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偏頭看了一眼李祈正,這傢伙雖然領了後勤協理一職,每日裡只見他在身前身後打轉,也未曾看見他去做什麼實事。(小說~網看小說)
她輕輕一笑,垂下頭,低聲道:“表哥既然設局,不想叫我擔心,我陪他演完這場戲又如何?”
李祈正撇了下嘴巴,從袖裡抽出封信,丟到了顧盼身上,不以爲然地道:“你們不愧是親表兄妹,處理事情的態度一模一樣。”
顧盼詫異地拾起信,信封上赫然五個大字,賢妹夫親啓,她怔了一下,隨後掩嘴輕笑,明顯是顧遠南在佔李祈正的便宜呢,還賢妹夫……
信封開着口,顧盼素手探了進去,食指和中指夾了這薄薄的信紙出來,展開輕閱:“若是讓吾家小妹有絲毫不快,仔細了你的狗頭”
顧盼撲哧一笑,實在難以想象顧遠南風度翩翩地吐出狗頭二字。
李祈正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一顆大頭默默地挪到了她膝蓋之上,蹭來蹭去,像是家養的忠犬。
顧盼單手伸出,合併成掌,按在了他的臉上,奮力向外推去,嗔道:“休要來這一套,快說,我家表哥在哪裡?你肯定曉得。”
李祈正一張俊臉被她按的變形,依然不死心的往她身前湊來,一張嘴巴猶自說道:“你也不過想遠遠看他一眼,那個小白臉有什麼好看,不如看你家相公生的威武陽剛。”
顧盼另外一隻手也舉了起來,兩隻手一起頂住了他的額頭,語帶不滿地道:“威武陽剛?威武陽剛的齊王殿下去了小清山一次,回來就躲在房中不肯出門,說什麼可憐這一身白嫩曬的漆黑,一定要好生將養回來纔是”
李祈正凶狠地瞪向顧盼,他臉上變的奇形怪狀,這一瞪眼殊爲可笑,他哼了一聲,偏頭掙脫了顧盼的鉗制,惱道:“好,好,你不是要見顧遠南嗎?我帶你去見就是了。”
話罷,李祈正正襟危坐,隨口對車外的侍衛吩咐了一句,此時人流散去,只剩下稀疏的幾輛車,他的車子暢行無阻,一路駛向了城外。
到了城門處,馬車卻停了下來,李祈正率先跳下馬車,又回頭扶住了顧盼,顧盼站穩腳跟,看着眼前一隊隊開出城外的先鋒營士兵,奇怪地道:“難道就在這裡等着麼?”
李祈正倨傲地看了她一眼,揚起頭,負手先行,顧盼遲疑地提起裙襬,跟在了他身後。
李祈正一頭扎進了城洞之中,沿着旋梯向上,壁壘裡每隔一段點了盞長明燈,城洞裡雖然昏暗,也看得見腳下的樓梯,顧盼小心翼翼地隨在他身後。待踏上最後一階,眼前豁然開朗,二人已經到了城牆之上。
衛兵見了二人的朝服,一言不發,連質問半句都沒,李祈正大步上前,到了城垛處,顧盼跟在他身邊,扶住城牆向下看去,此時居高臨下,從城門出去的士兵越發整齊,一隊隊鐵甲衛士開向遠方,像是兩列螞蟻長隊。
顧盼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李祈正,納悶地問道:“這裡和方纔又有什麼區別?”
李祈正嗤笑一聲,手舉摺扇,指向城門外不遠的山包,顧盼眯起眼睛,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見那邊花紅柳綠,不知道多少妙齡少女聚做了一堆。
顧盼微皺眉頭,極力遠視,這纔看見被這些妙齡少女圍在當中的白色身影,瀟灑自如,不是顧遠南,又是哪個?
李祈正陰森森地聲音在顧盼耳邊響起:“遠南兄,豔福不淺啊,這盛京之中,十座名樓的三十二個頭牌一起來給他送行,天下間的士子還沒有誰有這麼大的面子,就連我那自詡風流的三皇兄只怕也要自愧不如了。”
顧盼看了半晌,木然地掉頭向下行去,李祈正笑嘻嘻地跟在她身邊,湊過來問道:“怎麼,不上去和你的遠南表兄打個招呼嗎?”
顧盼頓住腳步,城洞之中只有她二人停留,長明燈吞吐不定的焰心在她臉上投下一片明暗交替的影子,看着竟然有幾分猙獰,顧盼淡淡地道:“齊王殿下是不是想接手顧家表兄這一衆紅顏知己?”
