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奔騰,青山巍巍。
此時已近初夏,清虛山上早已是繁花如錦連綿不絕,松柏青翠亭亭玉立,一派明豔的海島風光。
陰陽界碑前,秦少商帶領一衆弟子向御劍宗弟子辭行,準備提前奔赴太虛崖參加道壇決。
王瓊風照例在他的寢宮中沒有露面,只有丁少宗和幾個元老站在界碑,給秦少商送行。
秦少商望了望九重天上的瓊風閣,有些失落地輕嘆了一聲。
丁少宗急忙安慰道:“師父近些年一直未下九重天,料想是有他自己的決定,他方纔託我帶幾句話,說道壇決固然重要,但我派弟子御劍更應不爲名利更改心志纔對,我御劍宗遠在東海,自居一隅,當不當正道掌教也沒什麼關係,只是不要辱沒了我劍道尊嚴最是要緊,還請諸位師兄牢記。”
衆弟子聽了這話,自然立即俯首道:“弟子謹遵師父教誨,必不辱師命!”
丁少宗又道:“三位師兄,此去路途遙遠,必然艱辛,此爲一些盤纏,且先收好。”
秦少商收了布袋子,點了點頭關切道:“少宗,我等前去太虛崖少則月餘,多則數月,你在宗內要替師父守好道場,若有什麼急事,可及時飛鴿傳書與我,另外罡風、霹靂幾位長老雖然身在劍冢之下,但遇事不決也可以與他們商量下。”
丁少宗笑道:“大師兄放心吧,我御劍宗道場有千里東海爲天然屏障,歷來訪客最爲稀少,再說師父這不還在宗內麼?有誰敢入宗挑釁生事?”
秦少商這才笑道道:“這倒也是,希望只是我多慮了。”
丁少宗突然露出一抹憂色道:“反倒是大師兄你……唉!”丁少宗一句話噎在喉頭未敢說出,秦少商自然一眼明瞭,御劍宗三人組雖然算是四派之中實力最強的,但三人人心不齊,各懷鬼胎,屆時決鬥只怕未必能如他所願,但這話不能在明處來說,二人只是稍稍意會,便立即止住了。
秦少商拍了拍丁少宗,而後朝各長老、弟子再度拱手道:“時辰不早,我等也該出發了,請諸位敬候佳音!”
丁少宗也拱手道:“望三位師兄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衆弟子齊聲呼道:“望三位師兄旗開得勝,凱旋歸來,振我御劍宗雄風!”
秦少商等人一一還禮,而後有十餘名弟子站在界碑前,大喝道:“卸青蛟號!”
“御風揚帆!”
“青蛟入海!”
……
一艘懸停在懸崖上的巨大帆船升起了船帆,一陣陣海風乍起,風力在數名弟子的引導下直吹船帆,吹得帆布鼓脹如球,這帆船藉着風力徑直往下墜去,落入東海之中,因爲這御劍宗磁場有別,上下九重各有天地,從九層劍冢內看去,這船好似御風扶搖直上,直接飛向天幕一般的海面上,煞是奇異。
秦少商等人紛紛御風掙脫磁場,像一隻只海鳥一樣躍入青蛟號上,而後各弟子掌舵的掌舵,拉帆的拉帆,藉着鼓動的風力,掙脫清虛山周圍海潮的旋轉,徑直朝西駛去。
此時,正是旭日初昇不久,烈日照耀海面一片金黃,丁少宗捏了捏手指,默唸道:“但願師父說錯了吧……”
而此時,遠在滇南的馭靈司,也是一片喜慶熱鬧的場景。
馭靈司上下處處張燈結綵,九宮、十二殿、三十六閣悉數打開,數千名弟子紛紛聚集在占星拜月壇處,也同樣爲奔赴太虛崖參加道壇決的弟子送行。
百無心、百無邪和姬醪三人身着綵衣站在隊伍正前方,接受衆人的祝福,百無邪重出長春宮自然是喜氣洋洋,而百無心卻依舊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
百無邪輕輕捅了捅百無心道:“姐姐,別愁眉苦臉了,今天師尊都專門出來給我們送行呢,高興一點!”
百無心強顏歡笑,卻依舊掩蓋不住眉眼間的相思悲慼。
百無邪勸道:“那人現在都不知道在何處,你再這麼想有什麼用呢,你看看自己,都被折磨成什麼樣,以前還說我荒廢了天賦,現在卻是你自己在荒廢,可悲啊!”
百無心嘆道:“以前我心無旁騖,只以爲世間只有親人之情、師徒之情,哪裡知道還有男女之情,無邪,你未經男女之事,如何懂得?”
百無邪哼了一聲道:“男女之事不就那點事,我馭靈司的人歷來開放,加上我模樣這麼俊美,此事啊我早就膩味了,倒是姐姐你是餓着沒吃飽過,所以把它想的太美好了。”
百無心臉色登即一紅,羞赧道:“無邪……你……說什麼呢!”
