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溪擡眸,看着坐在旁邊臉頰和鼻子皆是凍得發紅的薛淼淼,欲言又止。
薛淼淼也是適時收起了玩笑話,很認真嚴肅地看着他,開口,“涓兒,我想知道的事情,你都說說吧。關於好幾次突然出現救我,鬼一遇到你就退避三舍,還有驅鬼之術,你男扮女裝住進我們宿舍,肯定也不是偶然。”
“薛淼淼,有時候的挺聰明的。”
“我要聰明,早就識破你身份了。”
“你只是沒太關心而已。”一門心思在那個男人身上,滿心滿眼都是那個男人,哪裡觀察得到這些。陳溪聲音飄渺,小到對方聽不見,他既希望她關心,又怕她擔心,這糾結的心思都藏了好幾年了,她卻不知。
這世界上,總是有很多聯繫是奇妙的。
六年前,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陳溪因爲車禍送進醫院搶救,小醫院,血庫裡的存血很不完善,連他這麼普通的a型血都沒有庫存。陳溪是陳家領養的孩子,陳家的人沒有血型和他相似的,當時的網絡也沒這麼發達,沒有微博微信求附近人捐血的條件。
陳家一家當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而薛淼淼,當時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也正好在醫院,而且血型吻合,就這麼捐了一袋救命的血,挽救了陳溪的生命。
後來陳溪病癒,四處尋找這位救命恩人,一開始也找不到,直到有一次他放學回家路上,心裡突然慌得不行,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但是那股心慌的感覺就指引着他到了某條巷子,正好就看到有幾個男同學欺負一個女同學,他當時就知道,那個女同學就是捐血的女孩兒,因爲身體裡有她的血液,他竟然能感應到她有危險。
沒多久陳溪就發現薛淼淼和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樣,經常對着空氣說話,他查過資料又經過一番證實,確定她是八字陰,能看見鬼物,於是義無返顧地學了驅鬼之術。
故事並不複雜,只是少年的心隨着年齡的增長,從一開始的報恩,變成了後面的喜歡。
陳溪說得言簡意賅,省去了許多暗中幫助的細節,但薛淼淼不笨,大概猜到了很多事情。
比如頭一天課本被偷了,第二天書桌裡就出現了一本新的,而坐後排的討厭鬼的書包整個被偷了。
再比如生病沒去學校沒人幫忙請假,第二天老師告訴她有人幫她請假,還順便關心了病情。
……
薛淼淼歪着腦袋,細算起來,確實蠻多的,她以前不是沒好奇過,後來百思不解也就作罷,沒想到暗中幫助她的是眼前這位。
只是,她有些慚愧,當年同意放血的原因,並不是助人爲樂,但是被陳溪報答這麼多年,心裡實在有些過意不去,不吐不快。
“涓兒,其實事情,沒你想得那麼高尚。”
陳溪釋懷地笑,心想有什麼關係,反正已經習慣成信仰了。
猶豫片刻,薛淼淼同學還是說了,“其實當年我之所以會給你獻血,根本就不是想要助人爲樂,是因爲我聽到那位阿姨說如果有人獻血救命就給一萬塊錢,我見錢眼開,心一橫就謊報了年齡,放了血。”
當時她才十二歲,根本沒達到獻血的年齡,但因爲那時候正在長身體長得比較胖,矇混過關了。
“還有,後來那位阿姨還多給了我兩千塊錢,一共給我了一萬二,我二話沒說就收下錢跑了,買了一輛喜歡的自行車,因爲那筆錢,我那幾年都過得挺滋潤的,哈哈。”
要不是那錢,她可能連高中都上不起呢。
陳溪緘默不言,她那點小勢利,他這麼多年豈會不知道。
“反正當時要不是你,我有可能休克致死,所以後面做那些事情是應該的,每次你有危險的時候我都能感應到,幫助理所當然。”
“是啊,要不是你,我那會兒應該會受到更多的欺負吧。”
薛淼淼不由感嘆一聲,想起以前讀書的日子,只有苦與澀,青春的美好,她還真是一點沒體味到呢。
可是,她之於陳溪和鍾浩天之於她,何其相似,僅僅是報答,又豈會支撐這麼多年?她不笨不傻,其中的深意已然猜到。
這便是她一直擔心的,她雖然世故,在感情上,卻喜歡清白。
而且鍾浩天那倨傲的老男人要知道這些情況肯定也會不開心的。
薛淼淼側頭,很平靜地望着陳溪,鄭重說道:“陳溪同學,很感謝這幾年施以援手,但我現在認真地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也認真地回答我。”
後者點頭,“你問。”
“默默地做這麼多事情,堅持這麼多年,甚至冒着生命危險救我,真的只是單純地報恩嗎?還是。”薛淼淼頓了頓,換氣,“還是,你喜歡上我了?”
她知道,女生不應該這麼直白,可是不問清楚,兩個人以後沒法處。
陳溪一點都不好奇薛淼淼問這樣的問題,這就是薛淼淼,乾脆堅韌,不喜歡拖泥帶水,更不喜歡虧欠,他不假思索地點頭承認,“是的,我是喜歡你,藏都藏不住。”而且藏了這麼久,他也不想藏了,光明正大的讓自己更輕鬆。
薛淼淼眉心還是皺了一下,其實她心裡清楚,不管陳溪肯定還是否定,她的決定都是一樣的,“陳溪,你知道我的性格,認準了就不會放棄,我肯定是不會放棄二少的,所以和你沒有任何可能。感謝你以前保護我,可是以後你就不要在做那樣的事情了。或許你覺得是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但是我更希望你也能好好的,以後保護我的任務,就交給我自己和鍾浩天了。”
早就料到她會說這些,但真正聽到的時候,胸口還是有些窒息,喘不過氣來似的。
她把鍾浩天當信仰,就像他把她當信仰一樣,他太能理解了,可是還是捨不得,怎麼辦?
薛淼淼抿緊了脣,心裡有點堵,但她還是站起身,莞爾一笑,“對不起,我知道我自私,不求原諒,只求早日忘懷。”
說完,頭也不回離開了圖書館。