李祈正訕笑兩聲,不敢再言語,這小娘皮厲害的緊,總是一句話頂的他無話可說。
二人上了馬車,李祈正打開摺扇,擋住臉面,一雙眼睛從下偷看着顧盼,見她雙眼微合,一副不欲交談的樣子,心知小娘子還在生氣,他鬼主意也多,眼珠一轉,心裡便有了計較。
他尖起嗓子,仿着府裡那些管事嬤嬤的聲音,叫喚道:“主子,王爺說,你再不搭理他,他就從這馬車跳下去。”
話罷,李祈正眯起眼睛偷偷看向顧盼見她一臉的無動於衷,心中發狠,繼續尖叫道:“不穿衣服哦,不穿衣服跳下去。”
顧盼眼睛一張,平靜地道:“別跳。”
李祈正一怔,隨後大喜,娘子果然還是心疼他的嘛。
顧盼伸手從懷裡取出一盒胭脂,打開後,用手摳起一塊,在兩手間拍碎,又在愣住了的李祈正臉上使勁一抹,隨後兩手輕輕一撣,漫不經心地道:“趕緊跳吧。”
李祈正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現在臉上兩坨粉紅,若是跳下馬車,不知道要笑掉多少大牙。
他悶悶地靠着車廂,老實坐好,河東有母獅,惹不起啊惹不起。
看着李祈正老老實實地坐着,顧盼心裡開始盤算起來,柳芽那裡要搞好關係,韋家最好也拖下水,反正只要顧家父子平安歸來,她是什麼都肯去做的。
不知不覺,馬車回到了齊王府,顧盼想着心事,下了馬車,待雙腳站定,看到李祈正一臉紅紅紫紫,她撲哧一笑,卻是險些咬到舌尖,李祈正關心地問道:“怎麼?”
顧盼趕緊斂了笑,轉過身,一本正經地往府裡行去,李祈正撓了撓頭,莫名其妙地跟在她身後,卻見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莫不偷笑不已。
顧盼回到屋子裡,這纔回過身來,親手投了帕子遞給了李祈正,笑道:“擦把臉吧。”
李祈正傻傻地接過帕子在臉上抹了一把,原本純白色的帕子上立刻出現了一圈粉紅,他腦子嗡的一聲炸開,怎麼把這個茬忘了,齊王殿下一世英明啊。
李思懷看過熱鬧,和松石二人說笑着回到了槐花巷中,報喜的聽差應當在他前面就到了宅子裡,姑姑想必已經打賞過了。
李思懷腳下不禁加快了速度,姑母這些日子愁眉不展,直到大哥來的那天,衆人才曉得,祖父和父親竟然成了皇上的道師。
大哥另外買了宅子,叫她們早日搬過去,姑母推說待他高中再搬家動土,以免壞了風水,李思懷感激在心,心裡卻也有些過意不去,等下便催促姑母搬家。
待他一走進巷子口,就見一輛尋常的藍布馬車停在了自家門口,他暗自詫異,姑母鮮少有親朋走動,來的是誰呢?
進門見院子空無一人,屋門大敞,似乎爲了避免什麼嫌疑,李思懷疑慮重重接近了正屋,聽得裡面姑母的細聲慢語:“我們家漣姐兒猶在孝期,只怕於理不合。”
李思懷聞言大奇,不禁加快了步子,一下邁進了房門,一眼看到姑母對面坐了一箇中年婦人,生的很是端莊,穿了一身款式簡單但是隆重的墨綠袍服,上面的福字暗紋隱隱發亮,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
李思懷曉得無論這客人是誰,都不能丟了姑母的顏面,甚是恭謹地上前對着白夫人深施一禮,朗聲道:“姑母,侄兒回來了。”
白夫人趕緊伸手虛扶,又對着一旁的中年婦人笑道:“這便是我那不成材的侄兒了。”
中年婦人雙眼閃動,片刻已將李思懷打量齊整,聞言笑道:“本科最年輕的進士郎,若說不成材,這世上只怕也沒幾個成材的了。”
李思懷謙卑的笑着,微微低下頭,顯出幾分恰到好處的靦腆,白夫人伸手爲他介紹道:“這位是高夫人。”
李思懷立刻乖巧地喚道:“高伯母。”
高夫人笑着點頭應了,隨後惋惜地道:“可惜了,我家裡只有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卻沒有女兒,否則定要和你們結上一門親事。”
白夫人含蓄地笑着,並不接話。
高夫人原本的話題因了李思懷的誤闖,不好再繼續,站起身道:“還請白夫人多多斟酌,只是先定下親事,待姑娘孝期一了,再正式完婚。”
話罷,高夫人告辭而去,臨行前偏又加了一句,“漣姐兒年紀也不小了,白夫人還是早做打算吧。”
氣的李思懷一雙手重重地捶到了門上,對着白夫人惱道:“這是哪裡來的無知婦人,求親不成竟然還出口相迫”
白夫人邁着步子往回走,嘆了口氣,似乎吐出胸中鬱結,悶悶地道:“這高夫人是我的故舊,你姑父沒有出事以前,倒也經常往來的。”
李思懷上前兩步,攙扶起白夫人,少年的臉上一股子的正氣:“既然落魄以後都已經不再往來了,這樣的故交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