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哥哥,不要了!唐玉哥哥!”林雪在後面哭喊,偏生火焰就在面前,她怎麼也不能前進。
“有我在,你就別想打擾她。”拓跋蒼浪說道。
唐玉只能退出來,天玄地火已經將他傷了不少,火焰的威力,只有真的承受了才能感覺到它的恐怖。
他渾身被鬼霧所包裹,快速的恢復着他的身體。
林雪見他終於出來,連忙擁了上去,哭喊叫着他的名字。
“唐玉哥哥,唐玉哥哥!”
“雪兒,是我沒用。”唐玉看着凌音手中的燈籠,已經漸漸的的燃起了大紅色的光,看來,自己是真的阻止不了了。
“唐玉哥哥,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我不想要再這樣下去了。唐玉哥哥……”林雪含着淚眼看着面前的唐玉,她兩隻纖細的胳膊,抱住唐玉的上半身。
“唐玉哥哥,讓我死吧。”
她輕聲的說道,眼中柔弱,卻帶着堅定。
林雪的話,讓衆人都稍稍側目,略有些詫異。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完全不同的精彩表情。
“你在胡說什麼!”唐玉腦中轟得一下,愣了片刻,半天才找回到自己原來的聲音,“雪兒,你別多想,唐玉哥哥會幫你的。”
“唐玉哥哥,我真的受夠了。我已經這樣了,就算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倒不如就這樣死了。”林雪認真的說道。
她伸出手,摸上唐玉被火焰燒的稍微有些毀容的臉,上面全是黑氣,正在努力的修復着他的皮膚,將他還原。
“唐玉哥哥,我不想你再受到白狐的控制了,我捨不得了,我從來沒有這樣的後悔過。當初我爲什麼不能拒絕掉他們的邀請,死了就算了呢,爲什麼我要答應加入紅府?要是死了,就沒有這麼多的事情了,唐玉哥哥也不會因爲我而加入紅府,也不會變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兩行清淚,從她的眼眶中流出來。
凌音側過頭去,看向唐玉的方向。
六生骨燈已經啓動,唐玉他們是註定活不了的了。
唐玉點了點頭,伸出雙手將林雪摟在懷中。
“好,唐玉哥哥陪你一起。”
他閉上眼睛,眼前劃過了無數的片段。那些掩藏在心底的片段。
往日會想不起來的,現在都歷歷在目,似乎就在剛纔發生。
六神骨燈終於燃燒起明亮的火焰,看不見的巨物,從其中溢了出來,分爲三束,朝着那三個方向飛去。
“不要,不要!”白狐痛苦的掙扎着,但是奈何他什麼都碰觸不到,無形的像是一層煙霧一半的東西,已經將他給包裹全然不顧他的掙扎。
唐玉微微吃疼,沒有發出聲音,隱忍在喉間,他將懷中的林雪緊緊的抱着,想要替她多分擔一些。那兩團無形的煙霧,將兩人給籠罩在其中,完完全全。
唐玉記得,第一次見到林雪的時候,是在他三歲的時候。不記得爲何會想起來這麼久遠的記憶,但是偏生他就想起來。
很模糊,也很殘缺。
他記得那天是個豔陽天,太陽很大,是夏天,有知了的聲音,很響。
林雪被奶孃抱在懷中,皮膚很白,還很胖,嗯,非常胖。
第二次見面,是在唐玉五歲的時候,他的生辰。林雪從能下地走路了,很活潑,也沒有以前那樣胖了,不過還是挺胖的,白白胖胖的,一個金鎖掛在她的脖子上,整日都笑呵呵的,誰逗她都笑,唯獨唐玉。
他逗她,找她要生辰的禮物。
“今天我生辰,他們都送我好多東西,你來我家吃好吃的,你也要送我東西。”小小的他,還很霸道的說道。
“我,沒有,東西。”小小的林雪,說話還不是很流暢,但是在她這個年紀,能說出來這樣的話,已經很難得了。若是讓她的奶孃聽到,定然要高興壞了。
“那你就不能在我家吃好吃的。”唐玉說道。
“我,有東西!”林雪扁扁嘴,有些難過,想了一下,很艱難認真的說道。
“你有什麼禮物啊?”唐玉湊到她的面前,笑嘻嘻的問道。
“我,給你,吃好吃的!”林雪認真的說道。
唐玉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斷斷續續的很奇怪的話,偏偏他就聽懂了,臉上全是笑的說道:“那好吧,你以後就是我的了!”
