蔁姐兒身子一抖,心裡暗罵,卻是被那老虔婆下了套了,只得勉強笑道:“是奴婢考慮不周,讓夫人費心了。(小說~網看小說)”
侯爺夫人冷哼一聲,“如今小姐已經要嫁入皇家,若是這個時候傳出什麼流言蜚語的,看我怎麼收拾那幫爛嘴巴的東西”
蔁姐兒曉得,侯爺夫人終究還是顧及了韋祥的顏面,卻是敲打於她了,止不住兩腿打顫,輕聲道:“奴婢這就叫母親搬出來。”
侯爺夫人含笑盯着蔁姐兒,蔁姐兒額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在她忍不住就要擦一把汗的時候,侯爺夫人若無其事地道:“叫下面的人打掃出兩間客房出來,請你母親住進去,若是缺什麼的,儘管開口。”
話罷,侯爺夫人瞄了一眼慘白着臉的蔁姐兒,吩咐道:“你下去吧,對了,你母親安頓好以後,你去大小姐哪裡說一聲,就說我叫她過來有事情講。”
蔁姐兒恭敬地應了,垂着頭倒退着出了房間,自去給三太太安排客房了。
顧盼拉着顧惜玉一起坐下,麗娘識趣地送上一壺熱茶,便拉着柳芽下去了,兩個人一人搬了張凳子,門一關,就坐在門口閒話家常。
顧盼見了左右無人,這才輕聲道:“大娘是怎麼去的?你當時可在她身邊?”
顧惜玉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她抽噎道:“自從姐姐離開,大娘的身子卻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我很擔心,很害怕,害怕大娘要是去了,自己一個人不曉得該怎麼辦,就成日裡守在大娘身邊。”
顧盼一眨不眨地看着顧惜玉,凝神傾聽,一雙手安慰地握住了顧惜玉的手。
顧惜玉眼睛飄渺,陷入了回憶當中:“大娘吃不下飯,我便去討來生米,自己碾碎了,熬成米糊,一點點的喂她吃,她一次只吃幾口,我便多喂幾次。”
顧惜玉頓了下,直勾勾地看着顧盼道:“大娘原本多壯實的人,姐姐也知道,可你知道她最後瘦成什麼樣子了嗎?”
顧惜玉伸出手腕,她年歲尚小,手腕很是纖細,在顧盼面前比了比,聲音輕的像是羽毛飄落:“大娘的手腕,最後比我還要細。”
顧盼喉嚨深處傳來一聲低嗚,她死死咬住下脣,淚水洶涌地從她雙眼之中流出。
顧惜玉抽了抽鼻子,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繼續道:“可能是我每天拜佛,佛祖聽到了我的祈求吧,大娘漸漸吃的下飯了。”
顧盼一怔,兩隻眼睛還在下意識的流淚,腦子裡卻開始昏沉了,她愣愣地看着顧惜玉,聽她話裡的意思,賀大娘是好轉了啊。
顧惜玉看着顧盼,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大娘身子好些了,我就陪着她說話,大娘說的最多的就是姐姐,她說,從來沒見過姐姐這麼聰明的,什麼事情都一學就會,又肯上進,難得還有一副好心腸。”
顧盼已經完全糊塗了,她怔怔地看着顧惜玉,莫非這個小妹在賀大娘去世後,人有些糊塗了?
顧盼終於忍不住問道:“賀大娘,不是去了麼?”
顧惜玉臉上的笑容瞬間黯淡了下去,喃喃道:“是啊,大娘已經去了……”她看着顧盼又低下頭,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顧盼一驚,莫非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她一把握緊顧惜玉的手,皺着眉頭,嚴肅地問道:“大娘是怎麼去的?”
顧惜玉低着頭,沉默半晌,反握住顧盼的手,彷彿從中能汲取到力量一般,輕聲道:“大娘,是吞金自盡,就在那個白衣公子來過的第二天。”
晴天霹靂
顧盼盯着顧惜玉,猶自不敢相信,她打了個哈哈,勉強笑道:“怎麼會,你騙人。”
顧惜玉擡起頭,眼角淚花猶在,她嘴角牽強的一扯,附和道:“是我騙姐姐了,自然不是如此。”
她如此模樣,顧盼反倒信了她的話,顧盼鬆開顧惜玉的雙手,愣愣地道:“怎麼會,怎麼可能,表哥爲什麼這麼做……”
顧盼的身體猛地一震,表哥,他並沒有說賀大娘是病重過世的
顧盼立刻站了起來,她要去問表哥,爲什麼要這麼做,怎麼會這樣。
門外突然傳來了柳芽的聲音:“小姐,韋嫂子來傳話了,說夫人叫您過去一趟。”
顧盼恍惚地應了一聲,人就向外飄了去,腦子裡卻還在想着,表哥爲什麼會這樣做,她恨不能現在一腳跨出去就到了將軍府。
蔁姐兒一看顧盼踏出房門,便訕訕地迎了上去,卻見顧盼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行了過去,只得怏怏地隨在她身後。
柳芽看出顧盼神情不對,着緊地追了上去,猶然記得對麗娘喊道:“你照顧下新來的那姑娘。”
顧盼完全是下意識地行到了侯爺夫人的院子裡,卻對一切請安問好完全無視,下人們也看出了大小姐的異樣,和珏姐兒的寒霜滿面不同,大小姐是完全的目中無人。
丫鬟婆子們卻從心裡生出了一股寒意,俱都愣愣地看着顧盼從眼前飄過。
蔁姐兒搶先一步,爲顧盼打起了簾子,又衝着裡屋喚道:“夫人,大小姐來了。”
侯爺夫人坐直身體,看着邁步進來的顧盼,卻覺得怪異莫名,這孩子兩眼發直沒有焦點,看着嚇人的很。
侯爺夫人喚了兩聲:“顧盼,顧盼?”
