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愫收着好些關於古老的香方。
那些書籍中,曾記載着一個名爲《華帷鳳翥》的香方。因其溫和甘甜,最得閨中女子追捧。
想要調製這個香方,別倒容易得,只有一樣最是難尋。便是新鮮的鬱金香花。薛愫眼下爲難,曾遣了婆子去京中的大小集市賣花的地方打探,帶回來的結果都不盡人意。
爲了此事,薛愫煞費苦心,琢磨着能不能用其他的花來代替。
就連屋裡的丫鬟也幫着薛愫出主意。良簫說:“要不試下桂花,桂花香氣濃厚,又容易得。”
薛愫搖頭道:“這個不行,太濃烈了將其他味道也給弄混了,”
錦瑟又建議:“要不試一下芍藥或者是玫瑰。”
薛愫道:“這個我先斟酌一下。玫瑰香氣也濃,不過用於入香不是不可以。”
後來沈銳聽說薛愫四處尋鬱金香尋不着,便和她說:“你怎麼不和我開口呢,宮中的花房裡有養此花的,要尋一盆我也辦得到。”
薛愫道:“你每天事務繁忙,我哪能爲了這點小事讓你操心呢。”
沈銳第二日去了宮中,中午時就給薛愫帶回來她要的二十來朵鬱金香,才摘下來,還帶着露水呢。
如今有了這花就好辦,將鬱金香搗成泥,沉香研成粗粉,乾薑和茱萸都磨成了粉末,準備好沉香粉拌入鬱金香花泥中。再用蜜與乾薑、茱萸粉調均,加入早就備好的蘇合香液中,捏壓成片。接下來就要等它們陰乾,然後再以火焙乾。就可以取來焚香了。
用於盛香料的盒子薛愫也精心選過,最後選了一個貝殼形式的銀香盒。盒面上鐫刻着細膩的吉祥花紋。
這次制香,出來進給貴妃的,她還餘下了不少,想了想便挑了一部分,拿個錦匣仔細裝了親自送到如意館去。
侯夫人正和與張夫人商議貴妃壽辰的事,哪知薛愫突然來了,侯夫人忙住了話題。挑眉看向了薛愫。冷冰冰的問了句:“你來做什麼?”
薛愫奉上了錦匣,說明了來由。
侯夫人依舊神情淡淡的:“你倒是有這個閒情逸致搗騰這些。”
薛愫想,這是什麼意思。她不過是制了點香料而已,又沒幹什麼出格的事,將剩下的這些拿來孝敬婆婆,難道有什麼地方做錯了不曾?婆婆對她的不喜。早在薛愫還沒過門時就已經料到了。
既然討不了人家的歡喜,也沒必要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這點香料她也是費了心思,花了幾天時間搗騰出來的。想了想便道:“侯夫人不喜歡,那媳婦就拿回去吧,就不礙夫人的眼了。”
“孝敬的東西還有收回去的。果然是小戶人家出來的,一點氣度也沒有。”侯夫人板着一張臉,有些不悅。
薛愫嘴脣翕了翕。什麼也沒說。
張夫人則在一旁喝茶看熱鬧,旋即又和薛愫道:“世子夫人原來喜歡制香啊。這手藝向誰學的?”
薛愫恭敬的回答道:“回二嬸孃的話,因爲我小的時候見母親喜愛焚香,就十分這味道。母親對制香不精通,每次那些香餅都是去外面買別人制好的。後來我翻閱書架上的一些古籍才發現了好多前人遺留下的香方,所以就起了自己制的念頭。”薛愫心中感嘆,她到底沒有替母親送上一匣她自己親手製的香料,此爲今生最大的憾事。
張夫人聽說便笑道:“這也是件雅事,我那個婉琪世子夫人是見過的,成天在家也沒什麼事可做,要不明兒我讓她跟着你學學制香?”
薛愫忙笑道:“好啊,身邊多個可以說話的姐妹倒不錯。”
侯夫人心想這娘倆談得倒是挺融洽的,心裡不舒坦,還要和張夫人商議貴妃的壽辰,便和薛愫道:“沒什麼事就回暢和堂去吧。”
薛愫還沒進門時就聽見這妯娌倆在商議什麼事,她一進門就不說了,肯定是不願意在她面前提起,她也不是那般沒眼力勁的人,自然識趣的起身道別:“侯夫人沒什麼吩咐我就回去了。”
侯夫人別過臉去,沒有再理會她。薛愫便告了退。
待薛愫走遠後,張夫人才和侯夫人道:“大嫂幹嘛還要防着自家媳婦?”
“防着她,我哪裡是防着她。她新媳婦才進門,難道就想幹涉家裡的這些事,她還不夠格。”
張夫人自是清楚大嫂的性子,忙道:“大嫂是對世子夫人有偏見,我倒覺得這位薛姑娘挺不錯的,也容易親近。”
侯夫人便不說話了,她還沒死,府裡的這些事還輪不到一個剛進門的媳婦來插手。
張夫人又繼續道:“我知道大嫂不喜歡我說這些,只是將來府裡的這些事,遲早也是要交給世子夫人的,讓她早點融入到這個家不好麼?”