百無邪笑道:“姐姐別生氣,我只是可憐了你,若非這齊雲飛,以姐姐的美貌和資質,想在我馭靈司內找個男人那不是勾勾手指頭就有了,何苦如此?不值得!不值得!”
“百無邪!”百無心終於氣得呵斥了一聲。
百無邪還欲爭辯,卻見嚴明崇已經微微按了下手,衆人立即鴉雀無聲,不敢再多說話,一個個看着華服裹身的掌門,帶着無限的崇拜之情。
嚴明崇正色道:“二十年一次的道壇決是我正道最隆重的一件大事,此事關係我正道未來存亡,亦關係我馭靈司今後興衰,無心、無邪、姬醪,你們三人是我馭靈司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弟子,此去太虛崖路途必然艱辛,道壇決比試更是高手衆多、困難重重,你三人務必要團結一致,全力以赴纔是。”
他頓了一下道:“尤其是姬醪,你需記得你的職責,關鍵時刻成全之法也不失爲英雄之舉。”
這姬醪是馭靈司內一個沉默寡言的弟子,相貌平平,修爲也不知如何,但估計是在返照人境,按理說他的修爲還不足以參加道壇決,但嚴明崇卻安排他與百無心姐弟二人同行,顯然是深有用意。
姬醪急忙俯首道:“弟子牢記師尊所授機宜,必當全力協助無心師姐、無邪師弟衝入八門之內。”
嚴明崇微微點頭道:“你記得自己職責便好!通天、法地、降龍、伏虎四位長老何在?”
四位長老齊聲應道:“我等在此。”
嚴明崇道:“如今徐長元仙逝,王瓊風也不肯下山,老朋友都不在了,我去這道壇決也沒什麼意思,加之遺落淵近幾日有些不太平,不如這太虛之行就勞煩你們四人代我走這一程吧。”
通天、法地和降龍長老均是點頭道:“是!”
只有伏虎長老葉千山有些不高興道:“嚴明崇,怎麼又是我啊,這幾年我出門都夠多了,你也讓遣雲、碧波幾位長老也多出去轉轉嘛。”
遣雲、碧波二位長老急忙道:“我等願在谷中盡心輔佐嚴掌門守護西南太平。”
降龍長老也哼了一聲道:“葉千山,掌門叫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麼多意見,快快收拾行囊,與我等出谷吧!”
葉千山驚了一下道:“怎麼,聽這意思,你們提前都知道了?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法地長老冷笑道:“不錯,我們昨兒個就知道了,但是你這人歷來意見最多,我們怕你昨天半夜去騷擾掌門,影響掌門休息,所以都選擇了靜默二字!”
降龍長老點頭道:“正是,靜默一法用的恰當其時!”
葉千山氣得整個臉都漲紅了,他捶胸頓足了兩下,嘆了一聲道:“他孃的,真是做人失敗啊!背腹受敵,馭靈司內只有落井下石卻無一人肯幫我麼!罷了罷了!走一遭就再走一遭吧。”
法地長老冷笑一聲道:“這纔是識時務之舉!再送你二個字,明智!”
“法地,你……”
嚴明崇見這幾個人爭鬧不停,冷喝一聲道:“時辰也不早了,休要再鬧,樂師速速鳴曲送各弟子上路!”
葉千山苦叫道:“哎,嚴明崇,我還沒收拾行李呢,你,你這太過分了!我就知道你對我有意見!”
但他這叫喊聲早就被馭靈司內鏗鏗鏘鏘的聲樂淹沒,隨後各弟子撒鮮花、潑酒水,場面熱鬧非凡。
降龍長老一把拉住葉千山,喝了聲:“行李不要也罷,快走吧!”
隨後,有弟子施法開啓機關,掀開靈虛谷外的青紅二將,青紅藤蔓像海水分流一樣朝兩邊席捲而去,露出一條平坦的大路。
四大長老在前叫嚷不停,而後是百無心、百無邪、姬醪以及其他弟子共計近百人一同浩浩蕩蕩出了靈虛谷,一路往北,朝翼州行去。
道壇決還有一個月就即將開幕,各正道人士已經紛紛涌向太虛崖一觀盛舉,丹鼎觀上下早已修葺一新,原本被毀壞的道觀、亭臺、棧道早已重新搭建,氣勢更甚以往。
只是,九霄宮卻保留了殘破的模樣,敖青華道:“留着這殘樓,便是要各弟子擡頭時就能時時記得當日之事,莫以行正道之名卻做了邪道之事,此爲大忌也!”
這九聖元老宮也不再盤旋而上,而是沿着太虛崖平衡設置在崖壁上,九個宮殿圍成一個圓環,像九雙眼睛牢牢注視着太虛崖上下的一舉一動。
宗政太保、尹太一和勾太常三人站在崖壁棧道上,注視着腳下的決鬥道壇,各有心思。畢竟二十年一次的道壇決,是新舊交替的節點,是所有新一輩弟子一戰成名的賽場,任何有實力的人都不會錯過。
這大戰在即,道門之中又將風起雲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