顧盼這才醒過神來,怔怔地看着侯爺夫人,後知後覺地行了禮,垂下頭,低聲道:“母親有何事吩咐?”
雖然依然覺得顧盼有些情緒低落,侯爺夫人卻管不得那麼多了,單刀直入道:“聽說你在李府時認識的丫鬟投奔你來了?”
顧盼一怔,侯爺夫人這話明顯是不打算給顧惜玉一個身份了,她擡眼看着侯爺夫人,張口欲辯。
侯爺夫人伸出纖細的右手搶先擋住了她的口,循循道:“你的心思我很清楚,只是你想想,你若是認她爲乾親,置珏兒於何地?琬兒琇兒呢?她將來出嫁要怎麼算?是按照候府小姐的規格,還是隨便打發了?”
話罷,不待顧盼言語,侯爺夫人一鼓作氣地道:“你若是把她當做手帕交留在府裡,那你出嫁以後,她是否繼續留在府中?到時候又是怎麼個說道?”
侯爺夫人一錘定音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叫她跟着你當個丫鬟,你放心不下,也可以帶到皇子府去,將來她年歲大了,尋一門好親事便是。”
侯爺夫人不容反駁地說完,一擡頭,卻見顧盼已經是淚流滿面,不禁有些愕然,惱道:“我苦口婆心地跟你說這些,你都沒有聽進去嗎?”
顧盼卻不僅是爲了顧惜玉,她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的無能爲力,賀大娘如是,顧惜玉亦如是。
她不但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便連身邊人也都帶累了。
顧盼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她聽見話輕飄飄地從嘴巴里出來,卻像是另外一個人在說話:“聽到了,一切按母親吩咐的就是。”
話罷,顧盼鎮定地道:“母親若是無事,我便退下了。”
侯爺夫人見她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樣子,心裡一陣厭煩,揮揮手,不耐煩地道:“你去吧。”
話罷,見顧盼果然擡腳便走,氣的她伸手一呼拉,桌上的茶杯一起摔倒了地上,咣咣幾聲,侯爺夫人盯着地上的碎瓷片,胸前不停的起伏着,這人,怎麼就不知道好歹呢?難得她設身處地的爲這繼女着想,怎麼就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若不是看在她要嫁入皇子府的份上,哪個愛搭理她?
顧盼一出了侯爺夫人的院子,卻急匆匆地往回趕,柳芽悶頭跟在她後面,行了一段距離,顧盼猛地止住腳步,陰沉着臉,低聲吩咐道:“你去弄兩套小廝的衣服來。”
柳芽一怔,直覺地回覆道:“小姐,若是沒有腰牌,是不能出府的。”
顧盼一咬牙,低聲道:“你去喚韋家嫂子過來,莫要驚動了旁人。”
柳芽低低地應了聲,顧盼左右望了望,見前方不遠有塊大石,便快步行了過去,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探頭看到柳芽帶着蔁姐兒急匆匆地過來,顧盼探出頭喚道:“這裡,這裡。”
蔁姐兒狐疑地看了一眼柳芽,柳芽慢條斯理地挽起了袖口,皮笑肉不笑地道:“韋嫂嫂,姑娘在喚你呢。”
蔁姐兒一凜,她已然從母親口中聽到了這柳芽的厲害,自然不想與她衝突起來,忙緊走兩步,轉到了大石後面。
顧盼擡起頭,對她森然一笑道:“四小姐,還請你幫個忙。”
蔁姐兒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顧盼,謹慎地道:“奴婢爲小姐做事是份內的,小姐何必這麼客氣。”
顧盼淡淡地笑了一下,卻讓蔁姐兒越發膽戰心驚,彷彿那個木訥的顧盼突然撕下了僞裝,露出了奸詐的本性一般。
顧盼看着蔁姐兒,眼裡一片冷然,“四小姐特意把三太太還有顧姨娘安排到了我隔壁,不就是想提醒我,您昔日裡可是我的主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