侯夫人道:“她還是先學會怎麼做好一個侯府裡的兒媳婦,令我滿意了再說下面的事。我也還沒到不中用的時候,只要我還沒搬進寶華樓,家裡的事我就得管一天。”
侯夫人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夫人不敢再多嘴下去。畢竟長房的事他們二房的也無權干涉。侯夫人找她商議家務事,是瞧得上她。她也沒必要處處與侯夫人過意不去。
果然第二日一早,薛愫去如意館給侯夫人問安時,便看見了婉琪。
婉琪主動的以“大嫂”呼之,又挽着薛愫的胳膊說道:“我母親說大嫂會調香,讓我也跟着大嫂學,大嫂可要教我。”
薛愫笑道:“只要妹妹不嫌麻煩,我定教你。”
婉琪和婉玉兩姐妹性格很不相同。婉玉英氣勃勃,不喜歡這些閨中女孩子的瑣事,對騎馬射箭倒是很在意。婉琪比婉玉小几個月,生得也明眸皓齒,不過眉目間卻多了一份婉約和明麗。
薛愫先教她辨別各種香氣。婉琪倒不嫌麻煩,欣然的就跟着薛愫學了起來。一點也不嫌瑣碎麻煩。
“我這個堂妹不錯吧,沒想到你和她這麼快就混到一起了。”沈銳見婉琪天天往這邊跑,心想薛愫在家也就不寂寞了。
薛愫道:“倒難得她是真的對這個有興趣,很願意跟着學。下午時,大妹妹也過來了。她坐了會兒,聽我和二妹妹說那些,她在一旁打瞌睡呢。”
沈銳笑道:“她就是個假小子,哪裡會喜歡這些東西。”
等到兩人並排躺在牀上時,沈銳在枕邊和薛愫道:“你知道嗎,王爺提前回來了。”
薛愫道:“聽你這口氣,王爺回來難道是瞞着皇上的?”
沈銳道:“皇上是知道王爺要回來,但是王爺比報備的時間早了兩天,今下午已經到翠煙山莊了。”
薛愫的睡意頓時全無,暗自猜測趙王提前入京到底有何目的?難道當年之事要提早發生?她一雙眼睛在黑夜裡睜得渾圓,心中的不安便漸漸的擴大開來。對於未來她再次陷入了迷茫。這和她知道的軌跡完全不是一個方向啊。
沈銳和薛愫相處的這些日子,他已經能猜測到薛愫此刻的想法了,寬慰着她說:“你別擔心,王爺只是提前回來見幾個人而已。就是被人發現了告到皇上面前去,王爺也能拿出說法來。”
“可是揹着皇上行動,畢竟不是件什麼好事。”
沈銳道:“你多慮了。王爺之所以有這樣的行動,肯定是將所有會出現的狀況都是考慮過的。對了,王爺還請了我們明晚去翠煙山莊用晚飯呢,所以我明下午一早就回來接你。你也準備一下。對了,你姑父也是要去的。”
“我姑父?這事和我姑父有什麼關係呢?”薛愫想不明白,目前她姑父還只是翰林院的一個侍讀學士而已,手中沒有半點可夠趙王所利用的權勢,爲什麼還要拉姑父和他站在同一個陣營。
“自然是有關係的,以後你就慢慢遊明白了。”
薛愫依舊是稀裡糊塗的。
沈銳又道:“以後進了宮見着了貴妃娘娘,千萬別在娘娘面前提王爺提早回來和翠煙山莊的事。”
薛愫點頭答應着,想看來趙王連自己的生母也隱瞞了。這裡面定有什麼故事。不過她是個明白人,沈銳不願向她透露的,她也不會多問。
到第二日時,沈銳照例天還沒亮就進宮當值去了。
自從沈銳走後,薛愫心中就有些不安。下午時就能見着那位趙王了。上一世被皇兄貶爲了庶民,結局可想而知。如今她和沈銳都重新來過了,趙王日後的結局又將怎樣?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皇子,她也不得而知。
婉琪過來時,薛愫還坐在窗下沉思。
“大嫂1”
薛愫聽見呼喚,便回頭看向了門口,只見婉琪巧笑倩兮的站在那裡。
薛愫便向她招手:“你過來,我找了幾本書出來,你拿回去好好的研讀一下。還有我有一下子的香料,各式各樣的都有。你下去好好的分辨,哪一樣是什麼,回頭一一告訴我。”
婉琪高高興興的答應着。
“大嫂,我也跟着你學了有幾天了,什麼時候才能開始和你一道制香呢?”
薛愫想了想便笑答:“等到下個月吧。等你把香料能分辨出來,各種習性都說得出來了,我們再一起制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