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長庚冷冷道:“怎麼,你們幾個想趁我閉關,來奪取我閣中的寶物?也不想想,你們的傀儡技法是誰教的!”
原來除了魁礨娘娘和偃童外,這些傀儡師都曾經拜杜長庚爲師,這些人聽了這話,似是有些愧疚,不自覺地退後幾步,顯然是心中有了退卻之意。
“給我站住,怎麼這老兒一句話你們就怕了麼?”魁礨娘娘怒喝道,而後朝杜長庚笑道:“是你教的還是我教的還重要麼,關鍵是現在這些人都願意跟着老身做事,這就是你杜長庚最失敗之處!”
杜長庚不以爲意道:“你們受不得符籙傀儡修行的艱苦,如今選擇修煉引魂法的傀儡術,這等弟子我收一個都嫌多餘,失敗的是你們,而不是我杜長庚。”
魁礨娘娘道:“你還想以正道自居?別以爲我不知道這紫雲谷中埋葬了多少慘死的傀儡師!你手裡沾的血還少嗎!”
施小仙聽了這話,臉色一變,怒喝道:“你這老太婆亂說什麼!我師父可是堂堂正正的人物,豈容得你胡說八道!”
那個原先一直不說話的老者,站出一步道:“小姑娘,你來的時間還短,不清楚這紫雲谷內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人可不是什麼好師父!不然,我們這些傀儡師如何會集體叛門而出。”
“我們這副模樣全拜他所賜!”身後的其他傀儡師跛着腳、勾着背各個怨怒道。
“夠了!”杜長庚怒喝道:“怎麼,你們幾個今日準備來興師問罪老夫了麼!”
杜長庚這一怒吼,各傀儡師的氣勢登即又被壓了下來。
“師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施小仙不知這原先發生了什麼事,有些疑惑地問道。
杜長庚欲言又止,顯然這過往的故事有些複雜,他也不知從何說起。
魁礨娘娘見此,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原來你杜長庚也怕了,看來你對這小姑娘真的是萬分寵愛啊,是不是怕她知道你以前是多麼絕情絕義?怕她知道了真相就對你失望透頂?”
杜長庚冷笑道:“我杜長庚一生端得直行得正,還會怕你們這些人?”
魁礨娘娘道:“那好,那不如請你的這些徒弟們來說說看,你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光彩的事!”
那老者臉上早已佈滿了悲憤之色,他質問道:“杜長庚,難道你就沒有一絲愧疚之意麼?!”
杜長庚道:“老夫做事從不愧疚,昔日之事,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爲謀罷了,你們既然沒有修行符籙傀儡的心,這技藝自然不能再留給你們了!”
老者悲憤道:“你真是好狠的心!”
魁礨娘娘輕笑道:“說這些有什麼用,還不如把你們那陳年往事說出來,也叫這小姑娘知道知道,心中也好掂量掂量。”
老者跨出一步,徐徐說起陳年往事,彷彿就在昨日一般。
當年,杜長庚沉迷於偃師技法,自己獨自離開了符籙門,來到紫雲谷內隱姓埋名,這紫雲谷內原本也並非渺無人煙,相反還住有幾戶打獵採藥的人家,時日長了,杜長庚與這些人關係漸漸熟絡,便教這些獵戶藥農一些粗淺的偃師技法,好讓這些人捕獵採藥時更加輕鬆方便,這些鄉野村民見這偃師技法如此神奇,自然將杜長庚奉若神明,更有甚者在千機閣前長跪不起,願意拜師學藝。杜長庚起初不以爲意,來者便好言相勸當面拒絕,但隨着年歲漸長,他心想自己一身的偃師技法若無人學習,斷絕於世也是十分可惜,於是他便挑了數十名資質較好的求學者收納爲弟子。
杜長庚修的是偃師技法中的符籙法,這技法必須要精通符籙道法,才能將這二者良好的貫通起來,但符籙之法本就難學,這些弟子修煉雖然勤勉卻依舊精進很慢,杜長庚心中焦急,常常嚴厲責罰,叫這些弟子苦不堪言。
這些求學者本就是貪圖傀儡之技的方便之處,卻不是爲了追求什麼技法的真諦,而杜長庚卻固執地堅持自己的教學方法,認爲偃師之技與符籙大道一樣,絕對沒有速成之法,必須打牢根基,尤其嚴禁弟子修煉引魂法的偃師技法。
這是一條絕不可觸碰的門規禁令!
衆人懷着貪圖便利之心入門,卻遇到了追求大道的師父,這或許就是分歧的所在,終於有弟子不顧這一條禁令,偷偷修煉引魂法的偃師術,這法門必須以生人魂魄爲引,將生魂植入傀儡之中,讓傀儡像常人一般行動做事,引魂法乃是速成之法,效果是顯而易見的,不少弟子開始偷偷效仿,修爲自然長進極快。
這些弟子每次都趁着杜長庚閉關修煉時,偷偷聚在後山殺人奪魂,練習傀儡之術,有一日,杜長庚提前出關,他一進後山便見幾名弟子正在殺人取魂,場面血腥可怖,叫人觸目驚心!
