我的遺志,恐怕就要實現了。”
“師父,什麼遺志啊,能不能告訴我?”趙五郎問道。
葛雲生笑而不答,他只顧着一路哈哈大笑,似乎從來沒這麼開心過,二人的前方是無盡連綿的大山,千里之外,還有一座巍峨的青山,名曰凌虛峰。
凌虛峰上的符籙門將開啓一個新的篇章。
(第二卷長生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