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重重,如幻似真。
過了許久,趙五郎終於睜開了雙眼,映入眼前是是一片春意盎然。
“這又是哪裡?”他自言自語道。
他的四周種滿了大大小小的蘭草鮮花,幾隻彩色鸞鳥、蝴蝶跳躍在叢花之中,甚是輕靈。
趙五郎緩緩地爬了起來,他除了覺得自己渾身有些痠麻,使不上力外,倒也沒有其他的不適。
他回想起斷斷續續做過的一些夢境,有些只剩一些碎片,有些卻格外清晰,他努力回憶,卻不知道這夢境到底是真是假。
“神明如電?”惟有這四個字如烙印一般印在自己的心底。
趙五郎兀自喃喃自語。
“啊!你終於醒了!”忽然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少女的嬌叫聲,他回頭一看,正是穀神醫的孫女小茹,小茹急忙走過來扶助趙五郎道:“你先躺下,你都昏迷了七天了,要不是我爺爺救了你,你早就到閻王爺那裡報道了。”
“七天了?”
“這是哪裡?”
“你是誰?”趙五郎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還分不清這究竟是夢裡還是現實,心頭疑問重重,他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天靈蓋問道。
“這裡啊,這裡是馭靈司的長春宮,我叫小茹,我爺爺是馭靈司內的長老。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呀?”小茹見趙五郎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一副傻乎乎的憨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茹雖然算不上姿色絕美,但也有幾分清新可人,她這一笑倒是讓這滿屋的蘭草都紛紛失色。
趙五郎愣了一下,而後移開視線,低聲道:“我叫趙五郎,這裡是馭靈司?我怎麼會在這裡啊?”
小茹道:“是我師兄在河邊發現了你,把你帶回來的。”說着她端了一盆水過來,很自然道:“來,我看下你的傷口,估計今天換最後一次藥就差不多了。”
她伸手就要剝下趙五郎披着的外衣,趙五郎小臉噌了一下就通紅得發亮,他呀地大叫一聲,身子縮了幾下,急忙把自己的衣服裹緊,叫道:“呀!你想幹嘛啊!害不害躁嘛,一上來就來脫我的衣服!我可是出家人啊!”
小茹見趙五郎臉紅得跟炭火一樣,忍不住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瞧你緊張的,你這幾日昏迷不醒,還不都是我給你換的衣服、洗的澡,早都看了個精光了,你現在纔來緊張,晚都晚了。”
趙五郎臉色更紅,他一想起自己赤條條地被一個女孩子看個精光,簡直羞得鼻孔都要冒煙了,耳朵都要燒化了,他又扯了扯衣服,大叫道:“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啊!就這樣偷看我的身體合適嗎?!”
小茹笑道:“我怎麼跟你商量啊,你都是昏迷不醒的啊。”
趙五郎固執地搖頭道:“那,那也不可以,我是昏過去的,我什麼都不知道,可以不算,但現在我醒了,就不可以。”
“不可以,那你自己洗洗吧,我一個女孩子都沒嫌棄你,你倒還嫌棄我來了。”小茹繼續笑道,她自幼長在靈虛谷內,見到的都是靈虛谷中的弟子,這些修行馭靈道法的人大多性子奔放豪爽,對男女之事從不介意,說話更是口無遮攔,小茹第一次見到趙五郎這樣的少年,一直在那揪着衣領生怕被自己剝下來,整個模樣害羞的比少女還誇張。
她覺得這人傻里傻氣的樣子頗爲有趣,尤其是一對眼眸子烏溜溜的像黑玉一樣,彷彿多看兩眼就會着迷,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趙五郎見她笑了不停,愈加羞惱,叫道:“喂!喂!還沒笑夠啊。”
小茹止住了笑聲,道:“怎麼,笑夠了你想做什麼?”
趙五郎微微有些害羞,他抿了抿嘴脣,道:“我肚子好餓,我想吃飯,有餅子吃沒有?”
“呵呵,有啊,你想吃什麼餅子,我給你做。”小茹笑盈盈道。
“哈!那我要吃肉餅子!”趙五郎一臉開心,大叫道:“我要吃十個!”
“可以啊!”小茹又笑道。
“咦!”趙五郎摸了摸自己身上,突然臉色一變,着急道:“對了,我的背囊呢?”
小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早給你收起來啦。”說着她拎出一件黑黢黢的背囊,遞給趙五郎道:“喏,是這東西吧,我給你藏好了,裡頭的東西一件都沒動呢,不過這包可真夠髒的。”
趙五郎急忙抱住揹包,笑道:“不髒,不髒,謝謝你了。”
小茹道:“行了,我給你拿點吃的,對了我還得告訴我師父去,他說你醒了得跟他說下。”
那少女轉身進了裡間,這長春宮內又立即恢復一副恬靜的氣氛,花草靜默,雀鳥無聲,似乎連空氣都靜止了。
此番安靜下來,趙五郎才覺得腦袋還有些昏沉,似有很多事情沒想起來,他打開自己的背囊,一樣一樣地撥弄着裡頭的東西,努力地回憶着許多事情。
最後他翻出一個白皙的紙人,擠眉弄眼得頗爲可愛,他看了下,似是想起了什麼快樂的事,笑了笑又沉默不語,自言自語道:“小仙,你還好嗎?”