杜長庚大爲震怒,不顧各弟子哀聲求饒,將修煉引魂法的弟子全部擊斃當場,並肢解埋入後山之中,而後剩餘的弟子因爲隱瞞不報,全部按門規責罰,抽去靈根,打折脊骨,逐出了紫雲谷,永不再見。
也正因爲如此,杜長庚此後再也不收門徒,獨自一人居住在這紫雲谷內,而紫雲谷也再無人隨意出入。
老者說起這些,臉上依舊是憤意難平:“當日,我等並未修煉引魂傀儡,也並不知情,師兄弟十二名跪在千機閣前苦苦哀求,你都不爲所動,我等深知被擊斃的幾名師兄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我們十二名師兄弟都是無辜的!”
“杜長庚,你爲師父,要抽去我等的靈根也就罷了,但我那時家中尚有老幼,懇求能給個完整之軀,但不想你這老兒當真是狠心,十二名弟子全部打斷脊骨和腳骨,變成半身不遂的殘廢,而後丟入紫雲谷的峽谷之中,任我們自生自滅,要不是當日魁礨娘娘路過此處,大義出手相救,我等早就葬身在這荒山峽谷之中。”
“老鬼,你殺害的弟子比他們引魂法殺的人還要多!你怎麼也不贖罪!”
“這千機閣本就是我們齊心協力所造,憑什麼現在只有你能住!”
衆傀儡師面色激憤,出口叫罵道。
魁礨娘娘冷笑道:“小姑娘,你現在可聽明白了,這人一發起狠來,當真是六親不認,別看他現在待你如父,往後的日子怎麼樣可就不得而知了,我勸你還是小心點!”
面對衆傀儡師的質問,魁礨娘娘的挑撥,施小仙卻有着異於常人的果斷,她直截了當道:“明明是你們這些人吃不得苦,心生邪念,妄圖修行引魂法,這可是破了門規在先,我師父這麼做也沒有什麼不妥,反倒是你們這些人不吸取教訓,如今都修得一身邪氣,當真是完完全全入了邪道了。”
偃童罵道:“真是一條忠心耿耿的母狗!”
杜長庚原本聽了老者的話,心中還有些許感慨,畢竟當日發覺自己弟子誤入歧途,心頭惱怒出手毫不留情,這責罰確實太重了,但他聽了偃童辱罵施小仙,這愧疚立即消失無形,反而化作了一股憤怒,他怒吼道:“你是哪來的潑皮小子!”
杜長庚這一生的怒吼,碧水潭裡一陣水花涌動,嘩啦啦一聲巨響,大澤龍蛇破水而出,龍蛇沖天怒吼,震得衆傀儡師紛紛退避三舍。
除了一個人,魁礨娘娘。
這龍蛇張開巨口直接朝衆人咬去,其他傀儡師早就嚇得作鳥獸散,偃童急忙打開混元傘,嗖地一聲原地消失不見。
趙五郎又見混元傘,忍不住心疼道:“我的混元傘……”
龍蛇掉頭又朝魁礨娘娘咬去,她身形一閃,輕巧地躲了過去,龍蛇又昂頭再咬,但魁礨娘娘身法快得驚人,每一次都躲得無比輕鬆,魁礨娘娘迎着龍蛇巨大的頭部飛身而上,啪地一聲敲了一下龍蛇的頭部,不屑道:“大澤龍蛇?模樣倒是可觀,不過想要破你這傀儡好像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話剛說完,大澤龍蛇突然就僵硬在半空中,動也動不了。
趙五郎和施小仙驚了一下,這大澤龍蛇的威力他二人都是見識過的,五行不受,世間的諸多道法對它都毫無用處,這麼厲害的傀儡獸未曾想輕而易舉就被這老太婆給破解了。
施小仙驚訝道:“師父,這是怎麼回事?大蛇怎麼動不了了!”
“是注魂!”杜長庚冷冷道:“好一個鳩佔鵲巢!”
魁礨娘娘慢悠悠地朝杜長庚走去,口中說道:“不錯,你的傀儡是靠符籙催動,而我的傀儡都是靠魂魄牽引,我手中有練好的生魂,只要我把這魂魄注入你的傀儡之中,可不是剛好奪舍化爲己用?”
施小仙驚道:“但這注魂的過程聽說十分繁複,她又無生魂在手,她怎麼能這麼快的注魂成功?”
杜長庚道:“因爲她有凝魂玉鐲。”
魁礨娘娘哈哈哈笑道:“果然好眼力。”她輕輕地晃了晃手中的一隻玉鐲,玉質青灰,上刻如意紋,微微有些發亮,細看之下,似乎有無數的幽魂在玉色之中游動。這手鐲可以收魂注魂,正是修煉引魂法的無上神器。
有了這個寶貝,對付任何傀儡都是手到擒來。
魁礨娘娘得意道:“既然來了,我們就開門見山,杜長庚,我跟你鬥法這麼多年,再比下去着實沒有什麼意思,你也知道我的法門,我也知道你的破綻,不如今日我就跟你比最後一場,誰輸了誰就離開千機閣,還有把這個有心傀儡也留下。”
“憑什麼要聽你的!”施小仙不服氣道。
“這書海幻境、有心傀儡以及乾坤卷的奧妙若是讓天下屍道、鬼道的人知道了,你說你這千機閣會不會被這些人踏破門欄?你杜長庚還想安心住在這紫雲谷麼?”魁礨娘娘顯然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