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是袁貴妃五十歲華誕。
袁貴妃替皇帝誕下了兩位皇子,還有一名公主。只是公主早夭無封。幸好兩位皇子都得皇上喜歡。
趙王早些年還曾領兵打仗,立下過戰功,後來就藩於大同。胞弟周王七歲那邊就封了王名,隨即和沈家的嫡長女定了親。
宮中沒有皇后,只有康皇貴妃爲尊掌六宮之事,可這康皇貴妃膝下無子,只有兩女,所以沒有再進位成皇后。除了皇貴妃和貴妃,敬妃育有齊王、魯王、順妃膝下有一子一女,麗嬪有一對雙胎皇子,皇上本甚是鍾愛,可是畢竟雙胎,先天有些不足,弟弟在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剩下的哥哥一直很瘦弱。不過卻文采出衆,在衆皇子面前也是翹楚。
前年選秀進來的一批,有誕下子女的不過兩三個。也都還年幼看不出什麼來。
自從皇后先去,太子也去了之後,東宮之位一直空懸。皇帝再沒有立儲之心。心想讓這些皇子們箇中較量上進些也好。
如今風頭正旺的就是趙王、齊王和魯王,以及順妃養育的吳王。上一世直到皇帝突然賓天也沒有確定好接班人,以至於幾位皇子爲了帝位大打出手,後來竟然齊王勝出。齊王登基後,便對幾位兄弟進行了打壓削藩。首當其衝的便是趙王一支。
眼下袁貴妃華誕,皇帝頗爲重視,命內務府辦理。朝中之臣見次狀況,心想會不會立下趙王。紛紛暗中猜測。
沈銳是經歷過變故的,再次站在這裡時,心潮更是澎湃,他們得行動起來。不能再讓大位旁落他人,而邁出的第一步則是希望能通過朝臣進諫,讓皇帝立儲。當然這是個冒險的決定,皇帝答不答應,立誰都成了問題。
不過此次貴妃華誕倒是個很好的時機。當沈銳將這些機密事告訴薛愫時,薛愫驚得目瞪口呆,她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婦人。自然不知曉這些朝政。只是對沈銳和趙王的做法感到膽戰心驚,壓低了聲音問他:“你怎麼就有那麼大的把握此事能成呢?”
沈銳輕笑道:“一點把握也沒有,今上最是多疑。太子仙去多少年了。不還是沒有立儲,只怕他也決定不了立誰爲好。你認爲我們打算讓皇上立哪位皇子?”
薛愫道:“自然是趙王。”
沈銳搖頭道:“你還太嫩了。”
薛愫很是詫異,原來是想將齊王給推出去,這正不是遂了齊王的願了。倘若皇帝答應了怎麼辦。這個做法實在是太冒險了。
沈銳閉上了眼,輕聲說了句:“你不要擔心。一切有我呢。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怕,再說天還塌不下來。”
薛愫囁嚅:“我怎能不擔心呢。想想以前的那些事就後怕。”
第二日便是二月二十七,薛愫早早的起了牀,去如意館請了早安。侯夫人對薛愫說了句:“回去好好拾掇一下,坐轎子進宮去吧。不過宮裡的規矩多,可別給我丟臉。”
說得好像薛愫經常闖禍一樣。薛愫只應了個是。
沈銳一大早就入宮去了,兩人沒有約定。沈銳今天繁忙的事情會比較多。估計兩人都不會有見面的機會。
薛愫回到暢和堂後,用了早飯,寶琴、錦瑟和紫絹忙着替薛愫梳妝。命婦的裝束都是有規定的,只不過搗騰起來有些麻煩。
好不容易收拾齊整了,又得去暢和堂服侍侯夫人出門,同行的還有婉玉和婉琪兩位妹妹。侯夫人徑直將手遞給了婉玉和林雲家的,薛愫撲了空,顯得有些尷尬。
婉玉見此狀,倒是看了薛愫一眼,倒有些替她嫂子感到委屈。
侯夫人是一八擡大轎,薛愫也是一八擡大轎,不過裝飾上略少幾樣。兩個妹妹們則乘一輛朱輪翠蓋車,車上懸掛着的銅質香毬隨着車輪轉動清脆作響,香氣也跟着彌散開來。
“你跟着大嫂學什麼勞什子的制香,有意思嗎?”
