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壇之中,濃霧瀰漫。
趙五郎見自己隱身毫無作用,無奈之下收了混元傘露出了真身,他這一露面,突然四周霧氣涌動,冰晶凝結瞬間化作層層冰劍追擊而來,趙五郎急忙攪動混元傘,鐺鐺鐺地將這些冰劍擋了下來。
尹太一冷冰冰道:“身在我冰霧之中,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還想往哪裡跑!”
可是他這話剛說完,就聽得不遠處迷霧之中又一陣騷擾,卻是另一個趙五郎破霧而出,尹太一驚了一下道:“分身?!”
唰!
唰!
唰!
越來越多的趙五郎在霧氣中顯露出來,這些白霧急忙化作冰劍四處追擊這些分身,四處都是冰晶交錯的叮叮噹噹聲。
尹太一的迷霧只能根據動靜來判斷對手的移動,卻分不清這些分身究竟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抑或者都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尹太一無法,只好分個擊破,只是這樣一來他的冰劍威力就大大削弱了。
趙五郎冷笑道:“現在你還能掌握我的一舉一動麼?”
這些分身突然一個個捏訣唸咒,喝道:“易轉陰陽倒五行!換!”這些銳利的冰劍突然一軟,化作無數的水珠飄動了起來,趙五郎再一抖黃符,在空中順勢一轉,所有的水珠都凝聚一處,變成水流旋轉起來。
趙五郎道:“你會控制冰魄,我亦可扭轉五行,送你!”
十餘個分身突然一合,捏了個引水訣,喝道:“九江水帝,四瀆源公,朔風似箭,波濤如峰。急急如律令!”
潮水奔騰而起,四處洶涌咆哮,而後直接朝尹太一衝了過去。
這地火之上,一會迷霧化冰,一會寒冰化水潮,無視時令季節,也是奇異之極。
尹太一道:“你不知道我外修冰魄,內煉玄水麼,你這引水咒會對我有用麼?!”洪流之中,他突然一拍自己胸口,整個人仰天咆哮,而後一層層皮膚撕裂開來,一道道水晶般透明的冰刺破體而出,尹太一竟然化作了一條巨大的冰蛟盤旋在道壇之上。
洪水滔天,都凝結化作了他的冰身,看起來龐大而可怖。
尹太一惡狠狠道:“這纔是我真正的內丹!受死吧!趙五郎!”冰蛟龍破水而來,猛地朝趙五郎咬去,趙五郎躲避不及急忙用混元傘頂住這怪物的襲擊,但這冰蛟威力巨大,嘭地一聲,趙五郎就被撞飛了出去。
“五郎!”
符籙門的各弟子一個個驚叫了起來,這趙五郎已是他們最後的一個名額,若是再輸,今次道壇決他們三人就全軍覆沒了!
尹太一高昂着頭顱,整個蛟身在陽光下通透如水晶,四周瞬間一片冰寒,這樣巨大的冰蛟出現在地火炎熱的丹鼎觀當真是不可思議!
“趙五郎,四年前你大鬧我丹鼎觀,這筆帳我今天就要叫你償還,剛纔這一擊是我替紫姆真人還給你,接下來,是替玉鼎真人還你!”說着,他快速遊動身子,再度攻來。
趙五郎呸了一聲,道:“那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說着,他迅速翻了個身,整個人尖嘯一聲,化作一隻巨大的朱雀飛了出來,這朱雀雖未開三首,但卻已經化出了長尾,猶如一隻火鳳凰一樣豔麗照人。
朱雀在空中長鳴,嘯聲清脆穿耳,冰蛟在道壇上低吼,聲聲震耳欲聾!一雀一蛟,本就是宿敵,一打個照面更是針鋒相對,互不肯退讓。
朱雀不斷地噴吐烈焱,冰蛟也不斷地吐出冰劍,冰火交鋒,現場轟轟隆隆,好不熱鬧。
這二人都是一流高手,尤其是尹太一,乃是徐長元的大弟子,丹鼎觀的大師兄,但此人孤僻寡言,太過低調,很多人對他並不瞭解,根本不知道他究竟練得是什麼丹法,有什麼秘密絕招,這把惡鬥起來,方纔知道是這麼厲害的人物。
趙五郎化作的朱雀時而啄擊,時而噴吐火焰灼燒,打得冰蛟倒也無計可施,只是這樣一來,想要分出勝負卻也不太容易。二人鬥了許久,漸漸都有幾分力竭,趙五郎心想必須速戰速決了,再拖下去必然對自己太過不利了!
但這冰蛟外披層層堅硬的冰甲,想要一舉擊破它還委實不易,而尹太一卻始終不急不躁,對他來說拖垮趙五郎不失爲最好的一個辦法。
二人又鬥了幾十招,趙五郎突然張口一吐,噴出一團巨大的火焰,冰蛟也張口噴出一口冰霜來抵擋,又一陣水霧瀰漫,趙五郎身形一滯,故意裝作力竭的樣子,露出了個破綻,尹太一見此果然受騙,他張口便朝趙五郎撲咬而來,眼看巨口中冰刃森森,幽不見底。趙五郎整個人突然一收縮變成一把數寸長的火劍一般直接朝尹太一的口中飛遁而去!