林雪沒有說話,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期待的看着唐玉,渴求的等着他下面的話。
唐玉笑嘻嘻的說道:“你也送東西給我了,那我就讓你再我家吃好吃的。”
林雪也笑了。
回憶就斷了。
後來,便是常年的陪伴,從幼兒到少年,從少年到青年……
沒想到,他們兩人竟然在一起這麼久的時間了。
“唐玉哥哥你害怕麼?”林雪閉着眼睛,擡頭像是再看唐玉一樣,抿着笑問着那人。
她感覺到身體,漸漸變得沒有力氣,身上的黑霧,不斷被抽走,精神上也越來越疲倦,好像稍微一放鬆,就會睡着了一樣。
唐玉搖了搖頭,他沒笑,他笑不出來,就算看到了小時候搞笑的事情,他也只能感覺到苦澀。嘴中澀澀的味道,是林雪眼淚的味道。
“我不害怕。”他輕聲的對懷中的人說道。
聲音變得越來越虛弱,疲倦,漸漸席捲到他的渾身。
“我不要,我不要死。爹,你別丟下我!”白狐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在原地哭喊着、吵着、鬧着,但是都阻止不了身上的黑霧被不斷的抽走。
他豎瞳中已經是死灰一樣的絕望。
“爹,你別丟下我。我害怕,我不想死,我還沒找到你,爹你來救我啊,爲什麼你突然消失就不再見了,爲什麼你不來救我,我好害怕……”白狐的聲音,也越來越虛弱,他漸漸放棄了掙扎,身上也沒有多少力氣掙扎。
他喘着粗氣,口中還不斷的在念,像是在念咒語一樣的重複着那段話。
凌音在一瞬間後悔了,她開始後悔,自己這樣做,是真的對的麼?
白狐只是一個少年,他還是一個孩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荊清明在他小的時候,就已經在神魔大戰的時候離開。
只留下白狐他一人,獨自活到現在。
這樣孤單的他,如此大動干戈的恢復紅府,是爲了什麼?
荊清明,連最後的靈魂消散了,都不願意見白狐一面。這其中,究竟交纏了什麼?
白狐閉上眼睛,依舊是無淚。他不願流淚,他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真正的男人,會承擔自己身上的責任,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男子漢要敢作敢當,敢於面對,流淚是被你保護在身後的人。而不是你。”
“我做到了……”白狐喃喃。
聲音從他的喉間消失。
“唐玉哥哥,要是有來世的話,我一定要不要再遇上你……”這是她流着眼淚,說的最後一句話,帶走了她最後的一口喘息,和輕嘆。
苦澀的眼淚,順着她漸漸褶皺起來的臉蛋,滑入到她的口中,就算知道苦澀,卻已經感覺不到了。
渾身的黑霧,被那東西抽了個乾乾淨淨,什麼都不剩。包裹着他們身體的寬大黑袍也漸漸變得幹扁。
世間倫理事,情悅長相守,本是自愛戀,奈何俗人阻,命薄鴛鴦侶,未知可相依?若此各分飛,身死心繫卿,吾命雖不賤,不爲分飛生,鴛去鴦殉情,吾輩既此鴦。
黑霧散了,那兩件彼此交纏在一起的黑袍,也像是落下的帷幕,最終潸然從空中落下。飄飄蕩蕩,最終落在地上,無人問津。
六生骨燈燃燒的劇烈,儘管白狐他們三人已經死了,但是那東西還沒有消失。
凌音才突然想到,六生骨燈是使用方法中,最爲重要的一條。一旦祭出,必爲飲鮮血。
而他們三人已經完全加入紅府,就代表着,身體中只有鬼霧,一丁點的鮮血都沒有。
那麼……
凌音面露驚恐的看着手中的六生骨燈,她彷彿看到前面的不遠處,就附在白狐的身上,那無形的東西漸漸的爬起來,朝着自己,緩慢的爬了過來。
千鶴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眼神嚴肅,面容雖然看起來還十分的冷靜,但嚴重的慌亂已經將他的心情給出賣。
那東西,就在朝着凌音,慢慢的靠近過來。
凌音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提着六生骨燈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臉色發白。
彼時,司空一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見到那三人死了,心裡還小小的開心了一把。就見到那幾個人,全都是一臉慘白的,一動不動的站着。
“你們怎麼了?”司空一奇怪的問道。
但是,沒有人會大他。
千鶴揚手,天玄地火就隨着他的手勢,洶涌的朝着凌音面前轟了過去。
他看不到那東西的具體位置,但是能感覺到那股危險的氣息,像是潛伏在叢林裡面的豹子,已經被緊緊的盯上。
就連拓跋蒼浪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凌音感覺到自己的的周身,有股涼涼的風吹來,落在自己的身上,稍稍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