良久,這紙人都沒有動靜,趙五郎覺得有些無趣,小心翼翼地收了紙人,徑直下了牀,推開門朝庭院中走去。
院內,碧草如絲,繁花似錦,處處春景爛漫,當真美不勝收。而遠處,卻是殿宇重重,楠柱琉璃,金碧輝煌,一派皇家宮苑的富麗貴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馭靈司?”趙五郎默默道,這個四大正道中最神秘的馭靈司。
趙五郎還要上前走走,忽然就見天色急變,原本晴好的天氣,只是眨眼間就變得陰雲密佈,層層彤雲旋轉下沉,彷彿伸手就可觸摸,而四周溫度也驟然降低了不少。
再過片刻,已有藍紫色的雷電從雷雲中閃耀而出,轟隆隆得雷聲由遠而近地傳來,整個谷底都籠罩在電閃雷鳴之中。
“這天變的太奇怪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趙五郎有些驚訝道,雷光閃耀,照的他的臉上忽明忽暗。
轟!轟!轟!
濃墨一般的鉛雲中,終於迸發出幾道強勁的閃電,這閃電並不直接劈下來,而是在空中匯聚而起來,變成巨大的雷柱,明晃晃的將靈虛谷照成一片唰白,雷柱迅速劈下,彷彿是朝着趙五郎直接擊打而來,天地間一陣顫抖,趙五郎嚇得臉色慘白,還沒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雷火爲什麼朝自己打了過來。
咔嚓!咔嚓!咔嚓!
只見遠處有無數巨大的青色、紅色藤木向天上纏繞而去,這些藤木像觸手一般扭成一個巨大的紅綠羅盤陣型,不停地扭轉盤旋,竟然將這些強橫無比的雷火全部收了進去。
雷電入木,竟如石沉大海一般。
而後,天上烏雲再轉爲赤紅色,一條巨大的火龍破雲而出,將整個天際燒成一片通紅,火龍飛舞,盤旋在天際,四周又有陣陣狂風襲來,一時間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風火互相交融,天空化作煉獄一般的駭人景象。
靈虛谷內,青紅二木扭動更加激烈,無數紅褐、墨綠的藤木衝向蒼穹,像一羣巨大的龍蛇盤踞馭靈司上方,叫這風火二力始終不能破陣。
這青紅二木合成的陣法,乃是馭靈司開派掌門玉文道人所創,他借鑑玄空堪輿術中的羅盤佈局設計,將青紅二蛇靈力巧妙化入藤木之中,借靈發力創造出這曠古爍今的法陣,名曰七十二龍盤陣。
七十二龍盤陣,在天化作青紅二將,抵禦天劫三災,在地化作七十二靈根龍神,絞殺一切貿然入谷的外人。
眼看這巨大藤木如蛇踞龍盤,不斷旋轉交織,將強橫的雷火之力自動引入地下,叫這九霄術法都徒勞無功。
趙五郎看的目瞪口呆,這等法陣哪裡是普通人力所能及的,真不知修建這陣法的高人是何等驚天動地的修爲。
雷火之聲震耳欲聾,突然也讓趙五郎原本有些昏沉的腦袋徹底清醒過來,無數往事開始一幕幕的出現:
西普寺降妖初遇齊雲飛,彩雲社夜探再遇施小仙;
天目嶺上鬥法七聖社衆戲師,火精入體令他痛不欲生;
中秋之夜,三人月下踏波逐蝶,破除難辨真假的雲機社四重幻境,終於擊敗杜七聖破幻而出;
紫雲谷中施小仙拜師學藝,小仙跟自己告別,那紫紅色的歸去來幽香尤存;
而龍涎閣內惡鬥屍神君三人命懸一線,自己招出無雙烈焱,已經死了一次。
但葛雲生呢?齊雲飛呢?他們傷勢也那麼重,最後到底怎麼樣了?
是活着,還是死了?
思緒如流水回溯,瘋狂涌來,一下子就塞滿了趙五郎的腦袋,他只覺得腦中劇痛難忍,一把抱住自己的兩個太陽穴,脫口而出道:“師父!雲飛!啊!”
“你怎麼了?”小茹聞聲急忙跑了出來,扶住趙五郎:“爺爺,他這是怎麼了?”
趙五郎擡起頭,看見長春宮臺階上站得一名清瘦的青衣老者,正是雲機社的常春道人。
“怎麼是你?”趙五郎雙眼一黑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