婉琪笑道:“怎麼會沒意思呢,大嫂也是性子好,我不管多煩人她都會耐着性子和我說的。還教給了我好多東西。”
“你也覺得大嫂還不錯吧。只是娘她怎麼就看不見呢。剛纔大嫂要攙娘,娘卻根本沒有搭理她,我見她臉上有些尷尬,心裡便覺得替她不值。娘她至於至於給大嫂甩臉子嗎,大嫂又沒做錯什麼。”對於婉玉來說,這個母親她越來越弄不明白了。
婉琪感嘆道:“或許有時候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也是個錯吧。大伯孃心裡有疙瘩,只怕難以解開。”
婉玉不想去想這些惱人的事,只是覺得嫂子將來日子不好過,這也怪大哥,幹嘛當初要違逆母親的意思,這下算是嚐到苦頭了吧。
坐在轎子裡的薛愫則沒那麼多的心思,昨晚沈銳和她說的那些,她想了大半晚,趁機便小寐了一會兒,養足了精神。
等到轎子停下來時,她理了下自己的衣帶,也不等隨行的錦瑟和紫絹過來打轎簾了,自己便下了轎。
她跟隨着侯夫人和沈家的兩姐妹,進入了袁貴妃的長安宮。
袁貴妃今日早就盛裝好了,德芳殿內升了座,接受命婦們和朝賀。
薛愫一直跟在沈家人後面,與侯夫人一道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
禮畢,便被宮人引到後面的寧華殿奉茶觀戲。
宮裡的嬪妃並外命婦們大都趕來了,寧華殿早就妝扮一新。一色的金磚,鋪着大紅氈子。掛着彩幔紗帳,甚至還從御花園裡搬來了數十盆景擺放在寧華殿各個角落裡。院中搭着戲臺,左右廊房皆設着席位,可以觀戲。
薛愫跟着侯夫人坐在西廊的席位上,旁邊一席是安國公家的位置。侯夫人落座後,就和安國公夫人竊竊私語。婉玉和婉琪兩個卻不知什麼時候溜出去了。將薛愫扔在了一旁。薛愫有些百無聊奈,不免四處打量着,赫然見臨陽伯夫人也在座,精神看上去還不能夠她的病是痊癒了麼,圓靜師太的醫術果然了得。看了一圈,後來竟然發現徐敏芝坐在距離她們不遠的一個偏僻角落裡。看上去與周圍格格不入,也沒人和她搭話。
那徐敏芝也發現了她,先是一怔,後來纔回過神來,朝薛愫微微頷首示意。薛愫心想既然遇見了不上前打句招呼也不好,便起身到侯夫人身邊低語了幾句。
侯夫人才又看了眼敏芝,只道:“去吧。”
薛愫便來到了敏芝這一席,只見她戴着銀絲特髻,插着刻有歲寒三友的銀梳背,戴着金鑲玉的蟾宮折桂的分心翠梅鈿子,耳朵上一對龍眼般大小的南珠耳墜。身着綠地牡丹花綢的掏袖,下着柳黃色素絹挑線裙子。在一堆珠圍翠繞鶯鶯燕燕裡顯得很是普通,甚至不留心看根本就發現不了她。
幾年沒見,身量和以前沒多大的差別,趕上這樣喜慶的日子,雖然臉上洋溢着笑容,可依舊掩飾不了那眉間淡淡的清愁。
敏芝見了薛愫倒很是吃驚,隨即又平靜下來,暗道:薛家妹子已經成了沈家的世子夫人,出現在這裡一點也不奇怪。
薛愫笑着和敏芝寒暄了幾句,敏芝有問有答,卻不是很熱絡。
以前在曾家住着的時候,兩人之間交情也泛泛而已,再加上毓芝的關係,也親暱不起來。薛愫知道敏芝在宮中並不受寵,進來這些年了,份位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個選侍而已。
薛愫陪她說了幾句話,便就告辭:“娘娘,我這就過去了,怕侯夫人找。”
徐敏芝點頭道:“去吧,就不耽誤妹妹的正事了。”
薛愫起身告辭。依舊回到侯夫人身邊坐好。
侯夫人便側了臉問着薛愫:“這徐家送進來的姑娘不受寵麼?”
薛愫如實答道:“還只是個小小的選侍。”
侯夫人撇撇嘴說:“當初還想走貴妃的路子,想得倒簡單。都這麼久位置也沒挪一下也沒上前進一分,可見是沒有什麼手腕,皇上也不喜歡。活該!”
聽候夫人前面的話,薛愫還以爲侯夫人是爲敏芝的處境覺得可憐,最後“活該”兩個字卻道出了侯夫人的鄙夷,又聽得她道:“以後見了面你也別湊上去,顯得很熱絡似的。”
薛愫只低低的應了個是。
侯夫人見婉玉和婉琪都不在跟前,便和薛愫說:“你去找找她們在什麼地方,婉玉別又闖出什麼禍事來,這可是在皇宮,沈家丟不起人。”
薛愫答應着便去尋找。
侯夫人又和安國公夫人說了幾句話,目光重新落在了戲臺上。
薛愫別了席,好不容易鬧了出來,寧華殿很吵鬧,她也想找個地方躲清靜。可是這宮裡她只來過一次,路也不認得,她如何知道婉玉姐妹在何處。兜兜轉轉的繞了一圈,她的紫絹和錦瑟急急的跟在後面。
薛愫看了眼錦瑟,問她:“你認得這皇宮裡的路嗎?”
錦瑟搖頭道:“不認得,奴婢是頭回來。”
薛愫想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走了一會兒,還是不見婉玉的影子,今天這後宮如許多的人,那兩姐妹會跑到哪裡去。從寧華殿到德芳殿,她們已經兜兜轉轉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