嗖地一聲,這火劍直接破入尹太一的喉頭,又直穿五臟六腑而去,冰蛟驚得模樣大變,急忙滾動身子,想要化作冰甲來護住自己,但趙五郎已在他體內,外部再厚的冰甲又有何用?
趙五郎入了冰蛟體內,猛地將自己的火精和烈焱之力釋放出來,這火光暴漲而起,轟隆一聲,瞬間從層層冰甲之中迸射出來,一道道火光撕裂尹太一的龍甲,最後爆炸開來,將龍身炸成片片碎冰,巨大的冰蛟直接被炸成兩段。
尹太一痛叫了一聲,整個人被打回原形癱倒在地,他的肚子上已經破了一個大口子,一股股鮮血流了出來,整個人已然奄奄一息!
“啊!”丹鼎觀的門人一個個驚叫了起來,只是衆人驚呼雖然大聲,卻無太多悲傷的情緒,想來尹太一平日裡在丹鼎觀內孤僻寡言,也沒什麼至交好友,自然也沒有多少人會真正關心他,純粹只是本着門派之見支持他罷了。
執裁道人見尹太一半響起不來,面無表情道:“此局符籙門趙五郎勝!”
而後看護黃金輪盤的兩名道人鄭重地將尹太一的名字劃去。
趙五郎見勝負已分,這尹太一更是重傷不起,走了過去好心將他扶了起來,卻不想尹太一眼中冷光一閃,一把抓住趙五郎的手,陰陰笑了起來:“你以爲這勝負已經分了麼?”
趙五郎愣了一下,道:“裁決已定,尹師兄難道還不服氣?”
尹太一冷笑道:“可我又不是奔着問鼎道壇決而來,你我之間那是私人恩怨,這覺都可還沒有結束!”
“這最後一劍,是我替我師父送給你的!”
說罷,他突然單手凝起道壇上的污血,錚地一聲化作一把巨大的血冰劍,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朝趙五郎直插而去,趙五郎躲了一下,但終究隔得太近,這一劍還是直接沒入右臂之中。
噗嗤!
血花順着冰柱流了下來,早已分不清究竟是趙五郎的血還是尹太一的血。
這一變故叫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不已,按理說執裁道人宣佈了比試結果就已經爲這場比試畫上了句號,任何人不得再發動進攻,尹太一已經重傷敗陣,自然沒有理由再去糾纏趙五郎,但不想趙五郎的好心反倒讓尹太一有了可乘之機,他就算耗盡最後一絲力氣也要殺了趙五郎替他師父報仇!
趙五郎不解道:“你……這麼恨我?”
尹太一嘿嘿笑道:“我不恨你,我只恨你毀了我師父,毀了我丹鼎觀!天底下不是隻有你有師父的,若是我殺了你師父,你是不是也要殺了我!”
趙五郎被這句話問住了,想當日他費勁千辛萬苦登上太虛崖,不也是爲了解救他師父葛雲生麼,他殺了紫姆真人、玉鼎真人,重傷徐長元,毀壞道觀無數,不也就是爲了救他師父,可這些人也是其他弟子的師父,自己在救人之時也一樣的殺人,這與徐長元、尹太一又有什麼區別?
這善惡,這恩怨,可太難斷了!
趙五郎心中翻騰,而腳下的尹太一由於不顧重傷強行御血爲劍,已經耗盡了自己的修爲,整個人如一灘軟泥一樣倒了下去,嘭噹一聲摔在堅硬冰冷的道壇之上,再也沒有氣息了。
“快!速速查看尹太一的傷勢!”敖青華下令道。
早有救護道人衝了下來,只是這些人查看了下尹太一的瞳孔脈搏,立即擡頭朝衆人搖了搖頭,很顯然這尹太一已經氣絕身亡,沒有回天之力了。
所有人都靜默無聲,這是八強賽上第一個死亡的選手。
趙五郎矗立在道壇之中,被千百雙眼睛所聚焦,所有人都看着他,有震驚,有憤怒,也有冷笑,彷彿趙五郎就是這個殺人兇手,尤其是丹鼎觀的門人更是怒不可遏,趙五郎和尹太一隔得太近了,又是在電光火石間,很多人未必看得清二人真實的情況,只是看到了尹太一死在了趙五郎手中。
這一切都足以點燃衆人的怒火!
所有人都議論紛紛,似乎都在說趙五郎果然是那魔頭徒弟,魔性未滅,一出手就是這麼狠辣!尹太一都輸了他還不肯放過對方。
百口莫辯,趙五郎心中無奈之極,只是這種無奈到了極致反倒讓他開始越發得坦然,他昂起了頭,根本不想解釋更多,只是冷冷地吐出幾個字:“道壇之上,生死難料,諸位節哀罷!”
說完,他放下尹太一,徑直朝自己的兌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